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之上。
“自爆?”沉昭瞟了他一眼,毫无客气道:“王爷这般处事,人情捡得未免太过于轻松。”
“有何不对?”谢之念摆弄着腰间的玉佩,道来:“既是要寻个正当理由,本王如此有何不可?”
沉昭带着探究望向他。
“本王奉皇命来造访这扬州城,像陈家这般与京城有密切来往的,怎的会不知。”他淡然道:“他陈家下帖邀本王一聚,那婉拒信件本王都写下了,正往往里塞着呢。若非是王妃来了雅兴,这便推辞掉了。”
沉昭直言道:“他找你谈论何事?”
“王妃之前可是听岔了?这陈六姑娘被擒,扬州衙门迟迟不见动静,他不得寻个更靠谱的替其主持公道。”
沉昭:“……”当真就这般?她并不信服。
“那王妃来此作甚?当真是缺那几个饰品。”谢之念盯着她头上的簪子道:“若王妃欢喜,本王成堆送你。”
成堆?听着像送葬品。沉昭笑道:“王爷破费了,回京后妾身定不同您不客气。”
马车未驶多久,便迫停在旁。
按理说这路程、时辰,还不至抵达簪花楼。
熙熙攘攘的哄闹声传入耳,此处应当还在集市上。沉昭掀幔一望,眼前的是家酒肆,店小二身着深色衣衫,肩上扛着白巾,穿行在人群中,不知劳累。
此人当真是出来游玩的?
谢之念弯腰从旁走出,于车门出轻声唤道:“王妃,戏要做全套。”
沉昭语塞,思量片刻起身下车。
那店小二瞧着他华贵的服饰,快步迎上前来:“公子……”
谢之念打断道:“二楼,同我寻个静处。”
“得嘞,”店小二匆忙将人往上迎,直至落座,才佝偻着身子,面带笑意问道:“公子,您可要吃些什么?”
谢之念抬眼示意对面的沉昭。
店小二本欲还当她是名婢女呢,可一见她入座后举止,还有这公子的重视,这位也是主啊,真是眼拙了。他恭恭敬敬问道:“姑娘,您可有何喜爱的吃食,咱家店只要是您能叫得出名字的菜,皆能做,味道相当不错。”
沉昭今日用膳迟了些,此时不饿,便道:“莲粥就可。”
店小二道:“可要来些小菜?”
沉昭:“不必了。”
“要,”谢之念打断。
在其点了好几个道菜后,沉昭看着满桌的吃食,沉默地拌着清淡如水的粥。
谢之念乏味,抛下筷子,问道:“扬州菜,可是不合王妃的口味?”
“并未,”沉昭搁下石勺,抬头时恍然与楼间处的一人相视,那人躲在围栏处,眼眸于夹缝中向里望来,不易让人察觉,可发丝间透入的光亮暴露了他。察觉后,他慌乱逃出。
沉昭倚在窗边淡然的往楼下一望,推攘、拥挤的人群中,不曾见一道慌乱逃窜的身影。
或许不是冲她来的?不,极有可能是身前的这位,他这位置四处树敌,可说不上来这又是他那位仇家。
饭后,桌上的吃食也不见得食了多少。
马车再次驶动,下一程竟是衙门。
沉昭随着其走上前,门前的两位看守恭敬行礼问候:“您可是摄政王?”似是识出他腰间的那枚玉佩,他伸手示意道:“王爷,大人等候许久了,请随小的来。”
进门,直逼大殿,只不过这殿还未踏足,那身着红色官配的人便迎了出来,腰间的饰品多,时时敲响。他停在其身前拂手敬之,道:“下官番青见过摄政王。”
发丝上束,皆盖于乌黑官帽之下,一张圆脸敦厚老实,唇边粗黑的胡须显然是刚刮静,身子虽略壮硕了些,但脚步沉重,并不擅长不善习武。
他似是早就知晓他来此的目的,下面已经交代好一切,他清晰道来:“下官已将三人关在一起,就等王爷来此。先前审过的口供,已记录在册,下官已唤人去取了。”
几人往昏暗的地牢进,四面无窗,仅凭那徐徐燃烧的火烛,空中弥漫的恶臭与汗味叫人倒胃口,这儿湿润,靴底踏得快还能见激起的水花,与那灰尘想混极易脏靴。
扬州春季潮湿,当真不假。
牢狱大门轰的一声敞开,那绑在架台的三人统一仰头,身上布满鞭痕,血迹已浸湿灰色糙布衣,指缝中仍就插着细长的针,促使他们不断抖动着,可尽管如此,他们脸上洋溢着笑意。
右侧的那位欣喜的盯着沉昭唤道:“美人,咱们又见面了,你可是舍不得我?我们来来回回见了好几面了,这可是天注定?”
“放肆,”番青怒道:“王爷身边的人岂容你这般!”
“哈哈哈,王爷?”他嬉笑道:“你带着她,莫不是也看上了她?这有权的有几个好人,你定是看上他了。”
“大胆!”番青刚吼出,身后便想起刀刃出鞘声,一把长刀从他身旁擦过直穿他的手肘,鲜血显得溅到番青脸庞上,他略显惊恐退后两步。
身后的狱史望着腰间空剑鞘,也是满脸惊愕。那剑拔出的那瞬,他想过一万种可能,谁知只是刺手肘。不是都说这摄政心情不定、王残暴不仁,这一剑他还当冲着性命去的。
刀剑贯穿定在架台之上,他闷哼一声后,齿唇咬紧不再发出任何声响。
身旁的两名采花贼全然不在乎,瞧见这一幕脸上的笑意更胜,像是面对仇人那边,仿佛此人死在这刀下,两人好似立刻能笑成声。
如若说是仇人,几人却干着同一件事……
番青压下恐惧,抬手以袖擦着额上的汗珠,颤声道:“王爷,莫要为此生气,这几人嘴严,往往会故意激怒询问之人,狡猾的很。下官这衙门中好几名厉害的审人的好手都被其耍了一通,没折了。”
“是吗。”谢之念走近握住刀柄猛然拔出,换得他一声吃痛。
他忍着疼痛,仍不放弃挑衅:“轻了些,王爷,心在何处,可还要我提醒您?”
谢之念握着剑抵在他的心口,粗布衣陷下。
番青焦急喊道:“王爷,王爷,切莫动怒。”
他歪头阴恻恻的笑着,轻声喊道:“刺下,快刺下。”
谢之念付之一笑,将刀收回,向上一抬直直划破他的脸,剑脱离他的手,飞落在远处,堪堪见听。
他狰狞起来,吼道:“废物。”
沉昭望着那哄闹的场面并未参与,她于后方堵住了取来口供的纸张的狱史,表明身份,接过了纸张查看。
三人的口供几乎全然一致:并无幕后指使人,三人间相互不识,否认武功同门,并以恶语相争第一。
这激怒人的本事谁也不输谁。
这三人口中没有一句实话,手法、武艺还有性子都相似成了这般,此绝离不开他们师父的教导方式,兴许这位师父就是罪魁祸首。
现在没有线索,或许真该从陈六下手。今早得知梁君青已在查,她一人之力哪能抢先。
陈夫人曾在闲聊中透露过,陈六与陈三关系极好,幼时曾随其入过京,只为裳裳京城中的美景。
陈夫人在与沉昭夸完头上那枚簪子后,曾在出门前还多夸了另一件物品,不知是否是为得她的同情。
正是陈六的一枚簪子,沉昭将两枚对比过,此簪子从头到尾仿的都是陈三那枚,是只绽开的羽翼。陈六所雕刻的簪子要比陈三精细的多,显然是长久专研。所学之物万千,她却用心专研了此学,赫然是对长姐格外关注。
由此沉昭才觉她是现今唯一突破口。
“可瞧出什么?”
沉昭只觉耳畔传来暖意,回头那一瞬,那人从旁一绕,从她手中将纸张抽走。
谢之念垂眸阅览过全部内容,好似扔一堆废纸般,抛在狱史手中,询问道:“一些胡话,怎的让王妃看了许久,可是看出了什么?”
沉昭与其相视一眼,平静道:“没有。”
匆匆赶来的番青听到“王妃”此称呼骤然一怔,他见其穿得素净,又跟在谢之念身后始终隔着距离,从未往别处想,谁知竟是王妃。
罪过,罪过。
番青连忙上前唤道:“此处湿冷,恕下官招待不周,竟让王妃同乘下狱。下官这便唤人请王妃于侯厅处饮杯热茶。”
谢之念抢先道:“不必了。”
沉昭了然,她歪头善解人意的一笑:“夫君,可是问清了?”
谢之念一怔,莞尔一笑道:“问清了,让夫人久等了。”
“……”沉昭:“那便好。”她伸手道:“可是要复妾身之约了?”
谢之念回握,让其挽在手肘上,道:“自然。”
番青见状也不再强求,毕恭毕敬的将两人送出。
谢之念将沉昭搀上马车,在其登车时他敛去了脸上的笑意,弯腰进入。
马车动起,沉昭问道:“何人来了?”
谢之念漫然道:“哦?王妃聪慧。来了个,”他停顿半响:“本王不喜之人。”
扬州他不喜之人,沉昭于此陌生,自是猜不出来。
但她能猜出此人,都是因番青那番话,他想留的人断然不会是自己。留下她的话只是为牵制谢之念,让他留在此处,只为见那一人。
不过,那人如此想见谢之念,那想必沉昭迟早能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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