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白日。
衙门通告一贴,在即有簪花楼曾被列为最后目标的叶子与陈家陈六皆出声作证,扬州城终于摆脱采花贼这一噩耗,而今日恰恰正逢炊火节。
万家灯火通明,沉昭于衙门中掌灯翻看着卷轴。
番青派出的人在房门外焦急的等候着,虽说主子让他前来看着些,可他哪看得住,这位可是货真价实的王妃,同她进屋不足片刻就让她赶了出来。他抬头扫了眼身旁的丫头,这是王妃手下的婢女,将她也遣出了,可不就为看着自己。
周遭清净,沉昭将有关那次霍乱以及采花大盗的几卷卷轴皆过目一遍,剩余时间甚至瞧了些零零碎碎的卷轴,未有一件于她父亲有关的事件。
也是,扬州小小的一个乡镇衙门应当查不进京城。
番青于抓捕此事欠佳,倒是懂得善后,那些受辱的姑娘安排的倒算妥善,以她们重修女院供她们相住,倒不易受欺。
眼看着时辰转瞬间过去,小厮眼一闭心一横抬手便要去敲门,这要是等番青处理完事后,这尊大佛仍在其中,他怕是少不了挨骂。
谁知,手还没叩响门,房门便向里拉进了,只见沉昭空手从里走出:“有劳了。”
小厮收手,连忙弓身一参恭送道:“王妃您慢走。”见两人走远,小厮冲进险些一绊,环顾四周,知晓物件书册整齐无误后,他才长舒一口气,走出拉紧房门,继续在此看守,虽说这来去匆匆的王妃在查些什么,但他只愿她不要再来了。
马车驶入集市,同前几次不同,这儿有女子的歌喉长悦了,于马车向外窥望,今日格外红亮,以往形影单只的身影,如今倒是成双入对,好不欢悦。
沉昭收回眼问道:“这是发生了何事?”就算无采花贼侵扰,今夜也不该如此热闹。
小田接住飘向车窗处的艳色花瓣,坐回道:“王妃有所不知,今日正是这扬州的炊火节,本该是清净的,可谁知偏偏撞上长久噩耗终去,众人皆以今夜为洗涤灵魂,日后都是喜极而泣,再无悲。”
小田等着闷闷不乐的主儿,转念一想道:“王妃,不如我们下去转转。前日因那老头都没裳上片刻,趁今日好些玩玩?”
沉昭并未相拒,两人寻了处不算拥挤的长道便下了马车。
小田寸步不离的跟着沉昭,她真当是怕了,但好在今日沉昭所着的紫色衣衫在漫天火光中极易寻找。
一处独特腕串铺,小田瞧见了一串腕串,迫不及待唤道:“姑娘!您来瞧瞧这个。”
沉昭顿步往回走去。
小田取其那腕串搁在手掌中于沉昭裳看,她问道:“姑娘这可像您那匣子里干煸的薏苡种子串起的手链?虽说您唤奴婢倒掉了。”
沉昭一怔。
薏苡——此物在江边长满。
待它全黑之时硬得像枚小石子,砸人不错。
沉昭于军帐内喝着凉粥,这几日她都快热到昏过去了。边疆燥热难安,这练兵又练得凶,如今好不易休息一阵,这祸事又来了。
军帐外,二哥手拿着斗笠左顾右瞧慌乱的冲进来,将斗笠扣在沉昭头上后,夺过她手中的凉粥搁在桌案上,焦急催促道:“快走快走,也不知哪跑来的人混到着军营中了,咱爹正一间间亲自寻着呢。”
沉昭扶稳斗笠站起身,不解道:“什么人值得他亲临,该不会是反贼?若是如此我更不应该走了,我们去把那小子找出来。”
“可别,大哥在牵制着呢,倘若你仍被发现了,那我就完了,父亲那我们两都得完,我这天天被打,皮可不见厚。”他起身推攘着:“斗笠带好了,莫叫这烈日给晒着了,往平时咱们玩乐的地方跑,那儿还能替你遮个一二,快快快。”
沉昭拉低帽檐:“知道了,知道了。”
她说着从军帐后绕出去,不时便抵达江畔。这儿的风铺天盖地灌入鼻腔,气息格外清爽,沉昭往远处眺望正寻着阴凉处,便见前方草垛窸窸窣窣抖动着,草垛后水中倒映着一具黑影。
沉昭从怀中拔出长剑,取着长剑,用剑端去撇开草垛。
草垛后那道黑影不曾动,沉昭探出头,瞧见的是个握着萝卜、下半身待在水中、乱糟糟的少年。
沉昭疑惑道:“你是谁?在这里作甚?”
少年沉默半响举起手中的萝卜道:“洗萝卜。”
沉昭歪头:“?”
——
小田觉着适配,便道:“姑娘,这腕串不错,不如就将其拿下?”
沉昭点点头。
小田正欲从怀中掏着银两,便听小厮乐道:“丫头,我瞧您家主子金贵,不如择这只?”他手中拿着枚金簪,色泽暗沉了些,想必不是什么好货,他道:“虽贵了些,但耐不住好看呀,你瞧瞧这叮当作响,多好听啊。”
小田婉拒道:“不必,还是这串清爽的腕串讨喜。”她将银钱搁在铺子上,便跟着沉昭继续往里深去。
沉昭接过腕串,把弄在手。
此一串经过一系列处理才能像如今这般透亮、持久,套在手腕上也不扎手。
嘭——一人在奔跑中直直撞上她。
小田一惊连忙上前搀扶,喊道:“真当是瞎了眼!你是何人!”
那小子头也不回向前冲去。
“跑得这般快?”小田帮她理着衣物,担忧道:“姑娘,您这腿可有事?”
沉昭抬手示意无事,只道:“方才的腕串被抢走了。”
“啊,”小田激道:“竟还有小贼!可要我去唤人将其追回?”
“无事,”沉昭不去追究道:“随他去吧,我们在寻一个便是。”
小田嘟囔着便随他去了。
两人续而向前逛着,于一架面具店铺闻得熟悉的声音,沉昭看去,只见灯花耀眼,一人手持着面具与摊铺小厮争论着。
小厮:“姑娘莫不是我说您,我这小本生意哪能与您谈论有借有还,这是小人摊上最糙的面具了,费不了您多少银两,您就行行好付了吧。”
她身影单薄,却有副搅乱是非的嘴:“在扬州几年了?连我都识不出,我既说了明日会将钱取来同你便不会耍了你,何况这么糙手的面具说不定还会将本姑娘的脸戴毁。”
“您可莫提了,面具您拿来,这莫钱就莫钱,等戴坏了脸还要赖上我。”他说着便伸手上前来抢。
在两人闹起来之际,小田快步上前将银两搁在桌案上:“我家姑娘替这位姑娘付了。”
“哎,”小厮摩拳擦掌拾过银两,好声好气道:“您家小主人美心善。”
陈云烟握着面具转过身来,瞧见沉昭后面上的笑意还未消,便拉着其匆匆逃跑,不远,三人闪进暗巷便停下脚步,弓着身子大喘着粗气。
待缓过去后,沉昭将方才所视问出口:“私自逃出的?我瞧着寻你的人不少。”
在长街上,几名穿着相似的男人穿梭在人群中,推攘、张望着像是在寻什么人,而这下人服饰,她在陈府见过。
如今又遇见这活祖宗,穿得白净,身上还未揣半枚银两,那必然偷偷溜出没得跑了。
“那可不,全是前来寻我的。”她将面具扣在脸上,警觉的向外探了几眼,平复道:“昨日被关在家整整一天,还整整做了一天的法事,那浓烟呛得我咳的昏天暗地。真没招了,这才趁其松懈之际逃出的。”
陈云烟抖了抖衣袍在巷墙沾染的灰烬,又抬眼上下瞧了眼沉昭的穿着感叹道:“好歹你还是位摄政王妃,怎么的每次穿得这般素净。”
沉昭不解。
陈云烟叹气:“你居京城数年,还不足我一个待几月的过客?那些有头有脸的不就是穿金戴银……”她随即想到什么:“你可是没有,那摄政王竟待你这般差?”
沉昭摊手:“你怎就知我在京城不这样做?”
“哦,”陈云烟拱手:“反正去京城之事刻不容缓,我们拭目以待。”
嘭——那是人砸地的闷哼声,登时传来拖拽声。
陈云烟细细听着,惊道:“听这声音,怕不是在扁人?”她说着便要跑去,片刻顿步,回头问道:“女侠,小女子柔弱一推便倒,可有心相助啊?”
小田一拦道:“为何要去,这定有危险。”
陈云烟眸子在两人间转悠,通透一笑,她凑近道:“小田是吧?”
小田茫然的点点头。
陈云烟贴耳道:“你可知你家姑娘用一把匕首就放倒了两名大汉?”
小田呆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看向沉昭。
沉昭拍拍她的肩安抚道:“夸张了,地势好而已。”
陈云烟捂嘴笑道:“吃惊吧,我当时瞧见还以为你家王妃是你家王爷调教出的杀手呢,这般杀伐果断。也不同你闹了,去不去?”她嘴上虽客气着,但手上功夫却没闲着,她抬手示意:“女侠,莫要客气,您请。”
沉昭也没与她僵持着,谁知她还能道出何种言论。何况那动静并不小,是冲着将人打死的力度去的,或许该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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