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艘船渐行渐远。
青衣女官在马船上久久地望着商船。
“富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那孩子与我的一位故人有些相似。”
“谁啊?”
长者却只是摇头不语。
“无眠转羡长眠者,数尽疏钟到五更。想不到你还能起出这样的名字。”
“你才无眠呢,我是一条道路入云天,身覆绸旗石上眠。”
林觅将剩下的香丸重新包好递给花清臣。
“一日焚一丸,希望你像我一样好眠别没事数钟。”
花清臣有些愣神,许久才伸手去接,但此时林觅突然将药丸收回转而伸出三跟手指。
“三百两。”
花清臣这才恢复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对病人狮子大开口恐怕有违南府医训吧?”
“你又不是女人,南府医训才不管你。而且我可没坑你,您能把琥珀香叫到三百两,我用这香制的药只收你个成本价不过分吧?”
论起记仇林觅与花清臣简直是不遑多让。
“你就是为了做这个才去偷财盗宝的?”
林觅眨眨眼。
糟糕,说漏嘴了。
花清臣有了兴致起身凑近林觅。
“这香恐怕不止有安神之效吧?”
林觅吞了吞口水。
“当然不止,这香若长时间焚烧,可以调理身体,排出杂质,滋阴补阳……”
林觅将自己记住的所有功效都一股脑的贴在上去,反正按照陆吾的进度来看,只要三个月就能大功告成,真的假的也没法验证。
花清臣看不出信不信只是随手拿起桌上的苹果扔给林觅又躺了回去。
“那它不该叫长眠该叫长生才是。”
林觅接住苹果一脸懵。
“加上这个我给你三百一十两。”
林觅瞬间懂了。她看着一眼桌上剩下的六个果子立马放下香丸充满干劲地拿刀削了起来。
晕好啊,多晕一会儿,我下船即清债。
苹果皮一圈圈流畅地落下,林觅将果肉切成一块块的放到盘子上。
花清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你似乎很开心?”
“能还债当然开心啊。”
“可你在夹板上刚看见我时就很开心。”
林觅削苹果的刀一顿。
“不,准确来说是惊喜。但你明显不喜欢被人呼来喝去的,看到我这个会欺负人的债主怎么会惊喜呢?难道对于我的到来,姑娘早有期盼?”
天,这家伙还是人吗?
“你认识那日在茶楼救你的人吗?”
果然自己能猜到的东西,他也能猜到她会猜到。
林觅垂眸开始摆盘。
“认识。他姓李是周县令的旧友。”
花清臣还要开口。
林觅将瓷盘托起。
“你看。”
之间青瓷盘上一只只红色的小兔子正围成一圈站在果皮上。
“好看吗?”
花清臣与林觅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的终止这个话题。
“也算对得起十两的工钱。”
林觅叉起一块苹果就塞入花清臣口中。
“花公子您尝尝。”
林觅一块又一块的塞着,力图用物理的手段阻止花神探的分析。
秋棠见状想要上前阻止但看见花清臣眼中的笑意她又止住了步伐。
苹果很快告罄,林觅拿起桌上的梨继续削。
花清臣这才制止住她。
“好了,不逗你了,免得你恼羞成怒把我撑死。”
林觅汗都快出来了。
以后跟这家伙还是尽量少接触吧。
“三百一,记得清账。我就欠六百九了。”
船只过浪颠簸骤然剧烈起来,花清臣突然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林觅见他眉心微蹙有些担心。
“真的很难受吗?”
花清臣不答。
林觅重新坐下拉过花清臣的手帮他按压合谷穴。
“这样好些了吗?”
花清臣依旧不语。
怎么难受成这样。
“你们不是生意人吗?生意人应该经常坐船才对啊。”
林觅看向秋棠的方向但她不知何时已经退下了。
林觅只好自己任劳任怨地按着。
正午,太阳毒辣起来。
陆吾正在甲板上研究水图,校尉走来。
“将军,弓箭,热油,投石车,小船都清点过了没有问题。”
“好,出南府之前不会有什么问题,让大伙这段时间好好休息,生火吃饭。”
“是。”
“林觅呢?”
“不知道,她没跟着将军?”
一旁整理风帆的小兵随口答道:“林医女给花公子看病去了。”
陆吾脸色微变。
林觅打了个喷嚏。她嗅了嗅鼻子。
土豆味,到饭点了。
“花公子你应当好些了吧?”
“饿了?”
“是有点,军中饭点都是固定的,这会儿不吃过了时辰就只能啃干粮了。”
“看来陆吾对你也不怎样。”
比你强,花扒皮。
“又骂我?”
林觅抬头就对上那双笑盈盈的狐狸眼。
“没有,我哪敢啊。”
林觅殷勤地给花清臣揉了揉胳膊。
就在此时,飞庐的大门被推开,陆吾看着这一幕眸色一暗。
“陆将军怎么有空来我这儿逛逛。”
香炉中熟悉的味道让陆吾心中的苦涩凝结成冰。
“你总是这样吗?”
“什么?”
陆吾说完转身就走。
林觅赶忙追上。
“将军!”
林觅一直从船头追到船尾,陆吾才停下脚步。
“花公子说他晕船叫我给看看,我就给他点了安神香,按了按穴位。”
虽然不知道陆吾气压骤跌的原因但林觅已经熟练地把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
可这次解释完,陆吾的气压却更低了。
“那是你的事。”
陆吾离开独留林觅在风中凌乱。
这又怎么了?我这次没撒谎啊。
夜晚来的格外快。
等林觅端着火盆来到陆吾屋外打算日行一熏时。校尉却制止了她。
“将军说了,你以后就不用废这个心了。”
“他怎么知道?”
校尉心虚扭头。
“反正你不准熏了。”
“好端端的他到底为什么又生气了?”
校尉忍不住阴阳怪气。
“林医女可真是博爱。我们将军受不起。”
“你们男人真是无理取闹。”林觅气呼呼地端起火盆转身就走。
花清臣在甲班上看着这场闹剧若有所思。
秋棠端来一瓮梨汤。
“公子,您今日还未用膳喝点梨汤早些休息吧。”
“下船之后好好查查这个所谓的安神香。”
秋棠面露惊讶。
“您怀疑林医女?”
“不能怀疑吗?”
“不敢,只是属下还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您是欣赏林医女的。”
花清臣食指与拇指轻轻摩擦摆脱林觅留下的触感。
“我欣赏又如何?”
秋棠低下头不敢多言。
“是。”
气归气,蛊还是要取的,人还是要哄得的。
第二天一大早,林觅就趴在船舷上拿着一根棉线垂钓。
“做什么呢?”
林觅顺着声音抬头只见花清臣又换了一身衣服正坐在甲班品茶。
看来是不晕了。
“钓鱼。”
“好端端地怎么想起钓鱼了?”
“吃鱼。”
林觅敷衍,花清臣也不恼干脆拿这幅怪异的垂钓画面佐茶。
“这么钓姑娘不怕落水?”
“切,你怕不是不知道我水性有多好。”
“那就好。”
不一会儿林觅手中的绳子微微颤动,她猛的收手,又是白条,林觅手起刀落迅速给这条小鱼开膛破肚然后扔进脚边的水盆,盆里已经有不少鱼了。
很好,大的火烤,小的油炸。
林觅端起水盆走向厨房。
很快厨房里传来刺啦的声响。
两个火夫被从厨房撵了出来。
“林医女这又是闹什么?”
“还能闹什么,咱们将军今个儿有口福了。”
“可我听说南府的女子是不下厨的。”
“那将军只能自求多福了。”
一直到傍晚,林觅才灰头土脸地从厨房钻出来,但好在她手上的菜肴看起来还算秀色可餐。
船舱内,一见林觅来了,大伙都接连找借口退下。很快,这里便只剩林觅和陆吾两人。
林觅小心翼翼地将菜推到陆吾面前然后一言不发地低着头。
装可怜郭冉有效。陆吾很快就看不下去图纸抬头看向林觅。
“你……”
“想不到林医女还有这样的手艺。”
但陆吾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不速之客便来了。
花清臣毫不客气地坐到两人身旁。
“林医女应该不建议请我一同用膳吧。”
林觅扯了扯嘴角。
“不介意。”
花清臣抬手就夹走最肥美的一块鱼腹品尝。
“一般,还不如我屋里的鲜果。”
林觅默默攥紧了拳头。
忍住,忍住,想想你的风蛊。不能把他扔河里。
“我以后再改进。”
陆吾直接起身。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陆吾走后,林觅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花清臣,你故意的?”
花清臣又品尝起了炸白条。咔哧咔哧的声响让人听着就想流口水。
“林医女这话说的。你都不知道陆将军为何生气难道我知道?”
林觅自知理亏抬手将自己的鱼救下。
“晕船不能吃这么油腻的东西。花公子还是回屋里熏熏香啃果子比较好。”
“你似乎很在乎身边的人用不用你的安神香。”
林觅已经逐渐适应了花清臣的突袭,她面不改色地答道:“好东西我自然希望推销出去了。”
花清臣掏出手帕擦干净手。
“唉,陆将军可真是不容易。”
“你什么意思?”
“你猜。”
花清臣将只用了一次的手帕随手扔掉。
傍晚,再次碰了一鼻子灰的林觅回到自己屋内。
哄男人果真是天上地下最累人的事儿。
陆吾那边进度卡住了,但好在花清臣那边还算顺利。
深夜,江上刮起一阵乱风,船只晃的厉害。林觅在第三次滚下床后再也睡不着了,思来想去她还是掏出赫连漠留下的剑谱。
看不懂就硬背吧。反正医书自己也是这么学过来的。
后半夜,风浪渐渐平息。林觅不知不觉趴在桌上睡着了。
梦中,她又一次看见了那副疯王舞剑图。只是这一次画像居然自己动了起来,那剑法飘逸而不失沉稳,凌厉的剑芒仿佛能撕裂天地,令人心生敬畏。
画中人停下的那一刻,画中的一切变为了现实。林觅看着那个身影缓缓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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