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付景之通身冰凉,艰涩的发出声音,“什么意思?”
镜子里的人冷峻的脸上淌着水珠,冷清的灯光照的整张脸异常苍白,不见一点血丝,深邃幽暗的眼底蕴藏着无可奈何。他张开薄削的唇,说:“我去了两家医院检查,结果是一样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做各种检查,以为有一线生机,没想到,我没那运气。”
付景之拖着僵硬的身体走近,伸手抓住他的手臂,微微歪头盯着他眼,颤颤的问:“什么病?”
杨斯明不敢直视付景之的眼,只能看着镜子里的他,白净的脸上掩饰不住的恐惧。
“那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付景之问,“等你快死了,再告诉我?”
杨斯明低下头,半垂着眼。
“杨斯明,你在怕什么?不就是一个死吗,我可以陪你。”
这才是杨斯明最担心的。
他直起身抓过付景之抱进怀里,吻着他的右耳,气息吐纳间发出恐慌的声音,“听话,等我死了,你好好活下去。”
付景之哭了,整张脸死死贴在杨斯明温热的肩窝。
“我还没求过你什么,只这件事。”
付景之哭泣的声音击碎了杨斯明所有防护墙,他软弱的流下冰凉难过的泪,全身都在发颤。双臂不断收力,想将付景之揉进骨子里,这样即使是死他们也能在一块。
可他更想付景之活着。
相拥良久,杨斯明将付景之抱起放在洗脸盆边沿,搂着他的腰,用力吻去他脸上的泪。
付景之又怨又恨的推他,沙哑的说:“滚。”
杨斯明扣住他的手,抵在胸口上,缱绻绵绵看着他,“别难过,好不好?医生说,好心情是治愈一切病症的良药。”
“滚。”付景之扭头不肯看他,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杨斯明捧住他的脸,转过来让他看着自己。红红的眼水雾雾的,杨斯明用拇指指腹抹去眼角的泪,温声说道:“对不起,我只想让你高兴点,别跟着我一块难过。”
“什么病?”
“肺癌晚期。”
付景之的眼泪更加凶猛的往外流了,癌还能治治,后面一旦加上晚期,花再多钱也治不了。
杨斯明心疼的把他抱住,眼里跟进了沙子一样难受,“没事没事,我有好好吃药,还能再活一两年。”
“我,不想你死。”付景之哽咽道。
杨斯明没有接话,静静的抱着他。
这一夜付景之抱着杨斯明没有睡着,煎熬到天亮,听到床头闹铃响,才有了一点精神。
新的一天从闹铃响开始,付景之回头看了一眼杨斯明,他已经醒了,看上去醒了有一会儿。
“我去做早餐。”付景之说。
杨斯明伸手将他扣在床上,说:“我去做。”
“今早我想做。”
“好。”
两人一块儿起床,杨斯明洗漱时付景之去了厨房,早餐的食材是昨天买的,都还新鲜。他包了十个包面,水开后,一起放下去。转身往汤碗中放了一点猪油、紫菜,等水开盛了热水进去,搅拌搅拌,撒了点葱花。
付景之呆呆的站在灶台前,双眼无神盯着在滚烫开水中翻滚的包面。
杨斯明洗漱完换上衣服过来,看付景之站那不动,暗自叹气。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说:“再煮下去,包面都烂了。”
失神的付景之这才注意到包面已经在锅里煮了一会儿,忙不迭拿勺将包面捞起放入汤碗中,随手将备好的生菜放入锅里烫烫捞起。
放入烫过的生菜,撒点鸡精一碗包面便好了。杨斯明自己端出去,坐下后,付景之坐到了旁边。
“拿个碗,分你一半。”杨斯明说。
“我不想吃。”
“早上多少都要吃点,别饿着,胃会坏。”
“爸妈知道吗?”付景之问。
“知道,上周说的。”杨斯明吃了一个包面,气定神闲说道:“他们和你一样难以接受,不过,我已经接受了。”
付景之认真的看着他,“吃完饭,去医院,别上班了。”
“有句话说,不幸中的万幸,我不像其他患者那样不能正常生活。既然注定是个死,化疗和手术我一样不准备做,吃点药能治治,不能治少受点罪。”
“不做化疗,也不做手术,你会死的。”
“难道做了就不会死?”杨斯明冲他笑了笑。
“杨斯明,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知道。”
“什么都不做,等死,这就是你……”
“我想赌一次。”
“你真的疯了!”付景之拍桌而起。
吃完饭,杨斯明没有直接去公司,带上付景之去医院见厉南洲。
厉南洲上午有位病人,忙了一小时多才得闲坐下来喝杯水。杨斯明带着付景之适时出现,他的朋友付景之见过,吃过几次饭,厉南洲也在其中,所以这次见面,没有寒暄,付景之直入主题。
厉南洲从专业角度向付景之解释清楚杨斯明的病状,包括他师父针对杨斯明的状况提出的治疗方法。站在医院角度,他们希望杨斯明接受化疗,但站在朋友立场上,厉南洲支持杨斯明不化疗治愈的决定。
其实杨斯明的病状比其他肺癌晚期患者好上许多,至少他还能正常生活,和常人无异。选择化疗,一定程度上损坏杨斯明的身体,越到后期,承受的痛苦越多。
当然,通过杨斯明的基因检测并未在国内匹配到适配的靶向药物,他们会向国外寻找适配的靶向药物,可这也不能绝对抱住杨斯明的性命。他还能活多久,气馁的讲,看个人运气。
厉南洲的话让付景之看不到希望,他必须接受骨干的现实。
从厉南洲办公室出来,付景之让杨斯明去上班,他想一个人出去走走。杨斯明哪放心的下,让付景之跟他去公司付景之不去,还说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情上班?
杨斯明淡定道:“即使穷途末路,也要光芒万丈。”
“光芒个屁。”付景之气道:“命特马的要没了。”
路过的人纷纷看向他,有人好奇有人同情,这一层楼的病人都是将死之人,没谁比谁好。
杨斯明伸手拉他,“知道我命不久矣,那就好好陪我走完剩下的路,忧愁是解决不了事情的。你要知道,生离死别是稀松平常的事,万物都需经此一劫,没什么好难过。我呢,这辈子短暂,不能陪你到百年,是我失约,罚我在地底下多做几十年苦力。下辈子我们再重逢,我一定守你百年。”
付景之百感交集的跟他走,他现在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人是没有下辈子的。
杨斯明何必自欺呢?
去公司的途中,付景之拨通了徐太衡的电话,电话一通,他便叫道:“爸。”
这一声让杨斯明很震惊,电话那头的徐太衡一时没出声,许久才非常克制的嗯了声,又问:“怎么了?景之。”
“斯明生病了。”他像有什么不开心找爸爸述说的小孩,说着眼睛无法控制的湿了。
“什么病?”
“肺癌晚期,国内没有匹配到属于他的靶向药物。”付景之歪着头看着窗外,所有风景扩散成了彩色圆形鳞片,糊糊的,不断闪烁,“您能不能想想办法,救救他,我不想他死。”
开车的杨斯明心酸的握紧方向盘,手背爆出青筋。
他听不清徐太衡说了什么,付景之却听见了,徐太衡说:“我马上安排人和斯明联系,你别着急,我和小书尽快回去。”
结果是不能改变的,怎么结果,什么时候结果,付景之还想拼一把。他不能让杨斯明从他眼前一天天的消失。
徐太衡带着付知许回国当天,绑架案一审开庭,付景之没有去。
徐太衡在极短的时间里,组出一队非常专业的肺癌专家团队,为杨斯明治疗。回国前,他已拿到杨斯明的基因检测报告,花重金匹配与杨斯明适配的药物。
这事很快传入徐鹿鸣耳里,他转头告诉了沈聿洐,当时沈聿洐正在学校备课。收到消息的第一反应是质疑,再是震惊,最后是担心。
杨斯明出了这种事,对付景之而言,无疑是致命打击。
一番考虑后,沈聿洐主动向付景之打去电话问他在哪,付景之不想和他见面,说了句没时间便把电话挂了。
他的果断令沈聿洐神伤,拿着手机低落片刻,给徐鹿鸣打过去问了杨斯明的情况。
“这病怎么治都会死。”徐鹿鸣和沈聿洐一块儿长大,自然和他关系好些,如果付景之还能选择,他希望沈聿洐能和付景之重修旧好。杨斯明生这病,他挺惋惜的,一位职场人才不该这样落幕,起码等他退下来。但惋惜归惋惜,现实是现实。
沈聿洐说:“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除非时光倒流,在中早期开始治疗,杨斯明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拖到晚期,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徐鹿鸣叹气,“世事无常啊。”
沈聿洐愁云惨淡说:“付景之怎么办?”
“哭呗。我都不知道我这个弟弟怎么那么爱哭,娇气的像个小公主。”
“他以前也这样,不开心了容易哭。”挺娇气的,碎了只碟子也会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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