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请开门。”
门铃声响，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向后门的方向，祈祷门能尽快打开。
三十秒前，车里的水已经从前半段蔓延上升到了后半段车厢，虽然有鹿庸提醒，大家都收了腿，没人碰到水，但水面上升带来的恶臭愈发让人难以忍耐。
隔壁那对情侣中的女生以及后座的沙滩裤吐了几轮了，尤其是沙滩裤，现在脸都紫了，到最后已经吐不出东西了，也一直翻白眼，保持着要呕的姿势，不知道是中毒还是缺氧。
眼下所有人都希望水尽快流出去，哪怕不能，通通风也是好的。
“哐当”，后门一开，所有人都张大嘴疯狂呼吸，车里积攒的水也哗啦啦往下流，很快就只剩下湿漉漉的地面了。
“呼呼……活过来了。”沙滩裤终于能坐直了，感激地看了眼后门，对鹿庸道：“兄弟，你救我一命，太谢谢了。”
之前鹿庸和鸭舌帽的交谈他都看在眼里，也知道这两人和他们不一样，估计是有本事的，当时他很想搭话，但一张嘴就要吐，只能憋着了。
这会儿一感觉好点，立即竖起了大拇指：“大恩不言谢，和那大哥一样，要是能活着出去，给你和隔壁的隔壁那兄弟做牛做马！”
女学生脸色苍白，也跟着道了声谢。
其他人纷纷响应，除了情侣中的男生不屑一顾，包括最前面的一家三口，也回头道了声谢。
“力所能及而已。”鹿庸正计算着时间，闻言抬眸，略圆微垂的眼眸弯起，十分无害可亲的相貌，却因为眼尾那颗泪痣带出几分疏离：“我也是为了自救。”
“还不关门？”情侣中的男生不耐道：“冷死了！”
确实很冷，车内的温度随着每一个鬼怪上来而逐渐降低，之前水鬼上车时，鹿庸露在外面的手就已经感觉到凉意了，后来地面的水渐渐蔓延，温度更是低了不少。
之前因为车内气味太难闻，大家只注意呼吸到新鲜空气了，也没注意冷不冷，这会儿被人一提，没穿棉袄的几人都打了个冷颤。
坐在鹿庸边上的男学生也觉得冷，但是他是全程听到了鹿庸和后面鸭舌帽的谈话的，哆嗦着道：“必须要开够时间，给后面那个道长画符，不然等下水又积起来了，那水鬼就会拉人当替死鬼，忍一忍吧。”
沙滩裤才是穿的最少的，他也和男学生一样听了鹿庸他们的交谈，闻言抱着胳膊道：“我能忍！”
“你们是不是真的傻呀？”情侣男道：“你们和人家认识吗？就觉得人家一定会救你？之前广播说过人数不要少于12人，应该都听到了吧？等下他一下车，我们就只有11个人了！车里会发生什么和他有什么关系？人家有本事，早就潇潇洒洒回家睡觉了！就留着我们在车里等死！”
这话一出，本来还在劝情侣男的都沉默了。
情侣男再接再厉：“所以我们应该做的是不让他下车！只有他留在车上，后面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会为了自己活着顺便救下我们，就像是他刚才说的，他之前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救！他下车了还怎么管我们死活？”
“可是……”女学生道：“广播里是说为了安全不要少于12人，可是我们不能因为自己想要活着，就切断别人的生路啊，这是不道德的。”
“你读书读傻了吧！”情侣男回头骂道：“都要死了还道德！去阴间评道德标兵啊你？！”
话糙理不糙，除了女学生和坐在鹿庸身边的男学生因为年纪小觉得不应该，其他人心思都浮动起来。
正如情侣男所说，之前他们都忽略了或者说刻意不去想车内少于12人会发生什么，但事实就是，一旦鹿庸走了，这辆车就只有11个人，他真的有本事又为大家着想，应该和大家同进退才对啊。
社会大哥道：“小老弟，我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你这么聪明又有本事，有没有什么保证你走了之后我们也能活下去办法啊，或者你先别下车，毕竟也只是个猜测嘛，等确定安全了再走？”
鹿庸一开始不愿意接受这些人的感谢，就是知道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没有。”他笑眯眯地与社会大哥对视，嗓音清朗含笑：“不过我倒确实有点本事，就是那种我帮了你们之后，你们恩将仇报阻止我下车，我就拉着一车人一起死，但自己独活那种本事，不知道大家想不想试一试？”
车内大部分乘客都瞪大了眼睛，就连专心画符的鸭舌帽都抬了下眼，前座的一家三口更是连忙捂住了小孩的耳朵。
“我就说了吧！”只有情侣男兴奋起来：“之前搞得像是救了整车人一样，这个谢完那个谢，现在露出真面目了！他之前搞那么多就是为了让我们等下下车的时候不拦着他，好让他自己逃命！”
“哪来的傻叉。”
一直在睡觉的邋遢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他掏了掏耳朵，懒洋洋道：“人家要是不告诉你第几站下车是正确站台，你能知道什么时候拦着他？蠢得跟猪一样，逻辑都理不清楚，还在这里叫，真把这里当你家猪圈了是吧？”
情侣男脸色铁青：“你和他是一伙的吧？”
“对对对，老子和他就是一伙的，只要脑子正常点的都不和你个傻叉一伙，懂？”
“你他妈一个乞丐叫什么叫！”情侣男气得差点站了起来，扭过头指着邋遢男人道：“我是启未来的经理！年薪80个W，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在这里和我叫？要不是我的飞车今天空中限行，你他妈跟我就不会坐在一辆车上！你跟我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你知不知道？”
邋遢男人：“80个W？”
情侣男了冷笑：“你不会连80个W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吧？就是八十万的意思，你要一辈子饭都要不到这么多钱，懂？”
邋遢男人解下手腕上的表，随意一丢，正中情侣男脑门。
“买你闭嘴。”
情侣男捂着脑袋正要恼羞成怒，看清手表之后，眼睛瞪大了：“幻云系列新款……真的假的？”
幻云系列，正是启未来这家科技公司推出的高奢系列智脑。
就像是全息舱完全成熟之前，电脑依旧是主流娱乐工具一样，五年前智脑全线推出之后，手机也依旧是主流通讯工具。
但毫无疑问，智脑已经成为了有钱和潮流的标志，而幻云系列正是眼下智脑品牌中的顶奢款，全线价格都在千万以上。
别说是就在启未来的情侣男，车上大多数人或多或少都听过这款手表。
鹿庸也没想到后面坐的是个有钱人，但此刻这一切都和他没什么关系。
一分钟时间马上就要到了，老太太站在车门口，承受这车内所有鬼怪的压力，魂魄都比之前透明了几分。
“小伙子。”老太太转头：“我得下车了。”
鹿庸抿了抿唇，起身鞠了一躬：“您慢走。”
老太太笑了，僵硬的脸上也能看出慈祥：“别听那些人瞎说，你是个好孩子，奶奶看人准！”
鹿庸目送老太太离开，直至后门关上才坐下。
对于老太太的评价，他只是一笑而过。
就如他所言，之前帮这些人是因为只是举手之劳，力所能及之下又并不影响自己，能救几人就顺手救下几人，可如果下车的时候，这些人真来阻止，他们的命换自己的命也能用心无愧。
谁的命都没有他自己的命重要。
鹿庸收回视线时，目光从捧着智能腕表的情侣男身上划过，嘴角勾了勾，道：“其实大家不想开门，也还有一个办法。”
沙滩裤立即眼睛一亮：“什么办法？”
其他人也都转过头来，包括水鬼，也像是听懂了似的，缓缓扭过头，用黑洞洞的眼睛看向鹿庸。
鹿庸眼眸弯弯，笑容干净：“我观察过了，每一站上来的乘客都只能在自己那一站杀人，等下一站有乘客上来，它们就会安静下来，这一站是站在正中间这位乘客的主场。”
他的目光从众人的脸上划过，语气里笑意不变：“这位乘客的目的就是为了找个替身，顾名思义，牺牲一个人给它做替身，它得偿所愿就不会再伤害其他人了，这样大家都安全，你们觉得好不好？”
鸦雀无声。
想也知道，如果这里真的要牺牲某个人，绝不是有本事解读和利用规则的鹿庸以及后面会画符的道士，他们自己愿意，其他人也不可能同意，这两人是他们活下来出去的希望。
那会是谁？
——会是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帮不上忙又毫无用处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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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404路公交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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