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暗流

话说宫中,扶摇阁

吱吱呀呀的声音响了半个夜,终于停了下来。

丫鬟仆从端着盆面钟鼎蜂拥着进去,贤妃娘娘最是爱洁,每次这档子事完毕,都要在水中细细整理一番。

封颂嫣入宫已三月有余,可君恩可是从未断过,念夏招呼着一众丫鬟,小声嘱咐着仔细些,空气里膻腥的味道还未散去,她虽说是陪封颂嫣从小长大的家仆,可瞧见了这样奢靡的场景,自己也只能把头低的低些,再低些……

用膳时还好好穿在身上的襦裙散落一地,自家娘娘身上如今只套着一件外衫,夜色朦胧,一会子也分不清底下的衣裳上绣的是团花还是龙。

大人递进宫的家书里三番五次告诫娘娘切勿太露锋芒,可娘娘就当耳旁风似的,这样的多事之秋,那群谏议大夫不知道要说出些什么难听的话。

见收拾的差不多了,念夏猫着脚行至榻侧,将事先准备好的披风盖到封颂嫣身上,又借着力将她扶了起来。

“娘娘求子心切,人都瘦了不少”

封颂嫣没接话,只是顾着往外走。

“接回府里了?”到了侧殿,主仆两才敞开了声音说亮话。

念夏低低哎了一声,偏头看了看四周,小声着回答道:“接回来了,夫人被气了几日才缓过劲来,倒是老爷……”

她支支吾吾着,怕接下来说的话惹了封颂嫣不高兴。

“父亲什么也没说,只管和稀泥是吧。”

封颂嫣言辞肯定,倒是没了念夏想象中的怒气。

“娘娘,你可别生气啊,担心自个儿的身子。”

念夏有些哽咽了,哭声还没出来,便被封颂嫣睨着眼打断了。

“一群夯伙!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封颂嫣不在乎地磨了磨指甲,仿佛眼下的只是一件微乎到尘埃的小事。

“我只是可惜,嫁他的不是我。”

这魏都人人只道周大人与她情投意合,二人青梅竹马周霁淮更是非她不娶。可这其中缘由,几分苦几分甜只有自己知道。

她封颂嫣摇首乞尾了三年,只为他能看自己一眼,可就算她出高价将两人的谣言散播的满城尽知,周霁淮看上的也从来只是背后的封家。

凭什么!她封颂嫣自生下来就未受过这样的屈辱,这辈子,只有自己拒绝别人的份,他周霁淮看不上她,那她就走到天下人得不到的位置上去,父亲不想施舍的,那就自己抢过来。

感受到了身旁侍女惊诧的目光,封颂嫣拢了拢衣裳,“让母亲好好照看着,难说,我以后还要借她一用呢?”

此话一出,可是把念夏吓得不清,自家小姐处事偏激,这是一直知道的,本想着她如今进了宫,有了安身立命之本,便会念着母家的荣耀收敛一二,可如今看来,恐是比从前更甚了。

念夏感念这宫里生存艰难,人如蝼蚁谁不是蝇营狗苟活着,但这用母族的血踩着上位,还是第一次见。可她是元家的家生子,这辈子是走不出这四四方方的天了,一条船上的人,又能嫌谁卑贱恶劣呢。

念夏苦笑着,把腰弯的更低了些,只道“娘娘宽心”,净手将梅花香点上,掐着陛下上朝的时间帮她细细梳理了一番,见封颂嫣眉眼舒展,才轻声退了出去。

*

不日,印信便从宫中递了出来,和从前一样,一封家书递到元大娘子手里,另一封秘信快马加鞭递到封重安手中,不知家书里写了什么,元文祉对封颂宁的态度转变了许多,说不上极好,但明面上终究是对她宽泛了许多,这不,连着封颂宁想去衡山宫宴的请求,元文祉都应了下来。

今日上巳节,郭皇后在衡山摆了宴,除了她自家母家的三个姑娘,还邀访了京中如今未出阁的名门娘子,明面上是踏青赏花,实际上就是为她娘家七郎相看个管家的夫人。

郭家七郎郭琮,进士出身,如今已是侍御史,前些日子刚得了圣上赞誉,说郭家七郎清正刚直,不负郭氏门楣,只待成亲后便上任荆州刺史。

虽说这地方艰苦了些,可这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郭琮之前途,无可限量。

所以呐,这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把自家姑娘搬了出来,好得了皇后娘娘青眼,一朝鸡犬升天。

封家唯有的两个女儿都议了亲事,按说这样龙争虎斗的场合,封颂宁是不该出面的,可想了想李炳的事,他在京中的来路还没查清,背后之人非富即贵,说不准就是今日席上谁。

盘算的时间久了,封颂宁有些头痛,前日她熬到天泛起鱼肚白才从楼中抽身,昨日又陪元氏到南禅寺供油灯、取八字,忙活了几日,阖眼的时间真真是掐指可数。

茶杯碰撞的声音传来,封颂宁抬眼看了眼对面的姑娘,元惜茹,元家三房的长女,元氏大房分家的早,传闻中元文祉和几个叔伯关系都不算融洽,可今日元惜茹还是被塞了进来,可见这元家是真的没后人。

也不知道元文祉和她说了些什么,从落座到现在,这姑娘一直隔着自己半个人的距离,像是怕被吃了似的。

“姊姊觉得,我今日这身衣服如何。”

封颂宁见她不想同自己搭话,也懒得强求,索性探出半个身子到窗外吹吹风,洗一洗多日来积攒的倦意。元惜茹蓦然出声,倒是意料之外。

“粉色鲜妍,很称你。”

封颂宁嫣然一笑,实话实说了。元惜茹本就长的不差,估摸着年岁也只比自己小两岁,花一样的年纪穿什么都好看。

可元惜茹似对这回答不大满意,她今日画的是远山眉,现下眉尾一塌,活像只弯弯扭扭的蚯蚓。“妹妹穿的再好都不如姊姊有福气,能攀上那样的高枝。”

封颂宁抿了口桌上的茶,本不想置喙,可那小妮子像是存了心要和她搭话,手里的帕子绞的刷拉作响。

“听闻周大人少时寡母,姊姊嫁过去后便只管响清福,哪像我们。”

“姊姊可认得郭姝,前些日子你议亲,她可是说了好些难听的话,我都听不下去”

元茹惜正洋洋得意着,郭姝是郭皇后亲侄女,周霁淮人在荆州时就已对他芳心暗许,如今年过十八还待字闺中,她抛出这样诱人的枝,封颂宁定会忍不住问下去。

“说什么呢,也不怕在平地上被雷闪了。”

元惜茹没来得及扯出的笑僵在唇边,有些滑稽。

临行前姑母可是拍着胸脯和自己保证,自己这个表姐是个乡野里出来的,性子软好拿捏,时机到了只管赖上去就是了,保不齐还能混个指挥使侧夫人当当。

自己是家中庶女,前头的两个姐姐都议了亲,一个给了州史作妾室,一个许了前些年的寒门进士,房中没有男丁,万般行事只靠母亲撑着,可这手掌还有厚薄呢,人难免有个偏心的,自己的婚事还是得靠自己。

今日百花争春,若是封家的女儿尚且还能搏一搏,可她元家走到今日只剩个名头,必然是当绿叶的份儿,思来想去只能从这寻些出路。

适才一上车她便想搭话了,可封颂宁只顾在一旁假寐,眼瞅着衡山行宫要到了,自己这心里就像被火煎似的。

“如果我没记错,祖父今年身子康健,前些日子还邀了母亲回府小聚,要是听到妹妹如此编排元家,怕是没病也要气出病了吧。”

“周大人是君子,周府自然是好去处,可妹妹今日记好了,我封颂宁也不差,这桩婚事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来了都能成的。”

元惜茹被怼的面红耳赤,封颂宁也懒得理她,早知元氏今日放自己来衡山行宫没那么简单,可没想到是拿了自家侄女来恶心自己。

元文祉的手段,真是十年如一日的幼稚,也不知道元将军是踩了谁家的祖坟,生出个这样没头脑的姑娘。

这人呐,可恨的不是一心只为自己谋前尘,阳春道谁不想走,可恨的是一口一个女子不易,却把最脏的水泼到同为女子的无辜之人身上。

像是被摁着头吃了只苍蝇,封颂宁恶心得慌,只盼着这车队能行快些,那踢踏踢踏敲着的马蹄倒是合了她的心意,没过多久,蜿蜒的车队顿了下来。

“两位小娘子,衡山行宫到了。”

车外的嬷嬷善意提醒着,封颂宁将杯中剩着的花茶一饮而尽,也不管元惜茹是何脸色,兀自下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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