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欢一直穿着华服,衣裳漂亮,材质便不舒适,而太平赤身承受了衣裳与人的冲击,身上数处淤青——这小娘一贯娇嫩,稍事摩擦,便会如此,倒不是什么大事,唯一真正算得受伤的,只有腿上那一处整齐的咬痕。这种咬法倒不是头一回,但却是头一回这么狠。太平那么娇气,受此一注,竟是从头到尾,一声不吭。这种异常的沉默,令韦欢更凶狠。
韦欢自诩并非心慈手软之人,却第一次为自己的凶狠所震慑,而太平昨夜乖顺如羔羊,早上起来,睁开眼,看见韦欢,轻轻一笑。只一笑,韦欢便心虚,仿佛昨夜的凶狠都是浮云,她竟像是回到数十年前,太平还是公主,她为侍儿之时。好像这小娘子无论什么时候,都从从容容,不紧不迫。
韦欢的心揪了一下,想说什么,迟疑片刻,问的却是:“将拿李寿如何?”
太平笑道:“先让阿德好好管管儿子。”
韦欢便挑眉:“你要宽宥他?”
“无生忍和我都让了,再添他一个,又什么意义?”
“那你没想过,连你和阿兄都让了,他来出头,算怎么回事?”
太平不答,韦欢待要再说,她却一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这事,我有自己的主张。”见韦欢皱眉,便凑过来,将她额上一亲:“说好了括户之事交给我,你难道不信我?”
韦欢便不言,见她不着寸缕,而舒展坦然,仰坐在榻上,神情可亲,不免又上去将她一碰,触手柔软,旋即手腕一紧,原是被太平反拽,站立不稳,顺势坐下,压在太平怀里,忙一甩袖,奋力而起,口道:“该上朝了……”太平调皮地眨眨眼,方省悟端午节庆,今日并无常朝,面色不变,郑重道:“与宰相有事!”
太平肃容道:“是,不耽误太后娘子。”一拱手,唤人取件衣裳,披着便向外去。
韦欢微一跺脚,亦转身梳洗去。故意不回头,等到洗漱毕,未听到出门声,眼斜向后,不见人影,太平的宫人轻轻笑,对着后面努嘴,转身,见这小娘做个鬼脸,吊着舌头含糊道:“略略略。”翻个白眼,伸手按她下巴,本欲令她闭嘴,太平却将舌头转弯,够韦欢的手。韦欢忙缩回手,太平早笑嘻嘻道:“走了。”一溜小跑出去,跑得没影了。
昨夜实在疲累,但精神却意外地好。出宫至省,踏进屋子,就见阿绍的侍儿们东倒西歪地挤在墙角,走到内室,独孤将军却已赤膊在地上打拳,见我进来,也不收敛,倒把我吓得退一步,遮住脸,喊:“阿绍!”悄悄从指缝中看一眼,才见她原来有个小衣,兜住了重要部位,但那油光润实的腹、肩,还有肩斜下的肌肉,依旧清晰可见——她还有不少肥肉,我原来竟不知。
阿绍笑嘻嘻擦了擦身体,披上外衣,靠近我,将胳膊一弯:“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我道:“谁说怕了?我……我只是见你,长胖发福……”甚是好奇,又撇头窥一眼,她却已经系上衣衫:“二娘觉得我胖?”
“不胖么?”原来以为我胖,没想到,阿绍的胳膊比我粗这么多,腰也是,可她穿衣时,又显得很瘦……啊,阿绍是将军,就胖又怎样?怎可以寻常胖瘦视她?不对,其他将军,也没有瘦的。
我若有所思,抬头向前,阿绍已经将袍服穿齐,连侍从们也忽然就起来,好像刚才地上躺的不是她们一样——就算是她们,细看之下,其实也不纤弱。
阿绍看看我,又看看周围,眨眨眼:“若不壮胖,怎么经得起苦寒?我们这些,都算是‘纤细’了。 ”
我到底觉得不容易,拍一拍她的手,道:“你们辛苦了。”
阿绍挑眉:“最近都没怎么训练,辛苦什么?”
“为了从军,牺牲身材……”
不止阿绍,连她的随从们也都看我,看了我,又彼此一看,个个笑而不言。阿绍笑嘻嘻道:“又没谁强迫我们——我阿耶还不愿我从军呢。自己选的路,自己乐在其中,有什么辛苦的?”
“但你们真的不后悔么?”如果嫁人……不,就算不嫁人,若是因为当兵而连个伴都没有,或是因为身材而被歧视,也不后悔么?毕竟时风渐易,兵汉已成了骂人的话,而兵娘子,更是比兵汉更不如的处境。
阿绍难得正经地笑了一下:“公主要是不与……在一起,不卷入许多事,快快乐乐当个富家娘子,不好么?为什么要做许多无用之事呢?”
“但你与崔二……”我是为了阿欢,但阿绍与崔二,常常也并不在一起。
阿绍轻笑:“是因为她与我志同道合,所以我们才在一处,不是因为我与她在一处,我们才志同道合。”
阿绍说得没错,是我着相。有时想想,竟羡慕她们——我和阿欢吵吵闹闹的,百千纠缠,但绝少见她们争吵。略叹一声,阿绍斜侧里弯腰看我:“又吵架了?”
我摇头,想与她说说,迟疑片刻,又闭嘴。她倒也不问,就拽着我道:“你猜我昨日做了什么?”
“昨日你不是一道与宴,一起饮酒?”
她摆手:“我叫人堵……咳,问了你那好侄孙李寿,你猜谁叫他出头的?”
“谁?”
“王尽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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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章 尽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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