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s市的天气迅速回暖,积雪消融殆尽,路边的树木抽出嫩绿的新芽,空气中弥漫着万物生长的蓬勃气息。
何许已经熟练掌握了新时代的办公工具,他的工作内容从简单的发传单变成了用电脑整理执行部历年来堆积如山的案件卷宗和信息录入。
他几乎是主动要求承担这些繁琐枯燥的工作,只为了能暂时逃避思考该如何从禄冥俢身上偷走耳钉。这种近乎自虐的工作态度效率也极高,让一直对他冷眼相待的叭灯都对他不得不刮目相看。
这天灵院统一发工资,何许得到了一万块钱。
他给自己换了个新手机,已经逐步开始适应人类生活了。
——如果他没有接到那通电话的话。
“进展怎么样?”星河冰冷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
何许不知道怎么答,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
“你不会已经习惯灵院的生活,把正事忘到九霄云外了吧——我警告你,你别以为一直在灵院待着没没法盯着你,我那边有眼线,他告诉我你这一个月什么都没干,”星河恶狠狠地说,“我现在就在你的院子里,我可以先拆了你的厨房。”
“朱雀令是禄冥俢的耳钉,”何许被他逼的有些失态,“来来来,你来说怎么偷怎么抢。”
“你去告诉他你以前救过他让他报答你呀!”
“他以前是个瞎子,根本不知道我长什么样子,而且我和他只是共同生活了一年,他凭什么会因为这一年的生活把那种东西给我?”
星河冷笑着:“所以呢,我要的是结果。”
“要是敢动那个房子一下,你不仅什么都得不到,你们所计划的一切我都会捅出去。”
“啪”的一声,何许挂断了电话。
何许疲惫地叹了口气——今天是周四,禄冥俢该开他的跑车去云湾湖兜风了。
没错,这一个月何许并不是毫无收获。
他通过每天跟踪禄冥俢,几乎掌握了他一周所有的行踪——
禄冥俢上班时间不固定,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但他每周要去干的几件事是固定的。
周一晚上去s市最大的妖精地下酒吧里玩,周二参加高档私人聚会,周三在s市最棒的夜景餐厅待一晚,周四开跑车绕着s市最宽的云湾湖兜风,周五在朋友开的高档俱乐部里玩着什么不清楚。
由于禄冥俢在人类世界的公开身份,是灵院院长钟鹤年名下某巨型跨国集团“挂名”的少爷,而钟鹤年又是人类世界明面上的首富。因此,禄冥俢在公众和普通妖精眼中的形象,就是一个拥有顶级皮囊、坐拥泼天财富、背景深不可测,但似乎没什么正经事业、只知享乐的二世祖。
在人类世界,人们都称他为禄少。
何许望着电脑屏幕上自己整理出的、关于禄冥俢行程的密密麻麻的笔记,思绪万千。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才能挤进这些壁垒森严的圈子,去接近那个蚀刻者,去图谋他耳垂上那枚小小的、却重逾千钧的黑色耳钉。
*
夜晚,禄冥俢开着他那张扬的银色敞篷跑车从灵院一路疾驰到云湾。
霓虹城市下的光影在他的车身流畅的曲线上反射出五彩斑斓的射线变幻跳跃。耳边是风的呼啸,带着湖水的凉意侵袭在他裸露的皮肤上,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
车载音响播放着《i still love you》的悠扬爵士乐,慵懒的萨克斯风暂时抚平了他眉宇间的一丝烦躁。
速度飙到200迈,强劲的推背感将他牢牢按在座椅上,窗外的景物飞速拉成模糊的色带。好在云湾是私人湖泊,s市的少爷都喜欢来这里兜风。
在这里,没有警察开罚单,只有引擎的轰鸣撕裂宁静的湖岸。
禄冥俢修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眼神有些放空。
一个电话响起,禄冥俢一撇手机屏幕:钟鹤年。
他没有接,反而将油门踩得更深,速度表的指针猛地又向上跳动了一格。
“冥修,”钟鹤年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明天云亭有个私人聚会,你去看看吧。”
禄冥俢最烦这个——自从前几年钟鹤年习得千里传音术,他就再也没法隔断钟鹤年强迫传给他的话了。
“有什么好看的。”
“妖界血统最高贵的白狮家族会参加,和你是近亲,我想你该考虑考虑……”
“你知道我不会考虑的,”禄冥俢没有一点犹豫,“你想让我干什么。”
“他们和灵院的合作对灵院会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但他们提出的前提要求是,想让你和他的孙女见上一面。”
“只是见面就够了?”
“其他的行动,你自己决定。”
“可以。”
说完,禄冥俢毫不留情的掐断了和钟鹤年的千里传音。
禄冥俢想了想,速度减慢,还是给张珩打了个电话。
张珩也是妖界血统极其尊贵的王蛇之子,如果是s市里的高级聚会,他也一定会一起参加。
“我猜是钟鹤年让你去明天去云亭。”接通后,张珩想也没想就猜到了禄冥俢给他打电话的原因。
“主办方是谁?”
“司徒家,也就是想要见你的白狮一族,”张珩在电话那头加了一句,“顺带提醒你,他们想和你繁衍后代的想法已经筹谋好多年了。”
禄冥俢笑了笑:“他们就不怕我把他们的女儿杀了么?”
“在他们的眼中,一个优秀的狻猊子嗣比一个普通白狮女人重要的多,”张珩好像在那头抽烟,“我也不喜欢这些场合。”
高速带来的刺激感退去,身体和精神都有些疲惫,禄冥俢松开油门,速度渐渐减慢下来,银色跑车平稳地驶离波光粼粼的云湾湖。
“离开的那几十个神仙的踪迹有反应了吗。”
“有的,等我找找,”张珩在那头翻着什么文件,“平昌、淮阳,去向m市鲫鱼镇,曲向晚、顾百川,去向b市鹤城,齐统、孟欣去向x市河马镇,阳春、星河,去向f市清河镇……”
“慢着,”禄冥俢止住了张珩的朗诵,“什么镇?”
“清河镇。”
……
“冥修,怎么了。”张珩许久没听到禄冥俢的回答。
“没有——他们几十个人,分散到各个地方,像是……”
“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张珩自然接过他的话,”他们要背叛灵院,对吗。”
张珩这才意识到,钟鹤年这几年开始迅速拉拢分散在各地的妖精家族,包括明天的白狮,就是为了联合妖界一起应对这件事。
“张珩,”禄冥俢突然认真的说,“如果沈青澜一直在利用你呢,如果他也是背叛者呢。”
“不会,他是君决帝的人。”
“如果真的有一天,你和他站在敌对的立场上,你又会怎么选。”
“我……”
张珩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听见禄冥俢那边的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啸,好像踩了个刹车,嘴里低骂了句脏话。
“怎么了?”
“好像有个人碰瓷,先挂了。”
*
何许觉得稳了。
他计算好了禄冥俢环绕云湾的精确时间,以及他在离开云湾后要走的第一条必经之路。
他在必经之路的人行道上等了很久,当看到远处的银色跑车缓缓驶来时,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可以,现在是红灯。
何许深吸一口气,就站在这辆即将停下的银色超跑的侧面,其低沉的引擎声近在咫尺。
当人行道上的绿灯倒数三秒计时后,银色超跑开始挂挡,发出轻微的机械啮合声。
一秒、两秒……
就是现在。
何许看准时机,精准无误地扑向这辆车的前方。车里的人反应极快,果然踩了个急刹车,轮胎再次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子猛地顿住,距离他只有咫尺之遥。
然后他抱着膝盖在地上痛苦地蜷缩抽搐,身体微微颤抖,嘴角逐渐溢出他事先准备好的、粘稠的番茄酱。
动静不小,周围立即有人喊到:“撞人啦!”
“还是辆豪车啊,这小伙子要发财啦!”
“要不要报警啊?他没事吧。”
“我去,好像还吐血了!”
何许在心中呐喊千万不要报警,他可不想把拙劣的骗局捅到警察那里去。
一切都在如计划进行,禄冥俢果然下了车朝他走来。
但——接下来好像并没有按何许的计划进行。
禄冥俢在看到蜷缩在地上的何许时,脚步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眼神似乎有瞬间的凝固。随后,一丝极其细微的笑意掠过他的嘴角,又被他迅速压了下去。
他蹲在何许身子前,目光带着一丝玩味:“你还好吗。”
何许虚弱地抬起头,努力做出痛苦的表情,目光对上禄冥俢深邃的眼眸:“好……疼……”声音刻意断断续续。
他看到禄冥俢的身形好像晃了一下,薄唇微抿。
“那我送你去医院。”说着就要去揽何许的腰肢。
何许赶紧阻拦:“不……用……我看您应该挺忙的,给我点现金……这事就了了。”
“我没有现金,”他的目光依旧停在何许身上,“手机支付可以吗。”
何许当然知道禄冥俢从来不带现金,他早料到了!
“那……”他有些虚弱地指了指禄冥俢的黑色耳钉,“拿这个……做……抵押……”
何许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错,禄冥俢是不是笑了一下又马上压下去了?
正当他还想开口说句话时,禄冥俢忽然伸出手,朝何许脸部缓缓伸去。
这是干什么?不会识破他的把戏要打他了吧?
——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他感受到的,只是禄冥俢微凉的指尖极其轻柔地触碰了他嘴角黏腻的“血迹”——准确来说,是他精心准备的番茄酱。
番茄酱沾在禄冥俢修长的手指上,在路灯下显得格外鲜红。他收回手,将沾着酱汁的指尖举到眼前,若有似无地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
动作透着一丝危险的邪气。
随即,他的目光停在何许的嘴边,嘴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声音低沉而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议论声:
“你的血还挺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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