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沈韫都这么平静，裴既望想着自己也不能拖后腿。
于是也强忍着恐惧，蹲到沈韫身边。
一蹲下来，满耳朵就灌满了意义不明的惊恐尖叫，恍惚中，裴既望竟然回忆起了以前二叔给自己讲的凡间话本子里的地狱。
“绾绾，这是什么情况啊？”
裴既望打了个寒战，“有点可怕。”
沈韫淡声道：“这是溯源符，正在寻找设下阵法的人。”
“啊。”
裴既望声音颤抖，“这，这可真是，太好了。”
沈韫转头看他，只见裴既望双眼发直，脸色惨白，额角还有冷汗，显然是被吓到了。
想了想，沈韫决定给他些鼓励，“我们只要证明许家和修士失踪有关，那我们也算是完成了城主府的委托。”
“到时候城主府许诺的五万灵石……”
果然，一提到灵石，裴既望的恐惧顿时就散了。
他眼神坚定，声音浑厚，慷慨激昂道：“那我们赶快找，免得夜长梦多！”
沈韫唇角微微勾起。
两人说话间，坑洞中的景象又是大有不同。
哀嚎声还在继续，但喷溅的土壤中却隐隐夹杂了些雪白细碎的骨头。
“这……”
正处于亢奋状态的裴既望看着落在自己脚边的骨头，“难道是那些失踪的修士？”
沈韫摇头，“都是些妖兽的骨头。”
“妖味还没散呢。”
裴既望顿时颓丧，懒懒地“哦”了声，“果然灵石不是那么好赚的。”
忽然，尖啸声停止，不断喷溅的土壤也停了下来，竟是陡然间变成了风平浪静的模样。
裴既望眨巴着眼睛，看看沈韫，又看了看满地狼藉。
轻声问道：“这种情况对劲吗？”
沈韫“嗯”了声。
裴既望顿时松了口气。
然后他又听沈韫道：“我也不知道，溯源符我也是第一次用。”
“啊，这……”
周围过于安静，安静到沈韫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蓦地，沈韫想到一个词——
月黑风高杀人夜。
——
再度醒来的时候，沈韫眼前竟是一片漆黑。
没一会儿，耳边传开一道欣喜的声音，“绾绾，你醒啦。”
是裴既望。
沈韫问，“这是哪？”
裴既望声音闷闷的，“我也不知道，刚刚突然晕了，等再醒过来就在这了。”
“这里好像被下了禁制，我刚刚试了下，出不去。”
“是吗？”
沈韫轻声道：“这样看来，灵石还是不好赚啊。”
得到的回应却是裴既望略显疑惑的感叹，“啊，是，是啊，灵石不好赚。”
沈韫蹙了蹙眉，“小裴，你说会不会是因为我们快要找到幕后之人了，所以我们才会被带到这里来？”
沉默了片刻，裴既望诚实地摇头，“我不知道，不说这个了，我们还是先想想怎么出去吧。”
“先想怎么出去？”
沈韫搓了搓下巴，“这话有道理，小裴觉得该怎么出去？”
又沉默了片刻，裴既望道：“这边有亮光，我们往这边走走看？”
“好啊。”
话虽如此，沈韫却不起身，只抬手道：“快来拉我一下，刚刚我好像是伤到腿了。”
很快，一只冰冷僵硬地手碰触到了沈韫的肩头。
沈韫问他，“小裴，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感觉还怪像鬼的。”
裴既望没回答，只是扶在沈韫肩膀上的手用了些力。
仗着沈韫现在什么都看不到，缓缓露出了一个怪异又狰狞的笑，脸上的恶意几乎要溢出来。
然后“裴既望”惨叫了声。
猛地抽回手，只见手腕下方赫然贴着一张摇摇欲坠的，皱皱巴巴的，看起来破纸一样的黄符。
“你……”
沈韫扶着身后可能是墙壁的地方，慢悠悠站起来，还抽空拂了拂身上不知道粘没粘上的灰，“五雷符，听说若是引动它，可以把元婴都劈碎，要试试吗？”
说话间，双手已经飞快掐诀，很快周围空气凝结，下一瞬，耀眼到惨白的闪电伴随着轰鸣的雷声劈到“裴既望”的身上。
“裴既望”甚至连句话都没留下就轰然倒地。
沈韫等了会儿，只听到一声雷声。
顿时撇了撇嘴。
“嘁，我还以为多厉害呢，没想到连五雷符都只能捱第一下。”
“还装小裴呢，不知道小裴有多爱钱？”
顿了顿，补充道：“废物。”
周围晃动了下，待沈韫再次睁眼时，她已经重新回到了之前的小院中。
裴既望正倒在她身边。
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是很好过。
沈韫暂且没管他，只冷眼看着刚刚被她丢了符纸的阵眼。
忽然被气笑了，“合着在这等我呢？”
这一刻，沈韫之前的猜测都有了证据支持。
那些修士失踪的事，确实同许家有关。
更确切地说，是同许庆之有关。
突然疯了的少年是许家为了给自己摆脱嫌疑故意为之的。
这被破坏的阵法也是许庆之钓鱼用的。
阵眼摆在这，如果没人动它也就不会怎么样。
但一旦像沈韫刚刚那样想要探究布阵之人是谁的话，就会被拉入第二层阵法中。
沈韫倒是没从第二层阵法里感觉到什么恶意。
大概是许庆之想要把人留下，等着他过来收拾吧。
“你们这么做可不道德啊，我们不是说好了是同盟吗？”
刘守松从暗处缓步走出来，抱着剑，居高临下地看着沈韫，“你看，你们这不就出了事。”
“也不算出事。”
沈韫拨了拨面前的血色土壤，从里面拿出根浸透了血的，约么一寸长的钉子，“我们这不是找到了证据？”
说罢，将钉子甩手丢给刘守松，“呐，东西给你了，上面有许庆之的气息，你可以上报给云城主，让云城主找他讨要个说法。”
接着，沈韫扶起裴既望就要离开，然而走到刘守松身边的时候却被刘守松拦了下来。
刘守松闷声闷气道：“我们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沈韫顿了顿，诚恳发问，“你这是在和我搭讪？”
刘守松：……
刘守松：“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听着这话，沈韫反而不急着走了，扶着裴既望站在刘守松身边，时隔几百年，第一次仔细观察刘守松这张已是开始衰老的脸。
再次求证，“你确定不是在和我搭讪？”
抿了抿唇，刘守松眸子微闪，认真回答，“我只是真的，觉得你很像我一个故人。”
开头说出来，后续就轻松了起来。
“不过你终归不是她，她善良聪慧，行事果决，天赋极高，可惜，好人不长命。”
喟叹着，“她都死一百年了。”
“霜寒剑尊？”
沈韫摸了下自己因为吃了易容丹而改变的脸，虚心求教，“所以，我和她哪里像？”
在听到“霜寒剑尊”这四个字的时候，刘守松的瞳孔明显颤动了下。
随即便负气挥袖，哼了声，“你也不掂量下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凭什么觉得你能同霜寒剑尊那样的人物有相像之处？”
架势倒是摆得足，但总感觉有些气短之处。
临走前找补似的道：“真是不知所谓。”
“啊这……”
沈·霜寒剑尊本尊·韫摸了摸自己的鼻头，感叹道：“所以修真界果然还是修为论成败啊。”
——
裴既望醒来的时候，天边都泛着鱼肚白。
正躺在床上和衣而眠的沈韫听到声音，朦朦胧胧睁开眼睛，“啊，你醒啦。”
打着哈欠起身，沈韫倒了杯茶递给他，“怎么样？睡得好吗？”
愣愣地接过茶，裴既望满脸困惑，“只是睡着了吗？可我怎么感觉……”
“我好像去了一个很恐怖的地方，里面还有很多傀儡伪装成你的样子。”
“嗯……”
沈韫点了下头，“是这样没错。”
想了想又诚恳道歉，“是我思虑不周，没想到许庆之那狗东西居然会把阵眼当做诱饵。”
眼看着裴既望还一副怔愣的模样，沈韫又决心安抚道：“不过你放心，事情大概应该算是解决了，我已经找到是许庆之设下阵法的证据，并且把证据交给刘守松了。”
“他应该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裴既望眨了眨眼睛，缓缓的，暗淡的眼睛中绽放出光彩来，“所以说，我们很快就能有五万灵石了是吗？”
沈韫矜持点头，“没错。”
裴既望顿时顾不得其他，满心满眼都是灵石。
但兴奋中依稀还有一分理智尚存，“这么容易？”
“因缘际会，也是我们运气好。”
沈韫耸肩，“我甚至都怀疑，那被‘疯’的少年，究竟有没有疯，不然怎么时机掌握得刚刚好？就在我们进门的时候他冲了出来。”
“是有点怪。”
裴既望摩挲下巴，“我知道了，一定是我身上很有高人气质，隔空折服他了！”
沈韫：“……”
沈韫：“对，你最有高人气质了，所以高人，接下来我们领了灵石，去什么地方玩？”
裴既望刚把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拿到的《修真界十大必去景点大全》拿出来，却忽见沈韫满脸严肃地看向外面。
“怎么了？”
沈韫低声喃喃道：“你先把书收起来吧，城主府来人了。”
“城主府来人，不是好事？”
裴既望挠着后脑勺，困惑道：“你怎么是这个表情？”
“我只是，忽然发现我错得厉害。”
沈韫道：“我之前只想着拿到灵石，却忘了如果许庆之打算鱼死网破那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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