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只有我受到了‘伤害’,父皇才会震怒

冯府庭院深深,花木扶疏。

梅林环绕的碧水楼阁上,冯正平的母亲马老夫人正烧火烹茶。

窗外飘来一阵梅花暗香,这暗香中夹杂着几声人言,马老夫人竖起耳朵去听,以为是府中丫鬟和小厮迎风待月。她遂起身走到窗前,正要当场拿下。

极目远眺,唯见花影重叠的园圃中,两个人走进一树梅花里又走出来,男子身上的衣裳略微眼熟。

马老夫人眯着眼,不确定地问身旁的丫鬟:“你瞧瞧,那是二爷吗?”

丫鬟心里鄙夷,脸上恭敬:“老夫人,正是咱们二爷。”

能整日往家中带女人的,不是二爷还能是谁。

马老夫人登时便觉得天旋地转,手中的罗帕抖个不停:“这个混账,早晨才弄来一个,不到傍晚又弄来一个。这些个女子也不知是香的臭的,看上了就往屋里拉,他这是要在冯府开个寻芳楼吗?他哥哥好容易回京复命,万一叫他哥哥撞见,准没好果子吃。”

“去,把他给我叫过来!”

丫鬟不情不愿地撇撇嘴,扭身离开。

她追上二人的脚步时,冯正平已将人带回芳泽园。

丫鬟看着散落满地的衣服和躲在不远处的姑娘,丝毫没有破坏冯正平好兴致的负罪感:“二爷,老夫人请您去凝碧阁。”

三番五次被扰了好事的冯正平拉下脸,将手脚并用挣脱的荣怀姝推到边上,抄起地上的衣服跟着丫鬟出去。

衣服歪歪斜斜地挂在身上,冯正平却只在意丫鬟的姿态袅娜。

他赶忙追了上去,不顾来往的家奴就想动手动脚:“你今日坏了爷的好事,明日可得补给我。”

早知他心性的丫鬟一直提防着,没让他得逞:“二爷可得在老夫人、夫人面前应付好了,才能有明日。”

冯正平有恃无恐:“二老就我一个儿子在身边,还能打死我不成。”

丫鬟嗤道:“大爷是出任外省,又不是死了。”

“小丫头也敢排揎起二爷来了。”

丫鬟又是一躲,暗中伸出脚将他拌得跌在花丛中,自己只管捧腹大笑。

笑够了,冯正平也爬起来了。

“二爷还是老实些吧,老夫人看见你又带了人回来,正在阁中生气呢。二爷再不看着眼前路,可真要跌个头破血流。”

丫鬟的逆耳忠言他当耳旁风,吊儿郎当地登上凝碧阁的楼梯。

冯正平踏上凝碧阁的最后一级阶梯,马老夫人的茶刚巧煮好。

他碎步上前,无比自然地伸手接过马老夫人准备放在桌上的茶杯,牛嚼牡丹般一饮而尽。

末了,还哄着马老夫人:“还得是母亲,才能煮出这么好喝的茶来。”

马老夫人心花怒放,脸上又是另一副无悲无喜的模样。抬手一掌拍到他的手背上,语带严声:“你今天又做什么好事了?”

心知马老夫人羊质虎皮,冯正平依旧嬉皮笑脸:“母亲大人英明神武,料事如神呐。”

“儿子又给您带回来两个儿媳妇!”

看他邀功请赏的得意劲,马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执起竹荚往他身上挥:“芳泽园里住的满是儿媳妇,我还需要你日日给我从外头带回来吗?”

冬日里棉衣穿得厚,马老夫人的手又不肯使劲,落在冯正平背上的竹荚如同挠痒。

他只顾大声叫嚷:“娘、娘,儿子知错了!你再打下去,就没儿子了。”

马老夫人将竹荚扽到风炉旁,佯嗔薄怒:“打死你,我还有你哥哥养老呢。”

冯正平递给她一杯茶,讨好道:“娘九死一生生下儿子,真舍得打死儿子吗?再说了,屋里的妻房妾室一直无所出,儿子此前又遭了那样的事,儿子这是为了咱们冯家的子息着想。”

一句话戳中马老夫人的心事,她再装不下去:“今日送进府来的那两个是什么来头?家室是否清白?模样是否端正?最重要的是,要查清身上有没有病症,能不能一举得男。”

“早晨送来的家室还未查问,刚送来的那个不过是云客渡说书的,家中父母皆是普通百姓,碍不着咱们什么的。”

冯正平玩世不恭的模样像极了冯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就算真是什么人家的姑娘,这不还有兄长在吗?”

马老夫人端着茶杯,老神在在:“可别再提你兄长,他今日回京复命要在京中住上几日,你可收敛些,仔细他扒你的皮。”

冯正平不以为然,捻出花瓶里折枝插瓶的梅花,将上头的花瓣扯下扔到地上。

马老夫人遣退一旁侍立的丫鬟:“刑部大牢里那位怎么样了?”

“娘,您就放心吧,进了刑部大牢她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马老夫人放下茶杯,衔悲茹恨:“一想到她那样对待你还能好好活着,娘就痛心就放心不了。”

她的一番话勾起了冯正平的恨意:“既然娘如此不放心,儿子这就让人了结了她。”

马老夫人转动腕上的菩提子手串,闭眼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真是罪过。”

尔后,她轻声吩咐:“去吧,做得干净些,莫要给人留下把柄。”

“是。”

冯正平转身正要走,马老夫人叫住他:“明日带着你那两位新媳妇儿来给父亲母亲请安,也叫府中众人见见。”

此言一出,那便是接受了。

冯正平嘿嘿笑着:“得嘞。”

之后打恭作揖,踱着四方步离开,把刚带回来的荣怀姝和另一美人抛诸脑后。

自冯正平离去后的荣怀姝,并没有闲着。她站在窗前观望半晌,确认院子内没有冯家的随从在监视自己,她才打开门走出去。

方才进门前,荣怀姝特意记下了院子的所在之处。冯府入门后东北角辟出来的一个半大不小的园子,住着冯正平的十二房妾室以及他随手抢来没名没分的女子。

荣怀姝站在廊下,细细观察整个园子。与她所在之处的三层小楼正对着的,是这院子的大门。荣怀姝悄无声息走过去,借着玉兰树高大的体势,纵身一跃踏上歇山顶的屋脊,探头查看院门外是否有守卫。

查探完情况打算往回走的荣怀姝脚下一滑,闹了不小的动静。

院门外的守卫当即冲出来,仰头查看。正懊恼什么也看不着,矮个子守卫欲将一跃而起时,院门被从内打开。

“两位大哥可有瞧见我的猫?”

柔声细语,轻易就化解了荣怀姝的危机。趁守卫不注意,荣怀姝跳到玉兰树上,回到院子中。

守卫面面相觑,一齐摇头。

姑娘秀眉轻拧:“它方才跳上屋檐后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可怎么办才好?我初来乍到,猫也不熟悉此地,要是跑丢了可就难办了。”

守卫道:“姑娘安心,左右都在冯府,不会跑丢的。待二爷回来,小的会将此事禀报二爷,二爷自有办法。”

姑娘心有不甘又无可奈何,一步三回头地走回院内。

直到两位守卫替她将门关上,门外再无动静,她才背对大门站在院子中央,轻声喊道:“出来吧。”

藏在玉兰树后的荣怀姝轻手轻脚走出来,站到她的背后:“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前头的姑娘乍一听,觉得声音无比熟悉,旋即转身。举目瞧见荣怀姝的脸时,她大惊失色,迅速地掐了自己一把。

天哪,太荒唐了。

她说的是冯正平。

荣怀姝也是如出一辙的愕然。

眼前人蹲下身,盈盈一拜:“臣女戚缕和参见昭平公主。”

荣怀姝快步上前双手扶起她:“你怎么在这?”

她与戚缕和缘起于宫墙之内。荣怀姝初入宫时,彼时还是皇子的皇帝并不受重视,因此其他受宠的皇子皇孙们常常给她使绊子,捉弄她。荣怀姝并不是能忍气吞声的人,有一日她趁皇帝出宫伺机报复戏弄她的十皇子,却被寿昌长公主逮了个正着。寿昌长公主见她冥顽不灵不肯道歉,当即罚她在文华殿外跪足两个时辰,是当时作为公主伴读的戚缕和偷偷给她塞了吃食才不至于饿晕过去。

这事荣怀姝一直记在心里,虽然二人这几年未曾有往来,但荣怀姝通过戚国公暗中给她送过不少东西。

“公主怎么也在这?”

荣怀姝纠正她:“在这里,我不是公主了。”

戚缕和似懂非懂地颔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她讲清楚:“我前些日子回外祖母家探亲,想着在冬至前赶回京中,经过济宁时因大雪封路不得已绕道而行,今早刚到城门外。原想在茶寮歇歇脚再进城,谁知好巧不巧撞见了冯二公子。他打伤我府上的家丁和丫鬟,将我绑至此处。”

荣怀姝听着,脸上仿佛罩上一层雪意,上下打量她:“他没做什么伤害你的事吧?”

戚缕和摇头:“他今早将我待会此处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荣怀姝心下稍安,眼下更在意另一件事:“你说返程途中济宁因大雪封路?”

“是啊。”戚缕和回想着打听到的消息,一字不落地说来,“自大雪日以来,济宁大雪不断,村庄屋宇尽被埋没,飞禽走兽冻死绝种不说,听闻那雪地埋没的全是人骨。”

如今单是说来,戚缕和都觉得毛骨悚然。

荣怀姝跟着戚缕和的脚步走着,目光空洞,思绪游离于院墙之外。这么大一件事,到底是下面的人瞒而不报,还是皇帝故作不知。

“殿下怎么了?”

回过神来的荣怀姝不期然撞见戚缕和关心的眼神中,荣怀姝知晓与她多说无益,扬唇一笑并没有解释。

继而她将自己费尽心思混进冯府的事和盘托出。

戚缕和不理解她为何要以身犯险:“殿下若要惩治冯正平,大可直接下令传仗再不济也有底下人动手,何必铤而走险走这一遭。万一冯正平言行无状,损害公主千金之躯,实在是不值得。”

“此事除了我,没有人更合适。”

荣怀姝弃之度外,“只有我受到了‘伤害’,父皇才会震怒,朝堂才会震动,冯正平得到的惩罚才会更重。若换了其他身份在我之下的女子,朝臣们说不定看在京畿道按察使的面子会为冯正平婉言开脱。更重要的是,我一身武功在身,冯正平威胁不到我。”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池南春水

陷落春日

经年烈酒

当年不肯嫁东风

如何阻止男主发疯[歌剧魅影]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昭平公主
连载中却嫌春色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