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呼啸,夏天的雷雨放肆倾泄,傍晚的山路格外寂静,车灯的微光在满天的黑夜中,比微弱的萤火还要黯淡。
风声太凄厉,像是怪兽嘶声力竭的怒吼,无边的黑暗中,绝望疯长,恐惧绵长。
山路泥泞,车子极易打滑,陈御白漂浮在半空中,透过车窗,看着自己抱紧妈妈的脖子,紧张地盯着车窗外浓重的黑出神。
妈妈也很害怕,一手搂着自己,一手抱着弟弟,为了缓解不安,努力用颤抖的声音哼着不成调的歌。
爸爸眉头紧皱,不耐烦地抽着烟,眼中的情绪复杂,看向妻子和孩子的眼神,带着三分无可奈何,三分愧疚,三分苍凉。
陈御白看着自己泛起了细密的汗珠的额头,无尽的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可怖的东西隐匿,她心中害怕,但是想到自己已经十六岁了,还是鼓起勇气,握紧妈妈的手,想要传递给妈妈一些能量。
下一秒,车子忽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击,一时间,玻璃碎裂的声音和重物落地的沉闷声相继响起,中途,似乎还夹杂着“乎乎”的风声!
是谁?是什么袭击了车子?
陈御白看不见,只有漆黑的夜空,和将要熄灭的车灯。一声惊雷起,刺眼的闪电让陈御白一瞬间看见了车中弥漫的血!
大量的血液被雨水稀释冲刷,片刻便弥漫了陈御白的双眼!
陈御白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一切都被黑暗吞噬,黑暗像是对陈御白发出的嘲讽,陈御白看着毁坏的车子和无尽的鲜血,无声地流下了眼泪。
完了,一切都完了……
巨大的哀伤、血液的腥气,母亲模糊的血肉黏在自己右侧身体的感觉,和全身细密刺骨的尖锐疼痛混在一起,终是让陈御白闷哼一声,悠悠醒转。
啊!原来是梦,呵!还是那个梦……
监护仪上规律的蜂鸣声响起,洁白到刺眼的天花板让陈御白有了片刻的失神。
陈御白呆滞地看着天花板,耳边逐渐泛起了一阵尖锐的耳鸣!
片刻的头晕目眩之后,陈御白终于想起了别的片段。
一场车祸,父母和弟弟都死了,她是唯一的幸存者。
被带进医院之后,被紧急做了手术,堪堪保住了一条性命。
陈御白动了动双腿,那里早已被打上了厚重的石膏,她的双腿断了,全身多处骨折,失血过多,几近丧命。
她隐约记得,意识变得模糊时,听到医生的咆哮:“对对!B型血!马上要手术!什么?血库什么血型都有,就是没有B型?!怎么这样?妇科一个大出血也是B型?你想想办法啊!我这个也很重!……”
她正感慨“天要亡我!”
忽的听到一个温柔又坚定的声音响起:“B型?我是B型!配我的血!”
之后,她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陈御白稍微一动,浑身剧烈的疼痛让她一个激灵。
看起来,命还在,她还活着!
来不及细想更多,此刻,身体的疼痛开始逐渐从麻痹中醒来,沉睡的五感也逐渐鲜活了起来。
陈御白忍着痛,眼睛四下看了一圈,病房里倒是没什么多余的东西,看来,没人来看望自己。自己的鼻子上被插了一根管子,左边是监护仪,右边是呼吸机。
陈御白刚要挣扎着按呼叫铃,门忽的开了。
陈御白赶紧躺好,眯起眼睛。
她知道,车祸一定不是意外!自己今天没死,不代表能活到明天!且看看情况,再想办法。
进门的是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她进门后洗了手,然后熟练地拿出冰箱里的一个盒子,在微波炉里加热,然后朝自己走来。
她动作幅度有些大,但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陈御白赶紧闭上眼睛,不敢睁开,直到那根管子里有液体流进身体,陈御白才明白,这个人,在喂养自己。
陈御白微微眯起眼,看见了一双如小鹿般圆润清澈的眼睛。
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子,短发,小麦色的皮肤,陈御白的眼神下移,看到了女孩的胸牌,胸牌上有她的名字:重阳。
好奇怪的名字,还是一个如此可爱的女孩子的名字。
好像,有些熟悉?
陈御白眼眸微动,倒是没想到劫后余生,第一眼看见的居然是个陌生人。
女孩大约是喂好了那些东西,转身去卫生间接了温水,仔仔细细地擦起了陈御白的脸,而后,顺着脖子,准备擦身子。
陈御白一惊!她从来不喜欢和别人触碰,更何况是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此刻,也顾不得其它,陈御白那疼的像是被刀片割过的嗓子沙哑地发出了模糊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重阳吃了一惊,条件反射般往后退了几步,不可置信地看着陈御白。
陈御白死死盯着重阳,眼看着重阳眼中的惊愕变成了闪烁的光芒,她欣喜地说:“陈御白,你醒啦!你等着,我去找医生!”
“站住!”
陈御白满脸防备,虚弱地出声:“你知道我是谁?”
重阳笑了,指了指陈御白头部上方:“知道,床头写了病人的名字。”
陈御白顿了一下,问:“谁送我来的医院?”
“听说是执勤的警察。”
“我的医药费谁交的?”
“陈润生,我的工资也是他给的。”
陈御白一阵头晕目眩,许是情绪激动,竟再次昏睡过去……
昏迷的前一秒,陈御白的心中感叹道:“这女孩,是陈润生给我找的护工?竟是他?哦……也只能是那个人了……”
再次醒来,已经是夜里了。
床头灯还亮着,陈御白又想到了车祸那天的黑夜,满心的恐惧再次袭来,陈御白深吸一口气,强行稳定了心神,
来不及感受悲伤,陈御白开始默默在心中想着关于车祸的点滴。
那日,是伯父陈润生让爸爸回江城一趟,说是在老家养病的爷爷奶奶病情危急,他在国外回不去,让父亲赶紧回江城照应。
爸爸想着这一去短时间回不来,又是暑假,就带着全家,踏上了回江城的路。
那条路虽然偏僻了点,但每年都会走几趟,偏偏那天,下了雨,雨不大,但车轮却打滑了好几次,爸爸似乎也感知到了危险,本不打算继续往前走了,却不知怎的,被撞到山下,一家四口,便只剩下自己。
车祸的前几分钟,爸爸给大伯父打了电话,大伯父没有接,爸爸忽然自言自语说了一句话:“我可是你亲弟弟……”
而后,抽了烟,看了看在后座的妈妈、自己和弟弟。
或许,那时候,爸爸就知道了自己的结局。
此刻,大伯既然出现在这里,那爷爷奶奶必定没什么大碍,否者,一向对自己没有什么好脸色的大伯父又怎么会管自己的死活?
怀疑的种子一旦生根发芽,就能郁郁葱葱,枝繁叶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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