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蹊跷

阮绎的长子阮玄只小阮蟾光三岁,刚正目睹了小姑母把六叔打得流鼻血事件,小跑回院就告诉了母亲黄褀娘,“团团就这样一脚飞出去,球就打在了六叔脸上,六叔就哭着去找祖母了。”

清秀男孩边说着还边比划了一番,不想正被进门的阮蟾光听到,阮蟾光皱起小眉头打断他:“不是团团,是圆圆!”

阮玄回头,心虚地转了转清澈的大眼睛,仍道:“月亮团团,照起鱼龙,鱼龙转转琼光舞!父亲说了,就是团团。”

阮蟾光越发瞪圆了一双眼睛。

黄褀娘正在廊下修剪着精心打理的盆栽,她头戴金雀钗,皓腕约金环,衣着素白绣花襦,裳为浅紫八破裙,莲步而至腊梅花下轻盈优雅,两袖如染霜华清风,对阮玄嗔道:“玄儿,你又不敬姑母!”

阮玄乖乖站好,轻声辩驳:“母亲,父亲说过,是团团,不是圆圆......”

他在看到姑母愈发不悦的脸色时,气势迅速萎靡了下去,只撅着小嘴一阵吱唔,“明明就是团团嘛!”

黄褀娘不怒自威点点他的额头,轻抚小姑肩膀,“和他父亲一个性子,小姑莫气!”

阮蟾光昂着圆圆的小脸道:“我大人不记小人过,才不和他们计较呢!嫂嫂,我有些饿了,有糯米糕没?”

“胖团子闯了祸不敢回去见母亲,跑这里躲灾来了?”窗内传来男子声色朗润,三人回身,阮绎支开花菱窗露出皓月清辉般的笑容,托腮在窗前看着阮蟾光,显然将方才的事听了个清楚。

阮蟾光骤被大哥戳穿心思,面上有些挂不住,“是六哥先嘲笑我的,大哥你说过,大丈夫不可欺,受到欺辱要讨回来。”

“你是大丈夫吗?”

“我不是,你是啊,我这不是听你话吗?”阮蟾光自说自话钻进屋子里去,拿了案上的糯米糕咬了大大一口,还不忘跑去摇篮旁逗弄二侄儿虎球宝。

虎球宝抱着威风凛凛的布老虎刚睡醒,忽然被小姑捉弄也不哭闹,任由她抱着自己坐到了案边,他本来还有些迷糊的一双眼睛在看到案上的糕点时,瞬间聚起了光芒。

阮蟾光拣起一个藕粉团子吹了吹,递到虎球宝的手里,小家伙当即呲着两颗小乳牙咬了一口,胜似藕粉团子的小脸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

晚膳时辰还没到,阮夫人就差人来叫阮蟾光去正房,阮蟾光顿时一脸心虚,本想着今日在大哥大嫂这里用了晚膳晚些时候再回去的,哪想阿娘竟是一点都不放过她,于是阮蟾光只能在大哥等着瞧好戏的眼神里磨磨蹭蹭跟嬷嬷出了门。

阮夫人早习惯了女儿这无法无天的性子,唉,没办法,都是自己惯的,到底是小女儿,很多时候也狠不下心去责罚她,今晚特地让人将阮蟾光叫过来,也不是为了她和阮纬打架的事。

阮敏中过了新春便要往西京赴任,因阮绎调任定州为宁平令,一家人开春后就要各奔东西,阮蟾光自小就是被大哥大嫂带大的,为了不被父母管束,年前就想尽各种办法要随兄嫂去宁平,阮夫人怕自己不在身边,女儿愈发反了天,一直没有答应,不想今夜却一反常态改了口。

阮蟾光听了目瞪口呆,“真的吗阿娘,您不是在骗我?”

阮夫人保证不是在骗她,在阮蟾光欢天喜地时将她拉到身边认真道:“但有一样你需答应阿娘,在兄嫂身边再不得像往日那般胡闹,要好生帮你嫂子照顾两个侄儿。”

阮蟾光忙郑重其事地点头,“阿娘放心吧,女儿会的,阿玄和虎球宝是最听女儿话的,您和父亲去了西京要好好保重身子,待得空,女儿就去西京看你们。”

阮夫人被阮蟾光哄得笑意温柔,边给女儿整整松了的发髻边说:“宁平在定州之腹,距你外祖家不过百里,圆圆去了要常代阿娘去看看你外祖母和舅父一家,和表哥们好好相处,知道吗?”

阮蟾光一听说可以去舅舅家,更开心地点了头,拍拍自己的小胸脯教阿娘只管放心,一定会替她好好照顾外祖母。

阮夫人情不自禁捏了捏女儿小脸,这孩子顽皮的时候是真顽皮,懂事的时候也是真懂事,叫谁看了能不喜欢。至于女儿的亲事,阮蟾光虽然还小,阮夫人却是早早有了成算,她娘家为将门,侄儿们皆是出挑,尤其是二侄儿云廷最得她心,年纪和脾性都和女儿十分合适,在阮夫人眼里,再没有比娘家再好的选择。非她目高于顶看不上堂堂东宫太子,实在宫中水深,她不能让小女儿小小年纪就牵扯进去,她长女为王妃,次女远嫁凉州,身边就剩了这个心头肉,必是不惜一切为她筹谋的。

阮夫人又仔细叮嘱了女儿一些事,待晚膳时分,才放了阮蟾光去吃饭。

阮家小孩子多,平日阮蟾光都是和年纪小的兄弟们与两个侄儿一同在偏厅吃小厨房为他们单独准备的饭菜,当阮纬听说妹妹要随大哥大嫂前往宁平时,顿时鼻子都不疼了,他羡慕道:“胖团子你也太幸运了,不像我,要随父母去西京,日日遭受管束。而且你一走,母亲的注意力大部分就都转移到我身上了,我以后的日子可苦了。”

阮蟾光给她六哥夹块猪肝补血,不忘炫耀宁平的好山好水,还有大哥许诺要带她去的许多好地方有多好玩,最重要的是,她能经常去舅舅家住,更把阮纬羡慕得了不得。

小弟阮纪不好好吃饭,正在调皮地捉弄虎球宝,闻言忙迈着小短腿靠过来,好奇地问:“阿姐,待我有空可不可以去宁平找你,你和大哥也带我去玩。”

阮蟾光给小弟擦擦嘴角的蛋羹渣,大方道:“那是当然,阿纪快快长大,我们一起玩。”

阮纪听了备受鼓励,为了快些长大,也不去逗弄专心吃饭的虎球宝了,只一心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扒饭。

正月十二,阮敏中与阮夫人打点好一切行囊,别了长子一家与幼女,带着两个年幼的儿子赶赴西京,朝中十六开印,阮敏中至迟月底就要走马上任,时间紧迫,实在耽搁不得了。临行前,阮夫人又对长子长媳和幼女一番叮嘱,最后才依依不舍上路。

阮蟾光虽然获得了自由,却有些舍不得父母,眼睁睁看着父母的车马走远后,终是忍不住回过头开始哇哇大哭。

阮玄在旁吓了一跳,忙懂事地去给他小姑擦泪。

阮绎看得颇为汗颜,与黄祺娘交换了个眼神,俯下身子在小妹耳旁道:“父亲和母亲还没走远,团团要是舍不得,大哥快马送你去追他们!”

阮蟾光猛地收住了眼泪,仰着头问她大哥,“大哥你在开玩笑吗?”

阮绎忍不住仰天大笑,黄祺娘也忍俊不禁,阮蟾光愤愤,就知道大哥在戏耍她,剜她大哥一眼就要走,阮绎眼疾手快抓住她头上的鬟髻,引得双鬓银铃流苏乱颤发出悦耳声,“这大好时节,我们的寿星这是要去作甚?”

阮蟾光生于元和四年的上元节,正月十五正逢八岁生辰,上元节是天下万家团圆之日,亦是火树银花、明月逐人的盛节,故其方一出生,阮夫人为其取小字“圆圆”。

兄妹二人一番嬉闹,待上元节那日,早起落了一场晨雪,至晚却是月明千里,景致极好,黄祺娘见中庭月色美丽,便命人备足了炭盆,设下方几,将晚膳布于廊下,几人赏月共酌,为小妹庆贺生辰。

一家人正在廊下说笑,刚走三日的阮敏中却派人送来了一封家书,阮绎正在饮酒,接过家书大致看过,眉心微微皱起。

黄褀娘注意到他的变化,问:“怎么了?”

阮绎看了眼正在灯下嬉闹的小妹和长子,道:“父亲一行途径风陵渡时,遇到河间王亲军统领宋襄秘密率大军渡河,若无意外,应是往西京方向去了,教我前往河间国查探河间王是否人在封国。”

东宫新立,虽是万人朝贺之时,但封王身份到底不比其他,无诏不得入京,尤其河间王不过为今上叔父,太子年幼,想也知道,章帝绝不会允他带兵入京的。

洛州刺史治广林,广林郡毗邻河间国,阮敏中早先便与河间王打了多年交道,关于章帝和河间王之间的叔侄关系如何,阮敏中十分清楚,所以在发现河间王的大军时,他很快就察觉到了其中蹊跷。

梁朝国分十三州,共辖二百七十郡。州设刺史,领一州军政。郡有郡守,掌一郡吏事。王国承前朝之制,为皇子分地,封土一郡至数郡不等,诸王虽不直接治民,却有军政大权。

梁朝开国之君仰仗士族立国,因此士族在本朝拥有重重特权,可以说,在立国之初,新朝的多数举措皆是围绕保护士族利益而定。不久,太祖皇帝便意识到,放任士族权势膨胀,势必危及皇权,故其大封同姓子弟出镇各地,以郡为国,藩屏宗室,又不断扩大诸王权力,诸王除可自行选用国中文武官员、收取租税外,还可自置亲军,多者可达两万,更有甚者可入中枢参政。

时日一久,梁朝便形成士族与诸王互相制衡,共佐中央的局面。

河间王大军的调动引起了阮敏中的警惕,而下朝中章帝身子不好,杨皇后仰仗圣宠,携外戚争权,太子年少又非杨后所出,此时河间王一地封王却暗自调动兵马,这如何都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阮敏中如今调任西京,新的洛州刺史还未到任,由阮绎暂代父亲处理这段时间的事务和交接事宜,此事重大,他打算今日给小妹过完生辰后就连夜前往河间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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