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待走回山寨,江承婉心中已有了成算。重来一世,她自是要选一条新的路,一条有白湘的路。

远远便见到她的屋内窗前站着一个隽秀身影,果不其然,许乐悠还在。

女人斜倚着窗,手中拿着一只葫芦,不时喝上一口。江承婉知道,那葫芦里装的是酒。她印象里的许乐悠,是拿酒当水饮的,但她似乎酒量极好,江承婉从未见她有过醉态。

两个女人对视上,许乐悠笑了笑,江承婉朝她点头。

她推门进去。

“许姑娘。”

许乐悠再次朝江承婉施了一礼,温温柔柔地开口,“方才的事,多谢姑娘。”

“不过是山匪也有山匪的规矩罢了。凡事不做的出格,买卖才能长久。” 江承婉道,“我手下的人将姑娘掳来,姑娘却谢我,倒是让人生笑了。”

“一码归一码。因着姑娘,我的处境才不那么糟糕,这是事实。” 许乐悠似有自己的执拗。

许乐悠一直在盯着江承婉的脸看,毫不掩饰的打量目光让她略有些不自在。

许乐悠似是察觉不出江承婉的心情,她自来熟地牵过江承婉的手,“恩人若是不嫌,不如叫我声许姨。我比恩人要大上许多,再叫姑娘有些不合适了。”

江承婉的母亲是许乐悠姨母,她叫许乐悠叫姨,不是乱了辈分。何况许乐悠不过就大她九岁,比白湘还小一岁。

年二十四,脱去了稚气,正水灵的年纪。

江承婉抽回手,折中改了口,“许夫人看起来也没年长我几岁,叫姨才是不合适了。”

“人不可貌相,你怎知我只年长了你几岁?” 许乐悠问她,“小恩人可及笄了?”

原是在变着法问她年龄。

“今年方及笄。” 江承婉没说谎。

许乐悠神色不可觉地微变,仍笑着问,“我观姑娘眉眼不似是蜀地人士,倒像是来自中原。”

“可能吧。从前的事我已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许乐悠声音大了些。

江承婉态度自然,与她解释,“我来山寨后曾生了一场重病,发了烧给脑袋烧糊涂了,醒来后忘记了许多事。”

“原是如此。” 许乐悠依旧不掩饰地打量着她的表情,道,“我倒是知道一良医,可以引荐与姑娘,也算报答姑娘方才的相救之恩。”

江承婉摇了摇头,“都是前尘往事,何必非要记得。”

许乐悠敛了敛眉,没继续问下去。取了腰间的葫芦喝上一口。

江承婉这次先开了口,她从小木桌的抽屉里取出纸笔和墨块,摆在桌上,“姑娘在这写封家书吧。赎金两百两,让家中人早些送来,姑娘也能早些回去。”

例行公事。

许乐悠轻扫了眼那纸笔,又饮上一口,问,“若家人都已不在人世呢?”

“家中仆役、管家,谁来都行。总之是两百两银子。”

许乐悠忽地低低地笑,“姑娘还真是个奇怪的人。”

江承婉不解看向她。

许乐悠坐到桌边,一边开始添水磨墨,一边背对着江承婉道,“一个多时辰前还给我指了条明路逃跑,现下又要两百两银子。”

江承婉道,“我又想了想,还是觉得善心不能当饭吃。”

许乐悠自顾自继续说,“我束了发髻,是为人妇。你不认识我,却一开口就称呼我为姑娘。”

“你说自己失忆忘了许多事,却又没忘了自己何时及笄。”

许乐悠给笔尖蘸上黑墨,“生辰都记得,那姑娘可还记得自己的名字?莫不是将这也忘了?”

她问了话,却没有要等个答案的意思,许乐悠接着抬起手腕,在纸上写上一字,道,“承之一字最早在篆体里,上边是一个双腿跪地的人,下边是一双手在托着此人。姑娘可知其意?”

可江承婉只看了眼那纸上的承字,没什么多余的反应。

许乐悠写完家书,又拿出酒葫芦来。

天色已然暗沉。许乐悠兴致不高,话也不说了,只一口接一口喝着酒。

江承婉检查了那封勒索信,将它折好收起来,听到身旁飘来句,“我今晚睡哪?”

许乐悠冷着脸,也不恩人、姑娘的叫了。

前世江承婉多是见她运筹画策、忙个不停的模样,少有见她郁闷的时候,觉得有些意思,道,“我看姑娘才是个奇怪的人。在山匪窝里,不想着担心自己的性命,怎么倒是对山匪头子的童养媳好奇的很?”

许乐悠目光幽幽地看了江承婉一眼。便往门口走去,她要回方才关她的那个破房子,不在这个破房子呆了。

“哎!” 江承婉忙叫住她。

许乐悠曾助她良多,且就算今世一切都没发生,看在她母亲的份上,她也不能委屈许乐悠去挤小黑屋,她道,“许姑娘今晚便在这里睡吧。”

许乐悠没客气。这个破房子虽然也破,好歹没那些臭男人的味道。她打了水,取了皂荚去洗漱。自然的像把这当成自家一样,适应良好。

许乐悠收拾完,又自然地爬上屋内唯一一张小床,她躺进床的里侧,贴心的给江承婉留出了一半地方。

盍上眸子,一直没听到江承婉的动静,道,“你不睡?这破寨子看起来可没什么守夜的必要。”

江承婉只是在想。

开始时想:她只是想给许乐悠打个地铺来着。

后来在想:她如今没地方睡了,看来只好去姐姐那挤一挤了。

不过,怎么和许乐悠说?

童养媳要去给寨主大人暖床了?

江承婉清了清嗓子,道,“许姑娘这几日就在这间屋子安心住下,我… 我有别的地儿睡。”

这寨子的小和穷,许乐悠不瞎,看得出。拢共十来间屋子,怎么会还有多余的房间。

许乐悠睁开眸子,幽幽朝江承婉投去一眼。

这孩子莫不是真和一个山匪头子有一腿?莫不是因为这个人才不想离开这穷乡僻壤?许乐悠心情一时复杂起来。

江承婉则是被看的有些臊的慌。

不怪她脸皮薄,实在是她和许乐悠上一世的相处模式里,许乐悠在她面前一直是像个长辈。要和许乐悠说这些,她难免有些难为情。

于是她选择了不解释,顶着那幽幽目光转头出了门。

腊月里,夜晚气温骤降,山间尤甚。江承婉顶着寒风,又摸到那间门前,手被风吹红了,却没感觉到寒凉。

轻敲了两下后,习惯性推门。

门没锁。

江承婉动作一滞,忽地想到,都这个时辰了。

她去白湘那时,似乎门总是未锁的。

莫不是… 姐姐… 在等她?

思前想后,似乎没有更好的解释了。这份后知后觉让江承婉眼底溢出甜丝丝的悦色。这么显然的原因,她竟重活一次才意识到,不过倒也不算晚。

屋里燃了炭火,进去时周身会瞬时裹起一层暖哄哄的热意,步子都倦怠起来。

“姐姐?”

白湘还未睡,坐在窗前喝着热茶。听到她的声音,便朝她招了招手。

江承婉顺从地在她身边坐下。

江承婉观着她倒茶的动作,一举一动都不急不缓,透着从容儒雅。时间好像偏爱白湘,与她在一起时,时间都走的慢些。

“寨里今日新来了一批叶子。” 江承婉找话说,“今年的过年钱是不缺了。”

“到时候去镇上,给姐姐买些好料子做身新衣,也要添些好炭火,姐姐屋里这炭还是有些烟尘。届时看看,盈余多的话,咱们带着大家伙儿去盛阳楼吃一顿,瑞雪楼也行,那的酱肘子亮子他们都很喜欢…”

白湘听她说着,目光似变得柔和了些,不时温声应上一句好。

江承婉本想解释自己房间被占的事,但白湘似乎没有想问,她便也没提。彼此心知肚明,左右一个借口罢了,是什么不重要。

两人说了些闲话,白湘平日不管寨中事物,江承婉有时会挑几件说给她听。她说起了今日虎子的事,白湘与她预料中一般态度。

“这儿既留不下他,便让他近日找找出路,过完年就离开寨子吧。” 此事便已是定局。

夜色深了,待困意来时,江承婉会先去洗漱,脱了外衣躺在床的外侧,待白湘收拾好上来,她再向里侧挪去,这样白湘躺下的地方便是温热的。

习武之人不说百病不侵,大抵该也是身子硬朗的。白湘却不然,她畏寒畏的厉害,冬日里房内炭火从没断过,如此身子还总是冰凉的。

说她是来暖床的,倒也算是实话。

白湘习惯了她无声的熨帖,也习惯了熨帖后少女的一些得寸进尺。

不等躺下多久,江承婉侧过身,抱住一旁那个冰凉柔软的身体。她贴近她脖颈,嗅着独属于那人身上的清馨香气,心底满足地发出一声喟叹。

万籁俱寂的晚上,身体的感受最能让人确认此刻的真实。

那块空置了许久的地方似乎终于被填满,有些酸胀,江承婉有想落泪的冲动,被她忍下,化作些类似困顿的鼻音,道上一句,“姐姐身上好凉,我帮姐姐暖一暖。”

如此这般沉沉睡去,江承婉难得地做了个美梦。

前世做了两年皇帝,在富丽堂皇的宫殿,她用着最好的床榻和安眠香,却都不如这个清苦的小山寨让她睡的安心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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