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挂在角落,呲呲作响。
沉昭如实道:“抱歉,借你住处,暂避锋芒。”
谢之念摊手,开怀道:“随意。”他拂平衣物,于桌旁落座,自顾自的沏着茶,不想像是要插手的。
沉昭也不曾客气,于他对面落座,转头望向角落处的“叶子”,唤道:“坐?”
他一怔,摇头晃脑婉拒道;“在下身子硬朗,站着便好。”随即他反应过来,这不是变相说人摄政王身子不好,他抬眼去打量摄政王的脸色,见其挑眉一笑,瞬间慌了神,手无举措道:“在下这一被吓,嘴就像没把门,胡言乱语的,王爷莫要当真啊,您身子定比在下硬朗。”
“……”沉昭望着他歪歪扭扭靠在墙边,扶额道:“你不必紧张,我就是想找你打探个人。”她示意一旁的圆墩道:“我可不想话只听到一半便没了下断。”
“……”他沉默了,之前他中了采花贼的迷/药,刚才本来是缓过一阵,没想到现在,头如蜂蛰的刺痛又漫上来,额间都泛起了汗珠,倘若再站下去,他真该昏了。
踌躇片刻,他缓慢踱步上前,向谢之念拂手一参后,摸到圆墩战战兢兢坐稳。冷意渐渐消下,他低咳两声道:“您,这是要问何人啊?”话落,他乍然抬手摸着脖颈,不可置信道:“我的嗓子?我的嗓子怎么了?”
“……”沉昭不语,先为他这破锣嗓子倒了杯茶水。
他似是极为在意他这副嗓子,以至方才的局促全然不见,他接过茶水便往嘴里灌,迫不及待道上一句:“如何了?”
沉昭无奈的摇摇头。
他起身再于自己倒了杯,灌下:“如何?”
沉昭回应道:“如旧。”
他无奈瘫坐在圆墩上,不再深究道:“事后我去配两幅润嗓的灵药就罢,您问吧。”
沉昭直言道:“这处以前的东家陈源,你可知情?”
“这儿以前的东家?”他摊手道:“我哪能知晓,”随后他神情一变,歪头盯着沉昭,正欲说些什么,便觉脸上滴落几滴水。
“?”感受鼻尖尖的水珠,他抬手抹着额头,疑惑到,汗不是早就消下去了,哪来的水?
沉昭向前瞟了眼罪魁祸首,这人还是没个正经。她也不去理会,问道:“之后?”
“你看,果真是将我忘了,”他环腰,不满道:“花宴那一回。”他手舞足蹈道:“你站在闲竹苑楼上,我就在院中糊弄那些傻子。当时我抬头还道见到仙女了,就是这仙女不爱笑。”
“……”这么说来,沉昭有些印象,好似是个很会说书的少年。怎么如今说书先生这般难做,皆来这戏楼唱曲了?
沉昭笑道:“有些印象。”实则就记起他捉弄人了,名字什么的早已忘得干净。
他显然是不信,自保名讳道:“在下梁君青,兴许你在京城茶楼中听过我道的书。”
“有所耳闻。”实则没有,沉昭困惑道:“既在京城混得风生水起,你何必来这处受苦呢?”
“身不由己啊,”梁君青紧握住空茶杯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自从幼时便受母亲房中的神神鬼鬼书籍熏陶,渐渐也爱上了自著自说。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于茶楼碰到了醒木,比挣得盆满钵满,我更喜看客喜、悲能随着我所说的情节跌宕起伏,为我的欢呼、喝彩。”
他无可奈何道:“而我爹并不支持,拆台的、抓人的,于前几日竟叫人捂了我的嘴,将我与众人前绑了回去。如此奇耻大辱,”他拍桌道:“我哪能忍受。京城既容不下我,我便离去那处。”
沉昭:“那为何来了这扬州?”
“这便是缘分妙不可言了,”他气傲道:“这簪花楼的新东家与我在京城可谓出生入死,以姊弟相称。如今我身无分文,没了法子,只能寻到此处来了。”他气愤道:“谁知,簪花楼正处危机中,我定不出袖手旁观。”
沉昭上下打量着:“便是以身试险?”
他理了理身上女子的衣物,心有余悸道:“我原是不知那贼人有这般武功,想着若将他擒住了,便是为民除害了,谁想折了这么多人,都拿不下他一个。”
谢之念一个眼神,暗中两人侍卫便推门走出。他手撑着头,续而听到。
沉昭:“簪花楼的东家近日可在?”
“不在,”他觉着口干舌燥,小心翼翼又添了杯茶水饮去:“她也该游行回来了,应当就在这几日。你放心,看在救命之恩上,我会替你美言两句,说不定她真愿与你聊上两句。可不是夸大,她性子孤僻,无人能跟她聊上几句,别说探前东家的口风了,她连对我都是只字不提。”
沉昭就知,若是这东家在,定不会有梁君青顶替一事。而细听下来,这东家是个难搞的角色。不过问不问的出来,要试过才知。
梁君青抿着茶望着她这跃跃欲试的摸样,便知他没法跑了。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是名女子的声音,她道:“贵人,我家东家回来了,正邀你一聚。”
梁君青闻言虎躯一震,麻溜的起身,拉开房门道:“她此刻回来,可知晓我做的了?”
“二东家,”丫鬟恭敬行礼道:“大东家不仅知晓您的计划,进门还瞧见了。她也正请您前去。”
梁君青崩溃道:“……怎么的回来的这般巧?”
丫鬟道:“东家一得知是簪花楼如今是您在统治,快马加鞭,三日的路程缩到了一日半。”
梁君青:“……”今日怕是难逃一死啊,早死早超生,他道:“大东家如今在何处?”
丫鬟抬手相引道:“诸位,请随我来。”
四人走出,回到了长阶处,人散尽,楼门已关。在此并无寻见符合大东家气质的人,但她瞧见了绑在楼柱上的采花贼,两侧看守的侍卫正是房内看到的两人。
扬州一行,跟在他身边的曲安不曾来?
逐渐靠近那棵楼柱时,那采花贼倏然吹响口哨:“咻——”贼眉鼠眼道:“美人又见面了。”
众人驻足,沉昭瞟了他一眼,转身径直向他走去,地上的刀剑与尸身都未来得及处理,她蹲下身随手拾起一把刀剑,剑身的血迹滑入手掌中,从白皙的指尖溢出。
梁君青宽大的身子躲在人姑娘身后,还掩耳盗铃的探出头道:“你切莫动气,这小子定藏着事,还没审问呢,杀了,怪可惜。”
沉昭不语,反手握刀,往前走了两步,两人间仍隔着不远的距离。
采花贼嬉笑道:“美人,哪有你这般握刀的,不如将我身上的绳索砍断,我教你握刀……”
眸中闪过一丝冷意,采花贼脸上的面具断裂,一小一大坠落在地,面具贴脸,这一划虽精准但还是在他的脸上留下一道浅痕,血迹顺着下颚滑进衣襟。
沉昭将手中的刀抛掉,她背着光,眼底的阴郁呼之欲出,她淡然道:“扯平了。”
此刻众人才目睹他的真容。
梁君青呆愣一瞬叫道:“我说为何带着面具,原来脸上皆是伤疤啊。这是相由心生啊。”
采花贼的上半张脸可谓是惨不忍睹,无一块好肉,皆是灼伤、扭曲红通通的皮肉。他的眼神从惊恐到兴奋,他睁红了眼:“美人,你比我想象的有趣多了!我怎的没早遇见你……”
身侧的侍卫不知往哪看了眼,身子一怔,猛然扯下一截衣物,抬手将他按下,塞住他的嘴。
望着他不断拱上来的头,沉昭沉默走开,若有所思的往方才侍卫所视的方位望去,那儿只有丫鬟和谢之念在交谈,他不像能抽出空来管这闲事的。
见沉昭走近,丫鬟热情询问道:“姑娘,事情可有办妥?”
沉昭点头。
“请随我来。”
她停在一扇雕花门前,顺势一推,她站在一侧,示意两人进去。
沉昭先一步跨入,不妙的是东家正在骂另一位东家。
两人无意插足,幸得外面还有张桌椅,他们于此处等候。
而不知是否是谢之念身份起了作用,大东家察觉到他们,还没呵斥两句就将梁君青放了。
梁君青一听这好啊,前脚道完放字,后脚人便冲出了,消失的无影无踪,跟逃命似的。
珠帘晃动,东家走出,长靴有着泥点与皮带勒出是深痕,红黑色长袍,肩上的披风粘着灰烬此刻正被抛在躺椅上方,头发着发冠高束,红眉勾画,两侧脸颊点缀如钻般的星光,无不在洋溢着生机与豪迈。
她和气的伸出手道:“摄政王,许久不见。”
谢之念莞尔一笑,回握道:“是许久了。”
她道:“怪我,几次在外,未能亲自相迎,莫要怪罪。”
谢之念道:“严重了。”
她抽回手,往沉昭身上看来,走近握拳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我那义弟书说得好听了些,可不过脑总惹些是非。哦,在下乔褚,还不姑娘姓名?”
“沉昭。”
“……”乔褚语塞望身后自顾自落座的谢之念,合着是人夫人,没个准头的。她道:“沉姑娘,”方要询问人家可要什么珠宝,才想起人家是摄政王妃哪有缺的。
沉昭瞧出她的难处,主动道:“珠宝钱财这些我都不缺,不如东家为我解一人?”
乔褚迟疑道:“何人?”
沉昭望着她那双亮眼,道:“陈家三小姐陈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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