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于宴中便已坐立不安，几次想靠近，太平却不是与人对饮，就是唤人问话，干放着李德在一旁，愁眉苦脸。宴散，时辰已晚，留意看太平，却见她三步并作两脚上前，勾住自己的衣袖，借着酒，半撒娇地道：“阿嫂~”
韦欢一笑，将臂递过去，任她搭住：“走罢。”
太平嘿然一笑，头一歪，却依旧不自觉地看向李德。韦欢把她一拽，这小娘的身子便向外倒，去扶时，自己也步履踉跄。好在宫人们都在，一左一右，将她二人都搀扶，站定对视，忽都一笑。并无征兆，却意外默契，最默契之处，是笑完又都不知自己为什么会笑。
是啊，有什么好笑的呢？两人虽同宴，相隔却有十数步，一高一低，一正一侧。太平的身边围绕着许多男人，宗室、清要，比不得她这里，都是阿谀奉承、见风使舵之徒。
韦欢清楚自己还是嫉妒，这嫉妒不是一天两天了。她也尝试过排解。假借名义，顾问宫人、命妇，也有许多回。她知道太平是爱她的，也有许多牺牲。她知道她们一路走来有许许多多的不容易。她们共同经历了风雨。但有时候，她还是嫉妒。
她嫉妒太平的自由，嫉妒太平的天真，她嫉妒太平可以经历了一切而好像什么都没改变，而她，满身疮痍。
韦欢长长地叹口气，醉后晕眩，不由自主地后倚住辇，一手搭在辇上，回头看太平，这小娘还呆呆地向后看着，直到仪仗穿过宫门，彻底看不见李德在参差不齐的恭送人群中直愣愣昂起的头时，才转回来。
韦欢用另一手将她一搂，道：“怎么，没喝够？”
太平摇头，也仰着倚在辇上，迷着眼喊：“欢。”两腿摊开，碰到韦欢，韦欢白她一眼，也恣意摊开，把她挤到边角：“没规矩！”
太平醉醺醺地笑：“地方太小。”忽地翻身，扣住韦欢的右腿，支着脸抬头看她：“我以为你还要与我分房。”
韦欢哼道：“我送你回去，就回去啦。”
太平吃吃地笑，一面伸手来够韦欢的脸，够不着，人倒是一颠，几要翻倒，韦欢拽住她，将她扶起：“坐好！”
这声有些大，疑心左右听见了，不自觉扫视，抬辇的、捧巾的、导引的，各不斜视，脚步亦整齐如一——但其实本不必害怕的，这些都是她的人，知道她二人的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其实整个朝堂，知道她二人的事，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不然，韦玄济为什么要挑这么个“女儿”？
所有人都知道，只是装作不知道。背地里，议论纷纷。白天，还得管好自己的嘴巴，还有脸颊，甚至眼神，不然，她就可以要他们的命。
韦欢轻蔑地一笑，感到怀中有人在动，低头，太平侧着身，蜷缩在她怀里，像是要睡着，轻轻拍拍这人的背，听见她的呼吸逐渐均匀、悠长，甚至打起了鼾。夜空已从深黑，变成湛蓝，四野无声，只有抬辇的脚步橐橐地动着。天地间好像只剩下了她们二人，好像这不是皇宫，而是旷野，她们相互依偎着，直到世界尽头。
韦欢的嘴角逐渐放松，连手也耷下去，几乎就要睡着。辇驾却忽地停下，内殿到了，太平被这震动唤醒，迷糊地抬头，眼中隐约有泪：“阿娘。”
韦欢的睡意不翼而飞，用力把她一捏，喊：“李太平！”
阿欢把我叫醒——还以为她真的要送我去绫绮殿，但睁眼见的却是她的寝殿。以前她的寝室都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空旷，最近装饰却越来越多起来。有些是我的，更多的是阿思的，还有少许，则是为了体现她太后之尊而堆砌的珍奇。
稀罕的是，从前我一直以为她不务浮华，现在才发现，原来她也喜欢那些亮晶晶的、漂亮的、贵重的珠宝。她发髻上的珠宝每天都要更换，几个月了，就不曾见过重样的。我喜欢简单的发式，有时甚至打着“寡妇”的名义连头也懒得梳——其实我还偷偷剪过许多次头发，打薄、削短，要不然，一大堆头发，又热又重。可阿欢最近却很喜欢沉重的发髻，甚至可能欣赏这些珠宝垂在鬓边摇摇欲坠的感觉，因为她不但满头珠翠，还挂起了步摇。
那玩意我早就不想用了，除了实在是被要求的时候，我几乎都穿着简单的衫裙，要是我是太后而不是公主，肯定天天穿着武弁服或者犊鼻裤。
当然，穿什么是阿欢的自由。何况她又那么美。素颜时的她，看起来总有些柔弱、憔悴。一旦庄重妆扮，便像是换了一个人，艳光四射之外，还有一种震摄人心的力量，也因此，每次见她正装朝服，我便总有些畏缩——比如此刻。
“阿……嫂。”大概是醉得厉害，舌头都转不过弯了，喊得都是什么玩意？有意补救，望着阿欢越来越近的脸，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她没有吻我，只是近距离靠着我的脸打量。她的手用力地攫住我的手，将我的手拽上前，反扣。
“太平。”她的声音很轻柔，目光却很阴沉，另一只手如法炮制，将我紧紧扣在床上。膝盖沿着我的腿压上来，顶在胯间，有点痛。我皱眉，推她：“阿欢。”
她将两手松开，我松口气，便要起身，她却将我一推，头撞在床上，不疼，但晕，抬头向看她，她却又攫住我的右手。
她开始吻我。一只手抚摸我的肚脐，沿着肚脐向下，左手始终紧紧抓着我的右手。她的力气好大啊，我的右手被她一寸一寸地拽下去，又一寸一寸地按低，最后低到我自己的腿上，她便去掰扯我的手指。直到我的手指与她的手扣住，重叠，探下，交融。
“李乐乐。”她吐字不清地喊，在最关键的时刻，狠命一口，咬在我腿上。血水交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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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章 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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