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要触碰到她唇时，季玄知停住，退后了几步，浑身发冷。
季玄知咬牙，狠狠地扇了自己几个巴掌。
他刚才，想对师父……
女子怔住，急忙上前，想用神力给他疗伤，季玄知偏头避开。
季玄知抿唇，狠狠掐了掌心的肉：“师父，我，我今日吃醉了酒，有点晕，先走了。”
他慌乱地行礼，踉跄地跑走。
魔神眼睛眯起，明明没有实体，却觉得无比的疼。无数声音缠绕在他的身边，窥视他卑贱的爱意。
“季玄知，你竟敢觊觎你的师父？”
“若是让你的师父知道，从小养大的徒弟对她生出有违人伦的想法，该觉得多么恶心！”
魔气环绕在季玄知身边，消磨他的意志。他手上的青筋暴起，眼眸通红，怒道：“闭嘴！”
高塔中，魔气并没有放过他。
周围环绕着刺耳的笑声，好似有无数人窥视到他龌龊的心思，看见他那次差点吻到她后，做的梦境。
季玄知抱头，瑟缩起来。
他不能被魔气所控！师父，还在等他回家……
“你回不了家了！”魔气嘲笑，环绕在他的身侧。
季玄知狼狈地在地上爬，拼命够不远处的剑。他艰难拿起剑，朝魔气挥舞。
魔气没有受损半分，他们的话在一点点吞噬季玄知残存的意志：“你说，若是神君知晓你的梦境，还会期待你回去吗？”
剑灵越来越虚弱，季玄知颤抖，紧紧抱住剑。
他眼眸暗淡，牙齿死死咬住手臂，血腥味在唇间挥之不去，泪水刺痛伤口，他的声音又轻又含糊：“师父……我不能……师父在等我……”
“哦对了，我记得，神君有喜欢的人了。若是她知道了你的心思……”
眼眸的光一点点散去，他眨眼，绝望地抬眸：“别告诉她……”
黑夜蔓延仙域，遮不住满地的尸体。
树叶滴落血珠，落于面目狰狞的尸身，靖安摆手，仙兵们分散开，催动仙力，仙力洒在尸身上，渐渐地，尸身随着仙力慢慢消散。
受伤较轻的仙者互相搀扶，也帮着其他仙者给逝去仙者收尸。
琼华垂眸，朝前走去，白泽跟在她身后，脚边全是尸身，耳边有低低的抽泣声。
天兵押着一群魔族俘虏往前走，琼华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看向他们离去的方向，良久才收回视线。
裙摆已然满是鲜血，白泽看她，什么都没说，若是琼华想，鲜血沾染不了半分。
白泽显少在仙域，竟看见几个面熟之人的尸身，他撇开视线，不敢再看。
琼华垂眸，无数熟悉的面孔倒在血泊里，她的视线停留在一具女尸。白泽也认出来，是曾给他们两人递过手套的仙婢。
天边降下一道雷，耳边传来一声巨响。琼华蹲下，白裙被血水染红了大半。她抬手，神力洒在女尸身上，渐渐地尸体消散，化成一道道白光远去。琼华盯着白光飞去的方向，是忘川。
天帝叹息，拍了拍琼华的肩膀。
“没有办法吗？”琼华声音极轻。
天帝怔了一下：“我们对魔气毫无办法。”
“杀不了聂星，也杀不了魔神。”琼华冷笑，垂眸，不让别人看见她的神情。
“白泽，你有办法吗？”琼华看向白泽，白泽出神，一颤，神海传来剧烈的疼痛。
昏沉的黑夜中，倒地的人群，仿若和那年交叠。那位少女满是鲜血的双手，握紧神君的剑尖。她脸上挂满了血泪，眼里有无尽的绝望与痛苦，声音却很平静：“神君，杀了我。”
白泽眼皮跳动，不停后退。
“杀了我，神君。”
“白泽？你怎么了？”琼华向前，扶住白泽的手臂。白泽回神，摇头：“没有办法。”
“我也没有办法，我为什么没有办法？”白泽眼中有了泪“琼华，为什么我没有办法阻止？为什么又发生了！为什么一切又变成这样？我真的很努力地去阻止了……”
神海剧烈地疼，白泽竟然觉得浑身都开始疼。他颤抖，那位少女倒在神君怀中的场景在他神海中挥之不去。
“神君，杀了我，你才能救更多无辜之人。”
鲜血如同一朵朵花在少女华丽的衣裙上绽开，神君将她紧紧抱在怀中。泪水滴落在少女的指尖，化开她手上干涸的血水，她笑着抬手擦去神君眼角的泪：“神君，别让他们和我这般痛苦。”
“我知这样对你，很残忍。可是神君，很多人如我一般，想要活下去……”
少女的呼吸渐渐变弱，如同他们在她儿时救下那样，到了生命垂危的时刻。
如那时般抱着她的神明，却再也无法如当年那样救她。
“我只是想让神君活着，想让大家都活着！”白泽泪水落下，身后不断降下天雷，打在白泽身上，他的声音沙哑，雷光照在他的脸上：“我何错之有？天道你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天帝以仙力挡住天雷：“你少说些！这么多人，你想死也别带上别人。”
白泽擦去泪水，雷光渐渐消散，不见踪迹。
靖安打量几人神色，小心翼翼地靠近琼华：“仙帝，夜羽仙王已经服下药丸，仙医说好转了许多，过不了多久便能醒。”
“知道了，你让人将顾离和夜羽都挪到东苑休养，拜托忠铭两人都照顾着。”
“仙帝，不回去？”
琼华摇头，靖安点头，朝琼华行礼退下。
天牢中，天兵等魔族俘虏都进去，才要离开，便见到琼华进来，慌忙行礼。
“仙帝，你怎么来了？”天兵统领朝前问道。
“你们先回去帮天帝处理，我想问问魔族之人几个问题。”
“那仙帝小心些，我们先离开了。”天兵们朝琼华行礼，有序地离开。
行刑者依照琼华的指令，带出了几人，行刑者动用仙力，让他们向下跪。
神力催动蒲团，他们跪坐在蒲团上皆是一愣。
视线落在几人身上，琼华察觉他们恐惧的神色，又有些不安。
“你们修为这么低，为何前来？”
行刑者声音高了些：“好好说，不然用刑伺候。”
“说不愿来，就能不来吗？仙帝是觉得，我们修为低者，能如你们般随心所欲地活吗？”一名女子心直口快，挺直背，说道。
身旁弓着腰的男子拉住她的衣袖，小声劝解。
女子甩开男子的衣袖：“就如上次，若不是天帝出手，仙帝和魔尊的厮杀，死的是多少无辜人？虽是天帝出手，好多家铺子也都是受损严重……”
女子知道逃不过一死，抱定决心，在死前也要骂这个仙帝一通。这位仙帝虽是神族，却一点慈爱之心都没有！
“多少灵石？”
“什么？”女子怔了一瞬。
“我与聂星毁的铺子，多少灵石，你们算一下，我赔一半。剩下一半，你们自己去找聂星。”
“那若是死的是人，仙帝又要怎么赔？这种人命，也能赔吗？”
琼华眼眸微闪，淡淡道：“这件事发生了吗？”
“仙帝何意？”
“你将一件没有发生的事情，扣在我的头上，对我施加谴责，未免过于可笑。”
琼华起身，理了理衣裙上的褶皱：“若是世间事都能用假设给人定罪，那便无须律法天规。”
“虽你套错了事件，结论确实对的，我确实不是你们所期望的神族该有的模样。”
女子刚想继续说些什么，琼华神力微动，女子便开不了口。
琼华蹲下，点了点女子身旁，趴在地上颤抖的那位男子，男子恐惧地抬眸，朝琼华一拜：“仙帝，我没有这么说过……”
琼华摆手，打断他的话，问道：“近些时日，魔族失踪过人吗？”
“很多，我的女儿也失踪了。我们报给魔尊的手下，听他们说很努力地在找，可是，没有什么消息。”
“那……清泠你们可有听说过？”
“清泠大人是极善良的人，一直让她的手下寻找失踪的人。但是前些日子，我听闻清泠大人被……”
“被什么？你若不说，就杀了你。”琼华眼眸微动，冷冷地道。
“我，我说！那位大人听闻是被仙帝您抓走后，魔尊大怒，杀了很多人。带回来之后，大人一直昏迷。她的手下也被关起来了，听闻是奸细，才让仙帝抓着大人。”
琼华眨眼，继续问道：“她的手下叫什么？”
“洛瑶姑娘。”
“这位姑娘，可是忠心于清泠？”
“那何止是忠心。听闻有人行刺大人，还是她挡的刀。大人身边的人死了好多，唯独这位洛瑶姑娘一直活着。就连这次说她是奸细，被抓到后，魔尊都没拿她如何。你说若不是大人极其重视之人，魔尊怎么会不杀她？”
琼华点头，从腰间拿出一块极其精美的灵石，丢给男子。
“都放了。”琼华对着行刑者说道。
“这些人都是……”
“精锐之兵都被聂星撤走了，这些修为低微的人，不过是他用来挡命的，你们抓了他们，威胁不到他，还浪费天牢的位置。”
“那……我去请示天帝？”
琼华点头，对着男子说道：“那块灵石帮我还清店铺的损耗，剩下的，就当你回答这些问题的谢礼。”
男子朝琼华跪拜道谢，琼华裙摆微动，朝前走了两步，指了指被神力捂嘴的女子：“哦！这人我带走了，怪好玩的。你帮我送到澜庭殿中。”
行刑者朝琼华行礼：“我让人将她带入仙帝殿内。”
“辛苦了，你要灵石吗？”
冷汗浸湿衣衫，行刑者摇头，艰难扯出一抹笑。
澜庭殿中，女子被束魔锁五花大绑倒于地上。
阳光照在琼华身上，她惬意揉了揉手腕，小黄跳到她怀中，琼华垂眸，轻抚小黄的毛发。
夜羽脸色苍白，他被人扶出门外，看见坐在地上的琼华，他笑着坐到她身旁。
察觉到夜羽的气息，琼华笑了，歪头，阳光洒在她的周边，柔和了她的神情：“夜羽，你说我这种祸害，为何还存于世间？不如，消散于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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