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道愈走愈荒凉,来来往往只见寥寥几个行人。
穆儿越走底气越足,麻利的奔向尽头,前方明亮,他似是瞧见了什么,呆愣在原地。
陈云烟打趣走近:“怎的?你又被何瘆着了?”
穆儿僵持着仍就不动。
沉昭察觉不对,上前一看。
凉风习习,门外两侧的灯笼晃动,在夜间砸得闷哼响,半张门敞开着,然另一扇门上血迹映红了眼,一直沿上甚至染红了那张“福”字。
陈云烟瞧见这目惊呼出声:“这是遭洗劫了?”
穆儿转头怒视了他一眼,却什么也不曾说。
沉昭垂眸瞥他一眼,将他手上那根绳索解开。既已寻到位置,便不必再将其限制在手。
穆儿挣脱出,往半敞开的小院跑去。
入门那瞬,内墙处躺着一具小厮的尸体,将他吓得惊坐在地,还向后蹬出了几步。
待沉昭两人赶来之际,便瞧清了那小厮的死相,脸庞被利刃刮的体无完肤,血水趟了一地,叫人难以直视。
穆儿几乎是软了腿,半响没直起身。看这反应想必他熟识,应当就是府中的下人了。
还没等几人缓过神来,便被走来的几人打断思绪,领头的质问道:“你们是何人?”
熟悉的声音传来,沉昭抬眸一看正是那位大理寺少卿唐驷,并不稀奇,此处发生了命案。瞧这血流的应当有些时辰了,门槛上留有血迹,应当是他们来此将人拉了进去,避免行人恐慌。
几人是从内院走出的,穆儿利落的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烬,正欲向里冲去,就被唐驷拽住了胳膊,他拼命的挣扎着,却也是徒劳,兴许是心急,他闷红了脸,急于出声道:“这是我家!”
唐驷转头瞧了眼这孩子,手却迟迟不见松懈,直到他挣扎着低头咬了其手腕一口,唐驷才渐觉松开了手,放任他奔向庭院。
唐驷似乎是识出了陈云烟附手行了一礼便向里走去,周遭人也不见阻拦。
陈云烟迟疑一瞬,似是嗅到了前方浓郁的血腥味,她阻拦道:“前方这种场面可不会少。”她示意身旁的惨不忍睹的小厮死状。
终是深居闺阁的女子,这等场面定然要受惊,沉昭拍拍她的手安抚道:“在此等我便可。”
“不可,不可”陈云烟虽觉着味道刺鼻,甚至其中的画面定能叫她永生难忘,却不忍叫她一人进去,她抬手食指抵在鼻尖,狠下心来:“一块,一块进吧。”
沉昭望着她长舒两口气,叹气先行了一步,让其跟在后方。
梁门一过,庭院摆放几具尸身,死相惨状,血都溅到梁上去了。
陈云烟虽知前方有多么瘆人可终究是耐不住性子,探出头往侧一瞧,还什么都没瞧见呢,一只手遮下,阻挡了她的视线。
“唉,”陈云烟拉开她的手,探出头道:“你看过这般冷静,想必也不会恐怖到哪去……”她的话术戛然而止,盯着面前的惨状险些脚一软,跌倒在地,幸得沉昭一搀,才没致使她从石阶上摔个四脚朝天。她拉着沉昭的另一只手遮住眼睛,语无伦次道:“第一凶杀现场!这……血溅得有百丈高了吧,怎的满院血红一片。”
沉昭尝试将手抽回,却转瞬被她拉回,她颤颤巍巍道:“莫走,前方不是有人在处理了吗,咱们去又徒增烦恼。”
沉昭:“……”
僵持间,一张青色的手绢递上前来,一道玩弄、轻浮且熟悉的声音传来:“陈姑娘这般牵着我家夫人的手总归是不雅,本王同你块新择的手绢,你遮遮眼可好?”
陈云烟一怔,似是听出了其音声,抬头往后一瞧,正是那位“天降神兵”的美郎,抓着其夫人的手僵持在此好像是不妥,他踌躇片刻接过手绢,这手绢细瞧纹路,似是女子之物。她脸色一僵,莫不是择与他家夫人的,猜到此处她哪敢再用,手递上前了,身侧之人反倒都不见了?
这人呢?
陈云烟抬袖遮挡着,瞧见那两口子一前一后都向里去。她只能将其先收着,等沉昭一出,他便将手绢“完璧归赵”。
满院血腥味好似挑逗人一般,都向鼻尖钻去,一股比一股强烈。
沉昭望着那拖拽在一起的尸身,以及那书写的纸张全被收入囊带,便知他们已办好案。
而剩余的那几具尸身还不见拖拽,当中最吸引人的还是那抹鲜艳的红。
沉昭走近一瞧,此人正是红姨楼内那位老板娘,她的尸身旁,那位名穆儿的孩童便就立在那处,不声不吭,脸上甚至没有多余的神情,麻木得好像与他无关。
他甚至还抬脚踹了踹女人,不见搭理后又沉默上了。
“这皆是一刀致命啊,真够残忍的。”
沉昭寻声望去,只见谢之念不知哪取来的扇子,展开后上方描绘的正是绿意茂盛的青竹,扇面抵在鼻尖,不知当时是扇面的清香,还是毛用皆无。
不过,随他去了。
沉昭弯腰凑近去查看,正如他所说,皆是一刀割喉致命,血溅得这般高,难道这些人全是被吸引至外的?她思索着一个个看过去,割喉、割喉还是割喉。
手法娴熟且凶残,更像一人所为。
这院子里所有人加在一起,不足八人,若是来一个像采花贼那般武力的人,这灭口于一人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在京城红姨楼当中,就连她持刀都能叫他们震慑住。
沉昭望着避而远之的谢之念也没奢望什么,他在便好,他在,周遭的狱史不会拦她,她可随意出行,不用翻窗掀顶。她思索着,有目的的向屋子里走出,这儿敞大,说是接待的大堂,却远远舒适多,更像是二人的住所。
花团锦簇,沉昭提着衣裙走上门前悬空的平台,那儿花开得艳丽,凑近能瞧见方浇得水珠。
今日闷热,这想必便是死前所浇。
望着眼前这扇紧闭的大门,沉昭抬手将其推开。
窗棂大开,徐徐热风吹其床幔,屋内空荡荡的,也不曾有喷溅开来的血迹,整整齐齐就连一点打斗的痕迹都未能瞧见。
还未待沉昭走进细看,便被院子中由远及近的声响吸引,那人尖叫着,显然是对他们这些狱卒所行之事的不满。
“我说你们这些官大爷,绑我一个小小木匠来做甚!”他挣扎开,其更像是那名狱卒将他放开了来,他弓着背,双手重向膝盖,叫喊着鸣不冤:“我老便在家坐着,这锅便从天上来了。”他撸起袖子展示皮包骨的手臂:“大人,我何德何能能杀这人哇!莫要听信了什么谗言。”
唐驷上前安抚道:“老人家您莫要心急,我派人请您来只为询问,并未是将罪名扣在您的头上,这定案是要查过的。”
木匠抹去白发间的汗珠,掐了掐走得过急酸痛的腰,不解道:“那,大人唤我来是为?”
“哦,”唐驷问道:“这是讨你问这入夜前后可听见何响声、大喊或求救。”
木匠闻言,向后方看来,唐驷闪身过去遮挡,谁知终是晚了一步,他尖叫着向后倒去,幸得狱卒相拖,不至直直跌落在地摔断脊柱。
木匠抬手指着那边的尸身,嘴里却因慌张支支吾吾的,道不全,只能听到:“这,人,血……”
唐驷强势的拉起他,问道:“你可曾听见?”
“……”木匠神色一僵,看着围着他的狱卒们,不知是吓着了还是怎的招,他是怕了,口齿也清晰了:“不曾,我方才就在院子里,一个鬼影都没瞧见,更别说听到什么动静了。”他伸手拽回自个的衣领,认怂道:“大人,既已知晓,可放我老回去,家中还烧着炭火。”
唐驷松开手,向一旁的狱卒示意了一个神色。
狱卒了然唤道:“在下送您老回去。”
“唉唉唉。”木匠不敢再待,连连点头:“有劳有劳。”
沉昭听后转身便直直向屋内跨进,这物件摆放整齐,橱柜与书桌上的花纹精美,帷幔上更是珠宝镶嵌,琳琅满目。桌案上那具茶壶,更是独特,那把手就好似栩栩如生弓着身子的绿竹,上方的水墨画晕开河水,点缀莲叶,叫人喜爱。
整间屋舍都女主人悉心照料、呵护着。
这敞开的窗棂实在诡异,外面正是小片竹林,夜间蚊虫数不胜数,不早早合上,却开至入夜。
沉昭走近查看,那靠近窗棂的搁置物件的桌案,干净如初不见一丝灰烬,但沉昭借屋舍燃烧的烛蜡,瞧见了窗台与桌案相抵之处的碎屑。
发着光,不排除何锋利之物。
沉昭取出手绢,轻轻将那物扫出,她举在灯火下查看,这是枚玉的碎屑,还是和田玉。
知晓这件小物件,沉昭取下烛火在桌案下寻找着,桌角木缝中也有更小更碎的玉角。
显然这玉碎后有人清扫过,或许是心急,眼瞧这干净了便匆匆离去了,很有可能是凶手清扫的。
方才唐驷同她猜想一样,喊周遭人来询问。而来的木匠已经印证,不是在外大喊大叫将人引出去的,且他杀人时还不曾有惨叫,正是如何办到的。
下药的话,人又是如何出去的。
难不成真是下完药,一个个背出去的?
沉昭若有所思拉开了木匣,当中正放置着一块卷起的红手绢,经方才一拉,那块和田玉的碎手镯便出现在视野中。
……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