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宫变的真相

顾傲霜在方浔返家后便秘密遣人去找中州有名的妇科圣手,过了段时日后两名医者被请进方府隔帘会诊,所得结果不约而同一致。

顾傲霜挥退了侍奉之人与医者,她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断不会有不治之症难育子嗣而她这个做母亲的不知道。她怒极,在人皆退去后拂袖扫落了案上茶盏,“好个安北侯府,竟敢欺我!”

方浔匆忙打帘自内而出,“母亲,不是您想象的那样的,夫君他的身体......没问题。”

方浔并非刻意为安北侯府开脱,自她进门,公婆皆待她极好,宁煊儒雅斯文,风度翩翩,虽非有十分气概,品性却是端正的。方氏虽没落,也是中州四姓之一,安北侯府纵使势大,也不敢以婚姻诓骗大族之女。

顾傲霜知道儿女之事有时也看机缘,但事已至此,她也顾不得什么情面,对方浔直白问道:“既然没问题,他为何要一人跑去军营,让你一人在家侍奉婆母?”

顾傲霜不是瞧不起这个女婿,实在她清楚女婿那个温润性子,登堂做公子,入朝做文臣,样样使得,唯独没有成为将帅的可能。

方浔不是忸怩性子,也深觉难以启齿,“他身体没问题,只是那段时日婆母逼得紧,他便也有些求子心切,故而......故而服了些药,谁知事后常觉有心无力,一时烦躁便去了军中。但是大夫说,休养些日子应是不成问题的。”

顾傲霜如被寒霜笼罩的气息微微和煦些,她唤方浔上前来让女儿靠在自己身前,“宁煊年轻,总不若你稳重,子息之事不可请求,且男人在这面前总要些面子,安北侯府上下支脉庞杂,僮仆成众,世子又常年不在家中,难免众人的眼睛就盯上了你们夫妻,他有压力是自然的。你回家后记得去信好好开导他,宁煊虽任性,却也是个心软的人,用心哄哄便也好了,千万记得,莫让此事影响了你们夫妻情分。”

“是,女儿都晓得。”方浔靠在顾傲霜怀中红了眼眶。

几日后,方浔省亲后归云州。短短相聚,便要和母亲与弟妹分离,她虽有满心不舍,也只能默默一叹,想起先时在云州所见之事,对顾傲霜低声道:“母亲,近些日子兴庆王与我公爹书信往来频繁,我隐隐总觉不安。自当年平州动乱后,兴庆王一直于云州暗自招兵买马,恐是已成与朝中抗衡之势。”

兴庆王封有云州六郡之地,在梁朝封王中本就是一股不小的力量,而安北侯世代镇守云州重镇,与云州刺史共有号令兵马之权,这些年在安北侯的辅助下,云州刺史几乎已被兴庆王架空,成了二人手下只能俯首听命的傀儡。倘兴庆王有心作乱,那将是举整个云州之力对抗朝廷。

当年章帝下诏兴庆王与顾维长共平云州之乱,若非兴庆王怀有私心,刻意贻误会军之期,兴许顾氏便不至于惨遭灭门之祸,他虽不是始作俑者,却也难脱干系,若非方浔早就与宁煊定下婚约,凭安北侯府与兴庆王的这层关系,顾傲霜都不会同意与安北侯府做这门亲。

如今亲事结了,顾傲霜只能叮嘱女儿过好自己的日子,不必去管这些事情,“人身无不为时局左右,女子出嫁后世间事便多不由己身,你不必挂牵我与方氏,走好你自己的路。夫家好,你便好,夫家不好,你退则是。”

“是!”方浔望着母亲凛然长立的如玉身躯泪下,在她自小的记忆里,母亲永远是这般从容不迫和强大,一手扶起方氏,一手牵着她与弟妹,她以身为方氏女为荣,更因身为母亲之女为幸。她拭去泪水下拜,再一次别了母亲与弟妹踏上去路。

安稳静好的岁月总是短暂的,阮蟾光在顾府住了小半个月后,一日忽然接到西京来信,阮敏中辞官了。

自章帝与武阳王相争,阮敏中入中枢已有五年时间,经他与阮敏慎、阮敏修和众多阮氏游宦各地的子弟经营与家族名望积累,阮氏已算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士族。可阮敏中也不过才四十八岁,这个年纪不算小,但于公卿之位而言,却是年轻一列。倘他于中枢多站班几年,为族中子弟铺足后路,起码可保阮氏未来几十年的荣耀。他在盛年之时忽然选择急流勇退,令朝野震惊,也让阮蟾光猜测必是出了什么不得已的事情。

阮蟾光对西京之事知之甚少,收到信件后先去寻了顾维长。她进书房时,顾云廷正和父亲说着话,出乎意料的,顾云简也在。他一身戎装,显然是刚从军中归来。

这是阮蟾光第一次见到顾云简穿战甲,几年不见,他生得愈发肖似威远公与顾维长年轻时候的样子,风姿却远胜父祖当年。明灯照耀在他银白色的铠甲上散发出烨然光辉,顾云简正支额静静坐在那里似在想些什么,见她进门,侧过脸来微微颔首,清俊面容更生出几分逼人的英气。

阮蟾光向三人行了礼,问起了阮敏中之事。

顾维长也接到了京中的消息和阮敏中的来信,他对阮蟾光道:“你父亲态度坚决,已经上了数道奏书,现下陛下应是已经准了。”

世间事多讲究你情我愿,君臣之分也不例外。阮敏中坚持辞官,章帝和武阳王又能如何?两人现下怕是已经在为让何人接替阮敏中而展开新一轮角逐了。

“舅舅可知,父亲为何要辞官?”阮蟾光想不通其中经纬,父亲平日最看重的就是阮氏的未来,这不是父亲的性子会做出的事。

她话音刚落,顾维长的眉头就可见地一缩。阮蟾光知道,父亲和舅舅自少时便彼此相交,政见相投,阮氏和顾氏又为姻亲,很大程度上是绑在一起的。此等大事父亲未必会对旁人说,但一定会知会舅舅。她看一眼顾云廷,二表哥前段时日入京,不正见过父亲吗?

她那一眼,令顾云廷轻轻叹了口气,“父亲,表妹和三弟不是外人,有些事告知他们也无妨。”

顾云廷这次入京确实是从阮敏中口中知道了他要辞官的,有些话在信中不方便说,阮敏中便让他转述给了顾维长。

阮敏中是要辞官,但不是因外界所说疲于周旋章帝和武阳王兄弟之争,也不是如他奏书中所说年事渐高,忽起莼鲈之思,要返家奉养祖母与享受天伦之乐,实际是因为:他被恶心到了!

确切地说:是被章帝恶心到了!

这件事,要从多年之前说起。

梁朝太祖立国之初,征伐颇多,直至太宗时方彻底平定内乱,安稳政局。昔太宗征凉州,灭前朝宗室皇甫真割据政权,俘妃嫔、宫人无数,充入掖庭。

时章帝为太子,因多年求子不得,危及储位,当时他闻遂宁高氏有女,少时曾梦见独身一人于堂内站立,遇日光自窗内摄入笼罩其身,灼灼发热,高氏女东西躲避而光照追随不绝,高氏女醒来后告知其父,其父觉诧异,暗寻方士,方士言:“日者,帝君之表,光照此女,必有恩命,此乃诞育人君之象。”

章帝甚异之,请太宗旨纳高氏女为良娣,不久,高氏果然有妊,也就成了后来的高皇后,腹中之子也就是元和政变中在东宫大火里失踪的太子。

太宗晚年,爆发皇子争位之乱,乱军威逼东宫,当时即将临盆的高皇后躲入掖庭难产而亡,刚落地的太子被近侍宫人护着躲在掖庭,因饥馑啼哭不已,近侍慌忙中从掖庭宫人中找出方产子的罪奴卫氏喂养太子。

至那,太子便只认卫氏一人母乳,病热哭泣也只认卫氏怀抱,其余乳母与宫人皆难近身。年过而立只得此子的章帝对太子无有不应,便以卫氏专事太子,封为卫国夫人。

事情到这里远没有结束。

卫氏,凉州顺义郡人,在未入掖庭之前,是曾割据凉州的皇甫氏宗室女眷,凉州平定后,皇甫氏男皆斩首,女眷被没入掖庭,刑不上妇孺,怀着两月身孕的卫氏被没为掖庭罪奴。在宫变前半月,她刚生下一名早产的男婴,因不足月,那孩子一落地便夭折了。

听到这里,再联想到早前的诸多事情,阮蟾光神色渐变。

顾云廷稍默,又细细讲来。

卫氏性情仁慈,待人宽和,被选做太子乳母后,一如往昔进退谨慎,对太子用心抚育,忠诚不二。太子对卫氏亦是感情深厚,视同养母。章帝当时就曾笑言二人无母子之血胤,却有母子之常伦。

如果只是如此便罢了,章帝慢慢发现日渐长大的太子竟愈发肖似卫氏,他一开始只以为是个巧合,时日一久越看越像,就此生出疑心。杨后入主中宫后,几次欲谋害太子,偶一次太子染病,卫氏为护太子,竟为其尝药而死。

此行非骨血至亲,不能为之。

章帝一面下令彻查此事,并加封卫氏将其厚葬,一面暗自对当年高皇后产子之事大生疑虑。就在此时,他忽然知道,就在数年前高皇后于掖庭产子那夜,有个掖庭内监告老还乡,带走了一名死去的男婴出宫安葬。

话说到此处,以阮蟾光和顾云简的机敏,早已想象到章帝当时是何反应,甚至想象到了后来的很多事情。

怪不得当初东宫无故会起一场大火,一国太子竟会于火场失踪,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是杨氏所为,可试问杨氏若想除掉太子,直接取他性命则是,何苦要费尽波折地去放一把火让太子失踪?

只原来,那场大火的幕后黑手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人——章帝!

他一直在怀疑太子不是他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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