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入山第一夜,问剑峰脚的竹庐只点一盏灯。

灯火摇曳,把顾长昭的影子钉在墙上,像一根倔强的竹。

案上摊着一张空白契书,纸色微黄,却隐隐有星辉流转。

谢无咎执笔,朱砂为墨,笔锋悬而未落:“想好了?落笔无悔。”

长昭赤脚踩在蒲团上,脚趾蜷了蜷,声音却脆亮:“十头牛已牵到村口,阿奶的契据也按了手印。我有什么悔?”

谢无咎淡淡一笑,笔尖落于纸端:

【玄都外门弟子顾长昭,自愿以十年为期,入山修行。

期内不得私自下山,不得违师命,不得背宗门。

契成之刻,生死自负。】

末尾另起一行小字:

【特例:若弟子在十年内筑基,契书**,来去自由。】

长昭凑过去,指着“生死自负”四个字:“师父,这听着吓人。”

“修仙本就是逆天行事,怕死,不如回家放牛。”

长昭抿了抿唇,要是想放一辈子牛,我还跟你上山?

长昭忽然抬手,一口咬破指尖。血珠滚落,她用力按下指印。

契书无风自动,星辉一闪,纸面浮现一道淡银符纹,旋即隐去。

谢无咎收笔:“从今日起,你是我谢无咎的亲传,亦是玄都外门最末位弟子。”

长昭眨眼:“最末位?不是该有师兄师姐?”

“昨日你裂了测灵碑,外门弟子视你为灾星,谁敢排你前面?”

长昭“哦”了一声,嘴角却翘起来:“那正好,我从头开始,把他们都超过去。”

次日晨,外门钟阁三声钟响,如浪席卷三十六峰。

所有新弟子齐聚演武场,领取身份玉牌。

长昭到时,人群自动分开一条缝,窃窃私语像蜂群:

“就是她,裂了碑……”

“听说体内有星铁,器脉首座要剖她……”

“谢首座竟收她为徒,真是疯了。”

长昭全当耳边风,踮脚看高台。

高台上,外门长老杜怀舟负手而立,青袍猎猎,声音洪亮:

“凡入外门者,先受三戒:

一戒恃强凌弱,二戒私斗擅杀,三戒背叛宗门。

违者,逐出山门,废去修为!”

众弟子齐声应诺。

杜怀舟目光一转,落在长昭身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

“顾长昭,出列!”

长昭上前一步,竹鞭别在腰后,像一根不驯的马尾。

杜怀舟抬手,一枚灰扑扑的玉牌悬于指尖:

“外门末席,住丁字三十七号院。月例灵米十斤,灵石五枚,杂役未除。”

杂役?

人群里响起低低的嘲笑。

玄都外门惯例:凡资质极差者,除修炼外,需担杂役——挑水、劈柴、巡夜。

长昭伸手接牌,指尖碰到玉牌边缘的刻痕——

正面是“玄都”二字,背面却多了一道极细的星纹,像裂痕,又像剑光。

她握紧玉牌,抬头冲杜怀舟笑:“长老,杂役我接。但有一事——”

“说。”

“我若三月内筑基,可否免役?”

全场一静,继而笑声四起。

三月筑基?便是单系天灵根也不敢夸此海口。

杜怀舟目光深沉:“你若三月筑基,不仅免役,老夫亲自为你抬轿,送你去内门。”

“成交!”长昭打了个响指。

丁字院在最偏的山坳,三间茅屋,一圈篱笆,院里长满野菊。

同住的还有两人:

——李阿弥,尸修少女,黑棺半尺厚,整日擦得能照出人影;

——墨行简,机关巧匠人,机械材料随身带,不喜话语,整日与机械打交道。

长昭推门时,李阿弥正蹲在棺材旁磨刀,刀口闪着幽幽磷火。

墨行简一个人呆在院子角落,不知在做什么。

长昭眨眨眼:“两位,以后同窗共舍,互相关照。”

李阿弥抬头,露出两颗小虎牙:“我不和活人睡一屋,你半夜敢踹我棺材,我就把你做成活尸。”

墨行简看了看长昭,点了点头随后又接着做自己的事。

长昭把包袱往桌上一丢,笑眯眯:“成!我睡牛棚都行。”

看来,两个同门脾气不太好啊……

寅时,晨星未落。

长昭被钟声惊醒,迷迷糊糊摸到演武场。

今日杂役:挑水。

外门灵泉在后山,距丁字院十里,往返两趟,需得两缸。

弟子们排成列,每人领一对青木桶。

轮到长昭,发桶的执事故意把桶底磕了磕,桶沿立刻裂一道缝。

“末席弟子,用末席桶,公平。”执事皮笑肉不笑。

长昭拎起桶,桶底“滴答”漏水,一路洒成虚线。

她也不恼,把桶往肩上一扛,吹了声口哨,迈步。

半刻钟后,众人便看见诡异一幕——

长昭肩上的破桶竟不再漏水,反而有星点微光从裂缝渗出,像给桶身镀了一层银膜。

“裂桶装水,滴水不漏?”

“她怎么办到的!”

长昭回头,冲发桶的执事扬眉:“多谢赠桶,挺好用。”

执事脸色发青。

亥时,丁字院灯烛如豆。

长昭趴在案前,翻谢无咎给的《引星诀》上卷。

字句古拗,她看得头疼,便蘸水在桌上画牛。

画到第三头,窗棂“嗒”一声轻响。

谢无咎的声音隔着窗纸传来:“背不下来?”

长昭蔫蔫:“字认得我,我不认得它。”

窗被推开一线,谢无咎抛进一枚玉简:“贴在眉心。”

长昭想问这是什么,但绝对还是先照做,玉简光芒一闪,整篇法诀化作星沙,流入识海。

她只觉脑中“轰”然,仿佛有无数星子排成阵列,沿着经脉游走。

谢无咎的声音极轻:“今夜引星入体,若能点亮第一窍,明日便不必挑水。”

长昭盘膝,闭眼。

一炷香后,她周身毛孔渗出细汗,汗珠竟带着微光,像碎星。

丹田处,一粒银点缓缓旋转,越来越亮。

“成了!”她睁眼,喜得蹦起。

屋外,谢无咎负手立于廊下,仰头望星。

星野浩瀚,无声回应。

子夜,长昭困倦至极,倒头便睡。

案头那张契书忽然无火自燃,火焰幽蓝,却未烧纸,只把“十年”二字化为一缕银烟,袅袅散去。

火焰熄灭,契书完好,只余末尾那行小字——

【若弟子在十年内筑基,契书**,来去自由。】

“来去自由”四字,隐隐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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