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内灯火通明,少年的身影被火光拉得斜长。
他杵在那呆若木鸡,直至视野的女人被拖动,他才冲上前去,拍打着那些手,驱赶着人,嘴却始终不张。
旁人不解,正相商着将他先拉走。
他挣扎着,可其瘦小的身躯却难能抵御几名壮汉的拖拽。
穆儿无奈的尖叫道:“放开我!放我下了!”
马车一到,唐驷便在外叮嘱着,谁知一进入就瞧见众人围着一个撒泼打滚的少年,极犟,死活不离开那,任旁人如何拽走,他都能趁机跑回。
唐驷抬手示意几人松手。
牵制的力度一松,穆儿连滚带爬回至女人身侧,望着她因挪移而凌乱的衣物,他沉默着盯着不去动,脖颈处那道鲜艳的血红让他呆滞一瞬,随即从自己怀中取出了一张手绢,随即盖在她的脖子上。
静静待在那,执拗的候着她坐起。
唐驷抬手示意旁人先撤下,留了那么两名搬运的伙计。而谢之念在侧,他尊大佛哪是他能招架得住的,眼下看来他悠哉游哉应当不会掺和一二,唐驷便随他去了。
单薄的身影栖身一片血海中,到唤起他儿时的回忆,当时母亲自刎的画面印刻在脑中,雪白的亵衣逐渐染红,他在旁撕心裂肺的喊叫着,希望那些将母亲抬走去火化的人能折返回,然而并没有,被捧回的是一坛掺着草木屑的骨灰,甚至在他的勘验过后,被告知这只是一堆土。
唐驷蹲下身,拍拍他的肩道:“等仵作勘验完,我会派人将其好好安葬。”见孩子不动,他指示身后两人道:“都带走吧。”
抽屉内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沉昭垂眸,伸手掀开那块红手绢,镯子碎成几段,整体通透成青色,倒是块好玉。
沉昭拾起一块碎玉,玉尖端处的血迹引得她注目,她指尖一抹,稍加一捻便在两指间晕染开来。
留下的时辰不长。
沉昭将这办枚沾血的镯子包好,收在身上,望着门外欲渐退去的灯火,她环视一圈便准备出去,在正欲抬手开门之际,敲门声突兀的响起。
刚附上门框的手骤然抽回,沉昭盯着门框上欲渐靠近的黑影,极为细微,几乎与门外那道身影重叠。
屋内有其他人。
沉昭一手从腰间迅速取出那半枚镯子,一手慌慌张张附上门。
身后那道身影以为沉昭想开门逃跑,一手捂嘴,一手持刀便要将人灭口。
可等待他的是两手一空,人也并未从拉开房门冲出,反倒是落锁了。
可不待他反应,蹲下身的沉昭一技扫堂腿,便将人放倒。
门外之人听见这一声肉砸地的闷响,停下敲门的动作。
沉昭火速起身,一脚便踩在他持刀的手背上,促使他无法动弹,再弯腰将那半截镯子剑端抵在他的脖颈上,另一只手顺势拉下面具,察觉是生面孔且又同摄政王府行刺那人相似穿着的,她便毫不留情用镯子划开了他的脖颈。
他眸子出现一丝震惊,即刻咽了气。
沉昭起身,用他的衣服抹了手上及镯子上的血迹,衣裙底的血迹随它去了,这屋里躺着这么大一尸身,沾上并不稀奇。
敲门的声音虽停了,可门外那道身影还在,沉昭不慌不忙的收好碎镯子,起身打开房门。
门前站立的正是谢之念,身侧的侍从为他提着明灯,他第一时间并未向房门望去,先是从头到尾将沉昭打量一遍,随后停在她衣裙上那小些血迹上。
沉昭掐着衣裙,微遮血迹。
两人无话,沉昭侧身淡然的挤出,示意里面道:“漏了一人。”
谢之念瞧见里面的尸身,不语。
身旁的侍从也是一愣,原先这院子中的屋子他全都探过,怎的会突然冒出一具尸身,他不解道:“主子,这人是哪来的?”
谢之念瞥了他一眼,他识趣的闭了嘴。
沉昭望着空荡荡的院落,便着手往衙门中前去。
那侍从不解的往屋内走去,致命伤也是在脖颈处,他伸手去探时,血的温热让他迅速转头对自家主子说道:“主子,刚死。”
谢之念垂眸去看,这道伤痕比前几位的剑伤都要宽大,除这道外,上下还有细小的刮痕。不像是剑伤,但也是件锋利的物件。
侍从不好妄言,他询问道:“王爷,可让他们进来抬人?带去那衙门也勘验番,这具死得实在诡异。”
“不必,”谢之念落言:“你扛出去处理掉,莫叫人察觉了。”
……
门槛外的血迹已被水冲去,几名狱卒正持着扫帚往里走进。
沉昭走出时,正巧瞧见几人在清扫,转头便要糊胶贴上警示牌。
“王妃。”小田于驶来的马车上叫唤着,她所乘的正是衙门的马车。
待马车停在道上,她拢着衣物正要下来,便听沉昭出声制止道:“不必下来。”她说着走上前来,上方驱车的小厮赶忙跳下,摆放着马杌,沉昭提着衣摆顺势走上。
小厮收着手中的物件,向里唤道:“夜深了,王妃可让小的送你回去?”
夜逛衙门,听上去不是个好理由。
沉昭抬手拂开帷幔,恰好与走出的谢之念相视一眼,他又是撇嘴一笑,轻浮的用嘴形道了句:“晚安。”
“……”望着他向后方的马车走去,随即马车驶动,沉昭放下帷幔对车夫说道:“跟上前面那辆马车。”
“哎。”小厮抹去额间的汗,仔细向前方屋檐上看去,那处空荡荡的只剩一片黑,怕不是撞见了鬼,他方才瞧见一个奇怪的身影闪现在那处。不曾犹豫,听到指令后,他便立刻驱车追上。
簪花楼……
沉昭略有失望走下,她觉着他能耐不住好奇,直往衙门,前几日去得那般勤快,今日怎的上赶着睡觉了。
那人慵懒着上着楼,手中的扇子把弄两下又抛给了身后的侍从,不过,如今这位不是在院中见到的那位。
他登顶后,还不免回头从沉昭挥挥手。
“……”沉昭瞧见这幕,转念要在下闲逛一二。
“恩人?”梁君青望嘴中塞着蜜饯,脑袋往后一靠,眸子往上翻着,这等仰视方式,得亏他将人识出了。
沉昭望着他身前桌案上的蜜饯瓜果和暗沉的浓茶,问道:“乔楼主不在?”
梁君青一呛,闷得脸瞬间通红,使劲垂着胸口,手在桌案上乱摸着,终取得那茶水,一口灌下,才缓过来,他拂着胸口,吞咽着不适:“险些就去了。”
他调侃后,招呼着沉昭:“恩人您坐,尝尝这些点心,味道相当不错,与京城那些有过之而无不及。”
沉昭本就想在下耽搁一二,便顺了他的意坐下。
梁君青欢喜的将蜜饯瓜果推至她的身前,顺溜的同她倒了杯茶水,笑道:“品品看?”
沉昭未曾婉拒,但对这些甜得牙疼的蜜饯瓜果没什么兴趣,她拢过茶水,鼻子便闻出这并非茶水,她微抿一口,便匆匆搁下,这怕不是甜水中再往里面加了几块糖,甜得腻人。
梁君青向前探身,问道:“可是香甜?”他往口中塞着蜜饯,细细品着茶水,一副悠然自得的姿态:“也得亏乔姐不在,我才能这般畅饮。”他端着这茶道:“若是叫她知晓我如此糟蹋她这茶水,她定要将我削。还在这店门处放块,禁止我入内的牌子,叫我人人喊道。”
沉昭环顾这处,进门一眼便能视,但同理人一回来里面的人也能瞧见:“坐在此处,你就不怕被抓包?”
“并不,”梁君青说得轻松:“她今日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了。”今日乔楼主的突然离去,簪花楼便早早收场,看戏的人没听爽,倒是叫梁君青吃爽了。
梁君青瞧着四下无人便凑上前道:“是一位刚来京城,听说是仰慕簪花楼的戏曲派人来请叶儿姐的,平时这样的事不曾有,乔姐义无反顾便陪了去。不过我看乔姐的态度板正,眸子中还有一簇似有似无的怒火冉冉升起,比我惹祸需她平息时还要瘆人。跟见仇人似的,所有我猜想这事怕是一时半会解决不了的,否则我哪敢。”他如痴如醉的享受着。
沉昭面色凝重,这位刚来京城的大人能是谁,据她所知的最近只有一位,若说她不知的,喜欢戏曲,还能直接将招牌唤出去的人,少之又少。她问道:“你可知是哪位大人?”
梁君青耸耸肩,无措道:“恩人抬举我了,我哪能知晓,虽说那来寻人的小厮是我引进的,但一进房门我就被拎了出来,谈何知晓。不过,瞧那小厮趾高气昂的气性,这背后之人地位不小啊。”
苗田之。
此人首当其冲出现她的脑海中,他刚来京城,且是前楼主的丈夫,如今与簪花楼有着密切的关系不足为奇,乔褚与陈源是能值得托付簪花楼,甚至是过命的交情,识得一个苗田之更不是难事。
沉昭如今怀疑的是,他派人来请的恐怕不是叶子反倒是乔褚,两人见面为何要这般遮遮掩掩,当中怕是藏着不少事。
还有陈云烟那句:为心爱之人才回头。
或许弄清这四人的关系,线索便会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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