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不服气
姜泽沉默了好一会儿，“学长，你们派系斗争什么的，我不太懂呢……”
他是脑子有病才往这里面掺和，而且昨天提出的要求明明是让谢星澜和他的母亲见一面，怎么一夜过去，就变成了要让两所分院的负责人互换位置——你是什么会扭曲愿望的圣杯吗？给我搁这搁这呢。
裴子默悲叹：“可是让一对互相思念着的母子长久分别，不觉得过于残忍了吗？”
姜泽：“说人话。”
裴子默：“第二分院拨款多，”
姜泽：“就这？”他怎么不信呢。
裴子默沉默了一会儿，“好吧，除此之外，我和第二分院的负责人，也就是谢珺，有些私人恩怨尚未解决。”
姜泽：“私人恩怨？严重到哪个程度？能说吗？”
裴子默微笑：“学弟，你真的要听吗？听了可就没有下船的机会了。”
姜泽考虑片刻，点点头，“愿闻其详。”
他和裴子默相处的时间不算长，但也够他把对方的性格摸得个七七八八，能让裴子默用上“恩怨”这个词，想必背后藏着一段让他至今都难以走出的回忆——此时的裴子默俨然是一座平静的火山，谁也不知道山底下流动的岩浆，会在何时爆发。
裴子默收回了笑容，眼神淡漠，“我是说真的。”
姜泽眨眨眼，“难道我长了一张会说谎的脸？”
他泡了一壶新茶，又去冰箱里拿了橘子，剥开递到水豚嘴边。蹭了半天都没蹭干净的水豚人性化地叹了口气，安静地吃掉了橘子，把大头往裴子默的怀里一塞，默默委屈去了。
裴子默给水豚顺着毛，半低着头不出声。
等过去了差不多姜泽喝完一杯茶的时间后，裴子默才端起他的那杯喝了一小口，不再滚烫的茶水依旧向上飘散着白雾，萦绕在裴子默的双眼前，遮蔽了他的真实想法。
“说是恩怨，其实更像是我单方面的赌气。
在谢珺消失前，家母是她的导师，母亲时常与我提起她，称赞她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当时母亲主导的一个项目——成果就是你刚才喂给皮皮的橘子——说是主导，其实整个项目组都是听谢珺指挥，并且整个项目有如神助，短短两年就追上了其他项目数年的进度。”
裴子默抬起头，嘴角浮现了他总是挂在嘴边的弧度，“光听前面，这个故事应该是大团圆的结局——可惜，谢珺突然不见了。”
没有了谢珺，整个项目几乎停滞，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了裴子默母亲的肩上。有人说勤奋能够抚平天才与凡人之间的沟壑，可哪怕项目组有着谢珺留下的详实的资料，所有人费尽心力，也无法再让进度推进一丝。
“后来家母病倒，我中途顶上。”裴子默看向怀里的水豚，“可能我也有那么点天赋吧，虽然没有谢珺那么快，但项目好歹开始往前走了，项目组的人都喜极而泣，我母亲也是。”
姜泽咽下一口茶水，他没说话，因为看裴子默的表情，感觉……不太妙。
“四年前吧，我培育的橘子终于成熟了。”裴子默像是在回忆，“应该是四年前吧，那会儿白天黑夜的泡在实验室里，连熬三天是常态，有些记不清具体时间了，我带着结果的橘子去给母亲看，母亲高兴得不行，还怪我怎么就这样把橘子带了出来，问了我好多。”
“最后我坚持和她一人分了一半，我们又把各自的那一半分开，与精神体共享，母亲和她的精神体都很开心，还久违地抱了抱我。”
把脸埋在水豚的背上，裴子默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然后第二天，母亲就离开了。”
“再然后，也就是大约三年前，谢珺回来了。”裴子默嗤笑一声，“所有人都忘了她曾经做过什么，锣鼓喧天地把她迎进了第二分院，所有的资源全部向她倾斜——项目任她挑，人员任她选，当时还有人询问我要不要进谢珺的项目，快要把我给笑死。”
姜泽：“……学长，你这会儿笑得像一个反派。”
裴子默若无其事地揉揉脸，“是吗？好久没有做这么夸张的表情，没有掌握好度——所以你明白了吗，学弟。”
姜泽：我不是很想明白。
“你要说她坏事做尽吧，没有，我后面接手项目后也翻看过她留下的资料，确实，站在她的角度看，之后就算来头猪都能让项目成功，有没有她无所谓；可就是这么巧，没有了她，什么都做不了。
家母也和我聊过她，即使谢珺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她依然欣赏着对方，还自责她要是那时多关注一下谢珺就更好了；对于害得家母累倒的项目，她最多就是在遗憾自己能力不足。不过我的接手算是圆了她的梦，给整个项目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说到这，裴子默画风一转，“到这里就还好——可我就是不服。”
“她要是走得一了百了也就算了，可她偏偏又回来了。既然能回来，当初又为什么要走；既然能回来，为什么又回来得这么晚。”
裴子默笑容加深，“学弟，别人觉得无所谓，但我不能容忍这种人爬在我头上。”
姜泽放下茶杯，“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
他算是明白裴子默为什么会对谢星澜挑剔又不满了，能爱屋及乌，必能恨屋及乌，可用工作来拖住他，不让他准点下班去和谢星澜吃晚饭没必要了吧？
——我姜泽的命也是命啊！
姜泽都有些无语了。
.
二食堂，姜泽紧赶慢赶，赶上了谢星澜最后一道菜装盘。
“还是个大菜，手艺不错嘛星澜。”
姜泽把装了满盆的水煮肉片端到了桌上，今天菜量大，谢星澜还叫了平时关系好的同学一起，视觉效果拉满的水煮肉片一上桌，围在桌边的人直接沸腾。
“是不是和姜哥关系好的人做菜的手艺都不会太差？我悟了，姜哥，从明天起我要和你一起上下学！”
“满分！谢星澜！满分！恭喜你在爱情争霸赛中拿到了关键技能！”
“碗碗碗！筷子筷子筷子！你们别吹彩虹屁了，赶快过来帮忙拿餐具！”
众人闹闹哄哄地分好了碗筷，先是举起果汁碰了一下，感谢谢星澜的辛苦付出，下一秒，无人再说一个字，手里的筷子纷纷飞向心仪的菜品。
谢星澜都要被眼前的饿虎们扑食的画面给吓到，见盘子里的菜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连忙抄起勺子加入战场，满勺的菜先是给姜泽，接着再给自己，边打菜，边高声让其他人慢点吃。
“慢点的话就只能吃盘子底了！”有人在百忙之中回道。
“我还是掌勺的呢！我不够吃你们也就别想着第二顿了！”
谢星澜放出了大招，其他人只好犹犹豫豫地放下筷子，等到谢星澜打走了他要的那份后，才重启战场，厮杀得比刚才更热闹。
姜泽独享丰盛一盘，就着眼前的战场吃得更香，“这个小酥肉炸得很不错哦，是跟李叔学的吧，他调的浆酥中带脆，和别人做的口感不一样。”
谢星澜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个浆就是我拜托李叔调的，我还没掌握好比例，得再练练。”
他吃下一大口，期期艾艾地问姜泽，今天都能准时下班，之后应该也能吧。
姜泽谨慎回答，“应该是的。”
搞清楚加班原因后，他就有办法正常下班了。
“学长搞研究比我专业多了，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做，我就不瞎掺和了。”姜泽还有些唏嘘，想要和谢星澜聊聊他的母亲，可惜桌上还有其他同学，聊这个不太恰当，“怎么不吃了？你应该没吃晚饭吧。”
“吃自己做的菜好像没有那么香。”谢星澜又吃了一口，“嗯，是没有吃别人做的菜那种感觉，就一般吧。”
他的凡尔赛式苦恼成功引来了其他人的尖叫，这些人喊着“暴殄天物”、“我是饭桶让我来”之类的话，眨眼间就把谢星澜盘子里的东西夹走了大半。
谢星澜：“……我真的会揍你们的。”
众人：“死也要当个饱死鬼！”
“那你们有本事去抢小路的啊！它那份才吃了一点！”谢星澜怒指旁边优雅进食的路德维希，“精神体的饭就不是饭了吗！”
众人嘿嘿一笑：“打不过，我家的精神体也打不过。”
他们哪里有胆子抢路德维希的哦，人和他们家的精神体多说两句话，回去后他们得哄多久才能把精神体哄好哦。
姜泽憋笑。
他这三个月太忙，都不知道谢星澜和同学之间的关系变得这么好，谢星澜嘴上在抱怨，可实际上却是把盘子里没有动过的饭菜又给别人拨了一些。
“吃不完，与其浪费还不如给他们吃。”
谢星澜不好意思地扭过了脸。
姜泽点点头，表示理解，他把自己那份吃干净后起身，去后厨给谢星澜炒了份蛋炒饭，简简单单金光灿灿的一碗，其他人嘴皮子都磨烂了，谢星澜也没给他们分一口。
“懂什么，这可是姜哥专门给我做的！”
星澜小朋友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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