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妻弃子……难道杀了江无疾的是他亲爹吗?”方从喃喃。
将升一边操控傀儡敷衍着舞姬,一边答道:“也不是不可能,但境中的亡魂究竟是谁,还不能妄下定论。”
池初和乔乔二人仍在大堂看着他们的“师叔”同青楼美女缠绵在一起,看得是瞠目结舌,目不转睛,后来终于想起来,他们是来干正事的,这样下去怕是要在这重幻境中再也出不去了!
于是两人忙将你侬我侬的师叔与舞姬拉开。
池初一边扛着他师叔就往楼上跑,一边不忘和藏红姑娘道歉:“我师叔喝多了,我带他先去客房休息,改日待他精力充沛时再同姑娘一起……共度良宵!”
“楼上是否还有空房?”乔乔问。
一位丫鬟答她:“有的是,明儿是上元节,大多都会回家,没什么人住的。”
就这样藏红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男人就被另一个男人扛走了。
将升摇头笑了笑,可能是正和他意,所以没有阻拦,反而是伸手扯断了傀线。
青楼的厢房在第三层,过道狭窄而长,不同于楼下的热闹非凡,空荡荡的不像有人住的样子。廊道的尽头是一扇木窗,透着惨白的光。
乔乔持着一盏油灯在前头领路,两人的踩在木板上的脚步声在空寂的楼道口传来了回音。
“吱——呀——”
乔乔闻声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她现在想把师叔还回温柔乡了……
从上楼开始,背上的师叔便没了动静,池初嘻笑道:“师叔酒量可真差,这就被藏红姑娘灌醉了。”
最后他们选了倒数第三间,屋内还算宽敞,一张茶桌两把竹椅,只是床榻正对着房门。
乔乔见状感慨了一句风水不好后,两人就将“将升”安置在床上,池初犯了声嘀咕:“师叔怎么那么轻啊?”说罢顺手给他拉上了被子。
就在他们要离开之时。
“咚——咚。”
有人在敲门。
起初两人没在意,但是似乎是由远到近一间一间敲过来的。
“咚咚!”
敲门声已经到了他们旁边那间。
“郎君,给柳意开开门!”那声音又娇又俏,但却像是夹起嗓子说话,怪瘆人的。
两人屏住了呼吸——一道黑影将门缝的白光分成了三截,透过窗纸女人的发丝随风舞动。
“咚咚!”声音似乎急了,“郎君,我是柳意!”
突然“呲啦”一声!
一只惨白的手指捅破他们房间的窗纸!而后那只生有长甲的手指又伸了回去,捅破的洞中似乎被什么黝黑的东西填满了。
两人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只瞳仁极大极黑的眼睛!
瞳仁死死盯着屋内,不断转动,似乎在找寻什么东西。每次一转,整个眼眶就只剩眼白。
他们想把师叔叫醒,回头一看,被褥下怎么盖了团白色的玩意儿?
“……”
好想逃,又不敢。
然而那阴影却走了,门上留下一个空洞洞的纸窟窿。
她往下一间去了……
池初斗胆掀了“师叔”的被褥,床上竟然躺着一袋面粉,他们的师叔呢???
“郎君,我是柳意呀,快开开门!”那女人不依不饶地寻找着她的郎君,池初和乔乔也依然不敢出房门。
“吱呀”一声,最边上的那间好像开门了,随后便是一声“砰”地合门声。
“我们快走吧!”乔乔声音颤抖,抓住池初的手,蹑手蹑脚地离开厢房。
他们稍微留意了廊道边缘的厢房,门并没有关,只是半掩着。
灰白的月光透过窗格,正好洒在那间厢房门口的地面上。
正当两人要转身离开时,阴影处,一个猩红鬼影无息地探了半个身子,头埋在长发中,悠悠飘动着。伸出门外的右手拽着一个布袋子,里面不知包了什么东西,圆鼓鼓的,不停往外滴着水。
一滴。
两滴。
她的胸口处缠了一把素麻布制的器具,同那个布袋子一样,往外渗水。
“啊啊啊!!!”两人一齐惊恐地尖叫,池初抓着乔乔就往楼道口冲。他的阴阳眼只是帮助他驻守逍山,其实见过鬼的次数是少之又少。乔乔虽然也是招魂师,但绝大部分时候都是跟着母亲一起,偶尔帮忙驱鬼,也是挑善鬼驱,哪见过那么厉的鬼!
两人狂奔,结果跑到楼道口又见一抹红色。
“啊啊啊!!!”惊叫声持续。
方从双手交叉抱于胸前,身边的人是他们的师叔,两人看着面色惨白,持续尖叫的二人组。
“吓死我了。”池初一看是方从和将升才松了口气,“师叔您怎么在这,刚刚我明明背您上来了,怎么就成面粉了?”
方从道:“那是他的傀儡,你怎么比乔乔还没出息。”
池初心中疑问得解,又哭丧道:“那有女鬼……”
顺着池初的指向,女鬼已经走到窗边,她右手的包裹流淌着的明明是红色的血水,已经在地面上汇聚成一洼血泊,阵阵血腥味。而女鬼胸口的是缠着麻绳的刀柄,刀缘和伤口也不断溢着血。
方从看到这一幕也是心头一跳。
透过凌乱的长发,女子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回过身推开木窗,窗纸赫然出现了一个血手印。而那把刀足足贯穿了她的胸膛,刀尖明晃晃地挂在背后。
“郎君啊,跟我走吧!”她跳了下去,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四人的视角中,只留下这句在廊中回荡。
跟我走吧……跟我走吧……
池初颤颤问:“那个女鬼是不是把那间厢房的人杀了,一手血……我们刚刚就听到她在敲门,还说自己叫什么,柳意。”
乔乔道:“要和青楼的掌事的说一声么?”楼下依然欢笑声、弦乐声不断,没人留意到三楼厢房的动静。
他们的师叔和方从却已经“迫不及待”地在闹鬼的厢房门口张望了。
池初犹豫不决,乔乔揍了他一下:“鬼都走啦,一起去吧,不然你自己留着!”
池初柔弱道:“其实我有的时候觉得死人比鬼更可怕。”
“小心。”进门时,将升用手挡了一下,示意方从不要沾到冤魂的血水。她离他很近,额头靠近他的胸口,将升身上有淡淡的木香,舒缓而温和,在浓郁的肃杀气氛中让人觉得安心。
血腥味和熏人的酒臭充斥了整间厢房,空荡幽暗,只有茶桌上点了盏灯,没有看到人影。
黑色的被褥盖得平平整整,男人的脚露了一只在外头。
将升抬起油灯,方从顺着灯光才看清楚,原来不是厢房用了黑色的床褥,而是人血浸染了床榻,就连床底也是一摊血!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等等。”将升正用手掀开被褥,被方从制止了。
“怎么了?”他轻声问。
“怕你脏了手。”方从道,反正她是不愿意碰这些血腥玩意儿的。
“没事,这有什么。”他答,唇角微扬。
将升掀开被褥一角,床榻的男人上半身舒展地躺着,大臂展开,好似要迎接美人投怀送抱,在这种情形下,本应见到春风满面的脸庞,却是……
空落落的脖颈。
衣冠不整,可是这眼熟的衣着打扮……
方从回想起青楼大堂醉酒的男人,惊愕道:“江无门?!”
“妈呀他没有头!”池初喊,“江无门?是那个叫江无疾的孩子的爹吗?”
“头被那个女鬼砍了哇!”乔乔喊。
灯盏再凑近些,脖颈的断裂口有的皮被扯得扭曲,有几处是撕裂口,还有一处较为平整。
方从看着男人的伤口,沉思片刻,道:“不是完全用刀砍下来的,而像是……用什么锐器划下来的,可能力气不够,连撕带挑,再配合着刀剁下来的。”
“你怎么说得好像自己经常杀人的样子。”尖叫二人组异口同声。
方从坏笑:“以前杀过。”
二人:“……”
战场上,什么样的尸体没见过。方从打了个哈欠,奔波了一日,困意渐起,她低头看着将升沾满了污血的手。
他的手也生得极好看,青筋明晰,骨节有力,只是沾了血后,方从觉得不舒服。她皱了皱眉,从衣袖里掏出了一小块手帕递给他。
将升接过方从的手帕,默不作声地擦去手上的血渍。
池初道:“现在该怎么办,柳意是谁?难道是江无疾的母亲吗?”
他的疑惑也是大家的疑惑,可夜初在青楼前的那位女子,明明那么期盼他丈夫回家,怎么又会亲手杀了他?境中的冤魂难道就是江无门吗?
将升揉了揉眉心:“先去休息吧。”
方从是个急性子,道:“不趁热打铁,到楼下去问问柳意是谁?”
“有人困了。”将升淡淡道,转头出门进了隔壁那间厢房。
池初和乔乔都看得发愣:不是,这谁敢睡啊?
“那我要睡师叔隔壁那间。”池初道。
“呦呦呦,胆小鬼,睡师叔旁边鬼就不会去找你呀?”乔乔哼了一声,“那我要和方从睡,不过……大从要不你把衣服换了?”
和女鬼一样的红衣,半夜要是醒了怪渗人的。
待方从和乔乔进了池初隔壁那屋子,池初才为自己泡了壶茶定定心神,刚往床上一坐,被褥旁边摸到个软软的袋子。
他心中一惊,欲哭无泪,刚要跳起喊他师叔时,才发现是那个他背上来的——那袋白面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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