齐老大皱起眉头,双臂抱在胸口,用食指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显然是陷入了思考。
“我跟这个小段博士没什么交情,但是作为一个科学家、他必须是有很确信的理由,才会想造一场‘假死’的吧?”
“不错,”庄星羽点了点头,微微眯起那双猩红的瞳眸,“小段博士说,他在我们的针剂里、发现了异常,我们突然的畸变和其他人的意识丧失绝对是事出有因,‘新生’计划那么大的项目,不可能连这点临床反应都测不出来就让我们注射、还派我们去围墙外执行任务。”
“但是查出真相需要时间,并且小段博士要摒除一切外界干扰,他在联邦内部处处受制于他的哥哥,根本无法自由研究,并且如果大段博士知道他没死、却不回来,也一定要想方设法地让他回去,所以……”
“所以,”司顿接过了话头,总结道,“他才必须制造一场假死,并且,他也需要你这个唯一的幸存者、唯一一个身体畸变却没有丧失意志的试验品去到围墙之外,配合他一起查出真相。”
庄星羽将视线移向了司顿,深深地看着他,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原来,庄星羽一直说的、要去的那个安全的地方只是中转,他真正的目的地,其实是那危机四伏、朝不保夕的围墙之外。
原来一路以来,庄星羽都有着无比明确、无比清晰的目标和计划,原来他挟持自己不是为了逃命、而是为了证明。
“齐老大,”在司顿头脑里终于将一切串联起来之时,庄星羽已经开了口,“我现在的情况确实不宜在此久留,我需要飞船尽早离开,请你务必帮忙。”
齐老大皱眉思考了一阵,似乎是在掂量轻重缓急,毕竟如果他真的协助庄星羽逃到女娲之墙的外围,那么联邦怪罪下来,他也脱不开干系。
“好吧,”少倾,齐老大拍了拍手,做出了决定,“看在你从前对我的社区送粮送药送物资的份上,也看在宣惟一家的面子上,我帮你这一回。毕竟,你现在的这个样子,地下城的那些人只会将你视为异类,哪怕你是因为他们才畸变,他们也只会在这个时候毫不留情地将你舍弃。”
庄星羽抿了抿唇,没有接话。尽管心中有点不是滋味,但不可否认齐老大说的在理,现在的他,在地下城的那帮高官眼里,早就已经是污染物、而非人类了。
但现在显然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庄星羽按下内心汹涌的情绪,正要开口问问飞船的事情,齐老大却突然向侧面一摸,从马背上挎着的一个刀套里抽出一把锋锐无比的、亮银色的匕首,然后用刀尖直指司顿的面门。
“我的飞船最快明天天亮能准备好,星羽,你现在就可以回去整理一下东西了。”齐老大眯了眯眼,危险地盯着司顿,“至于这个联邦的人质,也就没有继续留着的必要了吧。”
陡然被匕首指着的司顿身体一僵,随即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到后腰处去拔武器,可是身体还没来得及动作、司顿就想到他的所有武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不在身上了。
于是,司顿便紧紧地握着拳头,一眨不眨地盯着齐老大的眼睛。只要他看到任何一丝对方打算动手的风吹草动,那么他就只能别无选择地夺下那一把匕首,然后在对方的警卫保镖到来之前、抹了他的脖子。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静的仿佛细针落地的声音都可以清晰听到。
“齐老大!”
见状不妙的庄星羽忙不迭地挤到两人之间,面朝着齐老大、背对着司顿,愣是用那对又大又蓬的翅膀把司顿挤的退后了两步。
正在脑子里模拟怎么夺刀、怎么翻身骑到马背上、又怎么抹对方脖子的司顿:……
“齐老大,”庄星羽笑着,“这不都谈得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动起刀子了?”
大概是念及从前的交情,齐老大还算给庄星羽面子,手里的匕首稍稍收回、刃尖也指向了一边,但并没有完全地收下来。
“他是联邦的**官,你走了以后,他要怎么办?我不可能放任他离开社区、回到地下城里去告发。”齐老大眯了眯眼睛,像是回忆起什么痛苦不堪的往事,声音都有点变调,“你应该知道,地下城的部队会怎么虐杀我们这些畸变过的‘污染物’。”
因为是背对着自己,所以司顿看不到庄星羽此刻脸上的表情,但司顿也可以感觉到,在齐老大说出“虐杀”这一句话的时候,庄星羽的身体在那一瞬间明显的、僵住了。
“他不会告发这里。”庄星羽肯定地说,“他跟那些人不一样,他没有把畸变的人看做污染物,他在乎人的命!”
齐老大皱起眉头,显然并不相信:“那你敢说,他从来没想杀过你?”
“……”庄星羽瞬间想到了之前司顿手里还有枪的时候、曾经毫不犹豫地对着自己射空了弹夹的事情,一时语塞,但情况危急,他只愣了两秒、便立刻转移了话题,“是真的!就这次我们来的路上,他就救了两个女孩的命,就是现在在宣惟家住的那两个,全都是畸变的孩子,可是司顿他没有把她们看做污染物,还很温柔地抱她们、安慰她们、给她们喝水!”
“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宣姨,宣姨都知道,那两个女孩跟他可亲了,看见我就害怕,非要司顿抱抱才能好!”
被越说越激动、双翅都忍不住展开的庄星羽的大翅膀扇了一脸又白又软的羽毛的司顿:……
“……”齐老大的神情也有一瞬的复杂,他想了想,还是先放下了匕首,扶额问,“星羽,我知道你是重情重义的人,不想伤及无辜,但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们这些生活在地上的、畸变过的人跟地下城的那些人类,是水火难容的。”
“就算这个司顿真如你说的,和那些人不一样、和从前的你一样,可是他一旦回了地下城,在那些人的威逼利诱之下,谁也无法保证他不会把我们泄露出去!”
庄星羽还待再说什么——毕竟他曾经向司顿承诺过,在自己到达安全的地方之后,会放司顿安全离开,所以就绝不能让司顿死在齐老大这里——却被身后传来的、司顿的声音抢先了。
“如果你担心的只是这个,”司顿一边说,一边横跨一步、走出庄星羽双翅的保护范围,还顺手抹了把脸——刚被翅膀蹭到的皮肤上还有点点痒——,继续说道,“那就完全没有必要,因为我不会回地下城。”
此言一出,在场的另外两个人全都愣住了。尤其是庄星羽,他好像只用了一秒钟的时间就预判出了司顿接下来要说的话,然后便要出声制止。
司顿举起了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然后接着对齐老大说:“我是联邦**官,奉命审查庄星羽的案子,现在案子出现疑点,而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女娲之墙的外围,所以接下来我要去的地方,应该是那里。”
齐老大瞪大了眼睛,因为不了解司顿,所以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意外和震惊:“你也要去围墙之外?!”
司顿点了点头,正欲在说什么,却被庄星羽一把拽住胳膊拉到了身后。
毫无防备的司顿没有站稳,身子一歪、又蹭了一脸庄星羽身后那又大又白又软的羽毛,就:……
“没有,他不去,只有我自己去。”庄星羽抢在司顿前面快速地说,“齐老大你放心,你担心的问题我会解决好,保证一个不该提的字都不会从司法官的嘴里吐出来。”
齐老大被这两个一东一西、一左一右的人彻底搞混乱了,抿着唇皱眉看着庄星羽,看起来十分不满。
庄星羽便加重语气道:“齐老大,你可以不信他、但你不能不信我,我们这么久的交情,对你承诺过的事我哪一件没有办到过?”
“……”齐老大想了想,似乎还真是一个例子都举不出来,便只好说,“那他的事等会再说,现在你留下来,我帮你准备一些去到外面用得上的物资和武器。”
于是,司顿被无情地赶走,庄星羽还亲自把他送到小二楼门口,并且在自己转身上楼之前还不忘压低了声音跟司顿交代:“你不要为了活命就随便乱说话,女娲之墙的外面是你能去的吗,你根本不知道那里有多危险,我自己一个人都自顾不暇、根本就没有多余的精力去保护你。”
“等到之后齐老大再说起来这个事情,你就顺着我的话,保证你绝对不会泄露这里、不会危及这个社区的安全就行了,剩下交给我。”
“好了,我现在要上去了,你赶紧回宣姨那里去吧,那俩小的万一醒过来看不见你又要闹了,就这样啊,待会儿见。”
连珠炮似的说完一大串话,庄星羽毫不留恋地一推司顿,然后转过身,扑扇着翅膀飞上了楼梯。
从“你不要为了活命就随便乱说话”开始不满、可竟然愣是没抓到一个出言反驳的机会,就被庄星羽明明白白地安排好了一切的司顿:……所以,我现在已经不是被挟持的人质了吗?我是谁?我在哪儿?
虽然司顿其实很想在社区里走走看看、多了解一些这里人们的生活,但是他的外貌走在这里实在太过特殊——毕竟在一众畸变过的人类里,正常人类样貌的司顿才是与众不同的、“畸形”的那一个——走在社区里几乎每一个见到司顿的人都会对他行注目礼。
虽然那些目光里,大多都只是好奇,但司顿还是放弃了自己的打算,转而直奔宣姨家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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