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事关我仙宫大典修订，相关人员不容有失，我此番亲自下凡处理，诸位有何异议？
虽说底下这些人平日里没少给洛楚宜添乱，但此事事关重大，又时间紧迫，如今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于瑾夏前去为下凡做准备，洛楚宜出发去了神农谷。
“大人，此番下凡事大，切莫意气行事。您体内的凡俗气息已十分浓重了，如今要用这药压制神力，过度浮动，恐生变数。”
余念身前放了一只晶莹剔透的琉璃碗，里面盛着洛楚宜要喝下的汤药。此药熬制起来极为复杂，说是要，不如说是毒，总之算不上什么顶好的东西。
“多谢了。”
洛楚宜一口饮下，向着余念点点头，便迈开步子离开。
见人走了，余枝才从药房里走出来，余念低头磨药，也不搭理她。余枝以余念为中心转了好几圈，最后耐不住凑到余念眼前，抻着脖子，拧着角度去看她。
余念懒懒掀了掀眼皮。
“怎么了？”
“你对她是不是太好了？尊主交代过，要让她吃些苦头的。”
余念挑眉。
“可尊主是个嘴硬心软的人，你要学会读懂尊主的言下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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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宥汐的心魔，这件事的起因只极少人知晓。沈宥汐曾在凡间有过一段露水情缘。
“阿洛，次次下凡都有人跟着我，束手束脚，实在难受。”
彼时二人年少，沈宥汐的性子还十分跳脱，这天宫之上总是白茫茫一片，无四季之分，景色不及凡间一半的变幻。天宫里老头多，会打手板的老头更多，总爱用些规矩束缚这些小辈，但凡有个生**玩的，都不会想待在这个地方。
沈宥汐和洛楚宜不同，她并没有多大的重任在身。
“阿姐，你的法力较我们一般凰妖要微弱很多，独自下凡太不安全。”
沈宥汐不满，揣着手在洛楚宜身边转了又转，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从早晨坐到了晚上。最后洛楚宜无奈妥协。
“我可以帮你瞒着宫主们，不过你得带着我的信物，要是遇到危险，一定要用这个找我。”
……
凡间，京城。
此时已是深夜，京城宵禁不允百姓逗留，街道偶有莹莹烛火，火光微弱，照不清路。洛楚宜为不惊扰寻常百姓，跟着于瑾夏自客栈的窗户里翻了进去。
屋内灯火通明，段嘉梧还守在沈宥汐的床前，见有人进来，腰间的佩剑出鞘，在看清来人后，又跪下行军礼。
于瑾夏去了外面守着，洛楚宜拉人起身，看着对方乌青的眼底，心中不是滋味。
段嘉梧身份特殊，要下凡自要过她这一关，所以她亦是当年的知情者之一。
“此事与你无关，你不必如此自责。”
段嘉梧偏开视线，眉眼中的困厄却如漩涡一般陷地更深。
这不一样。她并非分不清轻重之人，唯独沈宥汐不一样。
“大人，我能做到什么？”
幻境之中的景象只因如梦者的心魔而生，对外来者极其排斥，是以陷入其中，大抵只能只身破局。
可这并非没有时间限制，人陷入幻境的时间越长，本体的气息便会愈发微弱。最后死于睡梦中，生生世世不如轮回。
这是一种极为恶毒的诅咒，施下阵法的程序极其繁复，所需媒介亦是世间难寻，所以寻常幻境不过辍人志气，危及不了性命。
可如今，沈宥汐已被困了数日了。
“是在下失职，并未体察到此事凶险之处，致使沈宫主如今生机薄弱……”
段嘉梧是个性子犟的，如此是说不通了。洛楚宜凝了凝眼神，深沉开口道。
“我确实有一个法子，只是……此事十分凶险。”
“属下愿舍命相助。”
洛楚宜竖起两指立于沈宥汐眉心处，指尖金光乍现，光线过处，捻起一缕发着光的丝线，而后指尖合拢，将收起的光芒凝聚投射进入段嘉梧的身体中。
“在幻境中，你二人同心共体，她死你死，她伤你伤。”
沈宥汐平躺在床上，眉眼温和，似在熟睡，只是不醒。段嘉梧看了她好一会，才蹲坐在床边，离得极近又相距甚远。
闭上眼，沉声入梦。
洛楚宜为二人掩上门，命门外的于瑾夏一行人好生守着，她自披了一件黑色的披风，掩着夜色离去。
京城热闹，这段时间却又十分动荡，民间似有悬案未解，街上隐约有些隐秘极深的凡人气息。
彻夜灯火通明的，乃是一座春楼。洛楚宜向来不走寻常路，又翻了窗上去。
甫一进门，便被这满室的浓重脂粉气熏的直皱眉，她走了几步，挥手散去空中气息，却感知到身后有人靠近。
她假作迈步向前，迅速往后一倒，身形一闪，踱至来人身后，掌心聚力，压迫在对方的命门处。
“是我。”
洛楚宜看着来人的后脑勺，急忙收了力气。回神过来便要质问，倒是被人抢了先。
“我担心你才下来的，余谷主说你封去了部分神力，在凡间不好施展，如今我也可以控制住自己体内的力量，能助你一臂之力。”
池清絮生怕对方不同意，将声音软下来。
“抱歉，我真的很担心你。”
此时洛楚宜已为伪装变换了形象，池清絮转身过来，只见着一位玉树临风的潇洒公子哥，黑袍之下是一件黑白的道袍，发间插了一根玉簪。让人看得移不开眼。
变幻之下仍有本人的风韵在，洛楚宜本身就是一副瞧着懒散的性子，有时眼神都懒怠地给一个，这下更显风流了。
池清絮愣了好一会，忽然笑了。她伸手帮人把腰间的衣带系好。
“你真好看。”
说着眼睛还亮亮的，跟反了光似的，铺了一池的碎星屑。
洛楚宜装得满不在乎，没再和对方对上眼。
“你以前来过京城吗？”
池清絮摇头。
“道门不允摄政，不得入京。我下山去过的地方，都是你同我一块去的。”
“那便省的我费力了。”
洛楚宜大手一挥，给池清絮换了一身男装。还别说，装得倒有几分样子，只不过看着不大康健的模样，像个病秧子。
“跟着我。”
洛楚宜看也不多看一眼，径直推门走出去。池清絮赶忙跟上她，二人停在一扇红木门前。
有几扇门里隔音十分不好，男女缠绵的声音传出来，实在有些不堪入耳。洛楚宜的表情不大好看，但还是敲了门。
三声短，停五息，二声长。
木门应声而开，里面坐了个长相十分妖娆的女人，见了二人，大方地请人进来，勾着手中烟斗吸了一口，喷云吐雾。
“客官可有信物？”
池清絮看洛楚宜的神情有些复杂。而洛楚宜毫无察觉，从袖中取出来一只香囊。
“狐妖首领现在何处？”
女人收了笑意，眼神凌厉起来。但生意人，八面玲珑，自是各方都讨好。
“城南老巷，旧国公府邸。”
洛楚宜点头。
“多谢。”
两个人又从窗户离开，走了一会，洛楚宜被盯得实在不自在。
“你……”
“你是常客吗？”
洛楚宜头也不回，但心里有点小高兴。
“先前来京交涉，探查过一番，此人乃蝶妖族中旧部后裔，是蝶妖的人脉。”
“哦。”
“此事与狐妖有关？”
洛楚宜点头。
“先前道门上报，京城内有狐妖活动的痕迹，而且几年前沈宥汐的那一番露水情缘，便与狐族有关。”
狐妖，掌五行火之力，族内统御森严，隐世已久，如今在京城现世，必有大事发生。
狐族十分爱惜自己的本体，多以本体现身，这一路上的房屋瓦椽，或多或少都蹲着几只狐狸，冒着火光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二人，却因为洛楚宜本人身上骇人的威压而不敢近身。
到了旧国公府门前，就有一位身形高大的狐人，一柄大剑直直地立在身前，插进了门口的地里。
洛楚宜眼神凉凉的瞥了对方一眼。
“你们首领都不敢拦我。”
大块头停了一会动作，里面突然传出一道人声，那声音似能摄人心魂一般，极具穿透力。
“阿成，请大人进来吧。”
池清絮捂着耳朵，脸色一白，感觉胸腔内血气翻涌。
洛楚宜将那声浪扬开，拉着手带人走进去。
这旧国公府里外不一，外面陈旧腐朽，周边的枯树枝上都立着几只黑漆漆的乌鸦。里面却别有洞天，院外的空地上种了一片桃林，此时花开地正艳，令端坐在桃林小亭中的美人都妖冶。
小亭乃湖心亭，围湖而建，一座木桥连接着岸边。
洛楚宜不计较对方的无理，带着池清絮走近，才看清对方长裙掩盖下竟是一根森森白骨。
“抱歉，是我礼数不周了。”
狐妖首领柯琳是个生的极美的女子，毕竟狐妖善用魅惑之术，本尊的相貌亦是加分项之一。相比起这位，洛楚宜确实也是小辈，在妖族里，五十岁的寿数算不上太老。
“你这是……”
“出门寻人，受了些伤，并无大碍，只是恢复还需要时间。”
“您此番是为沈宫主而来吧？”
洛楚宜神色骤冷。
“是。”
“此事并非我族所为，我们此次来京，只是为了寻一走失了的小狐，并没有要针对沈宫主的意思。”
若非重要的人，怎会出动这么多狐妖出来寻。
果然，柯琳又添道。
“我狐族的继承人走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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