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晃而过,过时不候,沉昭见暮色深下便上楼歇息。
梁君青今夜过得舒爽,待茶壶中的水饮进,他一副意犹未尽的摸样,一手捧着话本,一手提着茶壶向后厨走去,清洗完后,他又将桌上蜜饯瓜果的痕迹来来回回清理掉。楼内的小厮若是不想掀起一片腥风血雨,对他的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这二东家别提坐得多爽了。
二日,沉昭在楼下厅堂中喝着早茶。
梁君青打着长长哈欠从上方走来,瞧见大早上想不开喝着茶水的沉昭,迟疑半响腾腾跑下,搬出她身旁的凳子便落座,杵着脸盯着杯壁,似是在怀疑这是否是茶水,光看着好像是不过瘾,他上手翻杯沏茶品尝着。
熟悉的苦味只窜天灵盖。
梁君青将水吐进茶杯中,拧着脸将它搁远,回味道:“还真当是茶啊……”他扫兴的往他桌面上看去,清淡的黄米浓粥。这寡淡无味的东西,喝进肚子中他还嫌占了点心的位。
梁君青拍拍肚皮,正思索着今早吃些什么,便在肚子上掐到了一团赘肉,这几天来此太过放肆,他长了不少肉。揣着不安他掐了掐脸颊,脸上显是没多少肉,但因心里作用他觉着自己定长膘了。
后厨小厮端着一大早出门购买的肉大饼来时,梁君青慌忙摆手相拒道:“将此物拿走,不要在出现在我眼前。”
小厮一愣,端在手上的盘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他低声向这祖宗询问道:“那二东家您想吃的啥?”他有些不满道:“现在天色渐亮,小的去外面转悠一圈,可未必能买到了。”
梁君青紧闭双眼,忍痛割爱道:“这饼你拿去和后面的兄弟分了,我要碗粥。”
“粥?”小厮疑惑:“何粥?可要加什么,二东家您等我一会。”
梁君青制止道:“你去哪?”
小厮顿步,如实道:“取个本,取只笔?”
“作甚?”
“二东家你不是要喝粥?我将你那些密密麻麻的食材记下,好去准备着。”
“……你回来,”梁君青见他走到跟前,指着沉昭身前的那碗粥,道:“一样的同我盛一碗便可。”
小厮脑中的一根弦崩断,不可置信问出:“当真?二东家你身子可有不适?”怎么说出了这种话,你往日里不是无肉不欢的?但他不敢直直道出。
梁君青不耐烦道:“多事,让你去取,你便去,小心我饼都不同你了!”他猛地抬手去抢肉饼,却被小厮后退躲过,乐道:“好嘞,小的正就去!”
不时热粥被端上,那小厮嘴里咀嚼着,想必便是他心心念念的肉大饼,他无奈只能从他手中夺过勺子,埋头去喝粥,可是第一口他险些喷出,粥粒刺啦着嗓子滑下,叫人低声闷咳。
小厮还以为这他喝太急呛着了,急忙拍着他的背帮他顺着,忧心忡忡道:“二东家您没事吧?”他还当是自己当真他的面将他的肉饼吃掉,叫他气到了。
梁君青缓过,顶着一张通红的面,却强装镇定问出:“粥不放糖?”
小厮抬手示意沉昭面前的粥道:“没放。”
“……”这未免太苦了,梁君青再品了一口,也管肉不肉的,加点糖能壮到哪去,他唤道:“同我取些糖来。”
沉昭瞧着他大气的舀了两大勺糖拌进去,细细品尝才算满意。
这孩子嗜甜如命。
他吃着忽得想起何事,问道:“大东家回来了吗?”
小厮咀嚼的动作一顿,嘟囔道:“大东家昨日便回来了,昨夜小的值得夜,小的给开的门,您可不知,”他手舞足蹈道:“您可不知大东家那脸色,小的还当他识破您做的那些事,恼怒了。”
“不对,我昨夜也没听着敲门声啊?”梁君青忽觉手上的甜粥都不香了,轻声道:“她难道知晓我喝的茶其实是酒了?”
小厮惊愕道:“那是甜水是酒!”
梁君青抬手抵在嘴前,示意他噤声道:“嚷嚷啥!你生怕她不知情吗!”
小厮抬手捂嘴。
“不过,看你这摸样我便知她定然没识出,”梁君青沾沾自喜道:“还挺成功,喝过的人都没品出。”
那水甜得腻人,品出有鬼了,沉昭无奈的摇摇头。
小厮哑言:“……二东家,小的在也不敢同你胡闹了。”他垂眸盯着怀中的那半张饼,心想着下次再说,他如今没办法割舍这张饼。
梁君青撇嘴驱赶道:“滚滚滚,一刀两断就趁早滚。”
跟着他可少不了好处,虽说不知能他还能在扬州待多久,但能享受一二,他也是不会放弃的,小厮抖落出消息,望拉进关系:“二东家,你可知昨晚相送的人是谁?”
梁君青灌着粥,模糊不清道:“谁啊,你不脸盲吗?没见过你将人完完整整识出。”
“话是这么说,”小厮挠了挠头:“可救小的命的恩人,小的还是能认得出的。”
“恩人?”梁君青埋头沉思着,随后猝然醒悟:“那回霍乱到处逞能的小屁孩?”
小厮神情崩裂,却不好回怼,只能兴致缺缺道:“人少年成名,做事莽了些,但小的就是因为他这个莽字被他拖出火海的,我一直记得他的恩情。”
梁君青食完,将碗搁在他手中,直言道:“人如今是京城鼎鼎有名的大理寺少卿,你能帮些啥,等下回我将人请来吃顿饭,你好好表现。”
小厮全然不信,端着碗离开,落下一句:“您请得来吗?”
“……”梁君青吼道:“哎,你回来!你回来!别走啊!”
小厮头也不回道:“二东家恕罪,开店了,小的要去忙了。”
“切,”梁君青说着从衣袖中掏半块肉饼,恰时后厨处的帘子掀起,小厮怒狠狠瞧着他手中的饼。
梁君青乐着,这是他将碗搁在小厮手上时,偷取来的,谁叫这饼十里飘香,他还不捂着点,显然是给了他计划。梁君青乐呵呵展开,一口喷香,还不忘冲小厮吆喝两句:“去忙啊!别愣着了!小心被抓,这么闲散!”
回应他的是飘荡的帷幔。
梁君青傻乐着,好似捡到天大的便宜。
沉昭将未食完的粥叫小田撤下,为噎着的梁君青倒了杯茶水,顺势问道:“方才所说的可是京城那位?当年那场霍乱他们怎的会在扬州?”
梁君青一愣道:“恩人您这就不知了吧,他们是那时正巧来接前大东家的,恰巧被城外流民困在城内,如今的大理寺卿还是少卿的竞争者之一呢。”
沉昭平静的听着。
梁君青挥舞手:“当时城门失守,大量流民闯入,整座城都乱了套,满城躺着的皆是感染霍病的百姓,苗大人自爆身份站了出来稳定了民心,择齐了满城的药物,缓解了他们的痛苦,挽救了城中幸存的无数百姓。也正因此,他一回京便得到了少卿的位置,以及陛下的亲赏,无限荣誉。”
“而我,”他拍拍胸口道:“那时我与家中发生了争执,在簪花楼中吃了霸王餐被迫在这里做些杂活,因此处的庇护也算躲过一劫。”
沉昭细细听着:“可是少了一人?”
梁君青不解道:“何人?”
沉昭沉思:“那位勇闯火场的少年?”
“哦,您说那位啊,让我细细想来。”梁君青撑着头,似是不满撇着嘴道:“一位莽夫,我当时完全不解苗大人选他做接班人的意义在哪。”他无奈的摊手道:“不过,如今看来,他变了极多。”他来了兴趣:“恩人我同你说说他,您可别看他如今这番循规蹈矩,处处行事有礼,相比我以前遇见的他简直是变了一人。”
梁君青:“那时的他,穿得狂野还裹毛皮,头发梳得冲天,小小年纪被他爹追得满街跑,我怎么来说都比他好上一点。我就爱整点话本,他也是扬言要上战场,在扬州城大山之地到处狩猎的人,莽实在莽。但没想到一次机遇,他便能了我父亲天天拿着训我的理由。”
梁君青烦躁的挠挠头:“药铺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苗大人那时都急疯了,转头便要冲进大火中,却被官员们死死拉着,他们胆子真怂啊,他们这般做哪里怕的是苗大人死了,他们是怕苗大人死后,药也没了,他们控制不住局面,也不愿接下这口锅,自私自利的家伙,好在之后皆感染了霍病未得到及时救助都走了,自从扬州城焕然一新,清净了不少。”
“就在双方僵持之际,这傻小子就凭借着瘦小的身躯冲了进去,衣裳烧得破破烂烂,出来时手上全是提着大包小包的药材,刚丢出来人又冲了进去,事后又拖了个小娃娃出来,差点将那些官员吓傻,那面容我至今想起来多要笑晕过去。”
沉昭:“所以那小娃娃……”
“对,”梁君青乐道:“正是方才那位显老,实则比我都要小的果子。”
果子,簪花楼中名字倒是好记。
故事听完某人终于舍得下楼,沉昭唤着小田跟上去。
梁君青撑着头看着,他前些天听着恩人和那花花脸是一对后,险些宕机,两人哪里相对夫妇了,比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还要冷漠,好歹还能挥个手,他们看也不看一眼擦肩而过。
如今看来,恩人愿意追上去,是否是主动破冰了?这怕是会热闹不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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