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爱卿竟能有这等想法,真不愧是郭鸿爱卿的好儿子。”楚沐砚边阴阳怪气了句,边用指尖有规律地敲着桌几、发出清脆的声响,“想必诸位也等久了,不如把你们定下的殿试流程同朕说说?”
郭怀书面不改色道:“是,陛下。”
接着,就暗示站在一旁的曹览开口提案。
曹览着实是听话得厉害,也是不管他说出口的话会不会得罪当今陛下,行了个礼就开口道:“回陛下,依照往年看来,历届殿试多是由礼部主办、天子出题主考监考,但今年这次殿试由于前几年……战乱原因,所以同往年相比要多出两百来人,臣等斗胆提议这次考试分为两轮,第一轮由我们礼部于场外监考,同翰林院一起择出前二十优胜者,再由陛下于殿内提问择选三甲。”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楚沐砚敲打桌面的手绷紧一瞬,殿试录取人数较多还是他下令拍案的,但他没想到礼部这些人居然会在这里做文章。
他神色不变,语气倒是重了几分,“人数多确实是个问题,但据朕所知历朝历代的殿试都于殿内进行、由天子主持,怎到了朕这里就变了味儿了?”
曹览面不改色:”陛下也说了人数多,如今国库空虚,我们礼部各个方面都在省着用钱,既宫内难放下这么多人,我们何不放置于场外?”
楚沐砚微微垂着眼,心里冷笑,这又是拿钱说事儿呢。
那边的曹览继续道:“臣等自是知道陛下因何忧心,臣与同赵将军议过此时,殿试当日场外他会派人监守考场,若有人妄图作弊,定是一举拿下,当场处决,绝不放过!”
曹览说完,礼部几位大人对视几眼又开始七嘴八舌地说,“陛下,国库空虚,宫殿内实在是很难容下几百号考生啊!”
“陛下,规矩不变,但情况会变啊,礼部真没钱了!”
“陛下,这个办法也是我们这几个老头子熬了好几个晚上才想出来的……实在是别无他法啊!”
“陛下,曹览大人既已同赵将军说好,那不若就按曹览大人说得这么做,还不用陛下费心劳神安置武力,这岂不是一举两得?”
真好,一举两得。
就是不知是谁一举两得。
楚沐砚低头拿起盛着水的茶杯,于手中把玩了一阵。
他双眸专注地看着水波中荡漾着的一小片茶叶,于水中旋转、浮沉,不受控制,亦如牵线木偶。
不知过了多久,阅历较浅的官员额头都开始冒出些冷汗。
只听楚沐砚开口道:“朕自然是不会辜负爱卿们的用心,不过是在场外考罢了,有什么不能准的。”
郭怀书唇角上扬,道:“陛下英明。”
楚沐砚:“但朕希望场外也能安个朕的位置,让朕也感受感受考场氛围,不知郭爱卿意下如何?”
楚沐砚坐在上面低眸看向郭怀书,神色露出些帝王的锋芒。
郭怀书不知为何僵在原地,等回神时忙道:“这是自然,陛下的旨意臣等自是会竭力完成。”
心里却觉得莫名,他竟然会被这小皇帝的眼神惊到。
楚沐砚一下子就有些兴致缺缺,抬手示意道:“既无事了,大家就退下吧。”
礼部众人道了声是,一一退下。
等众人退出御书房后,年长的官员落后几步凑到当时流冷汗的官员身侧,压低声音道:“你看,陛下就是那软弱的性子,他手上又没什么实权,咱们稍微施压施压,他还不是得答应我们。”
那官员拿起衣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忙附和:“是啊是啊,大人说得对,是我啊高估了咱这位天子,未来路上啊还是得靠大人多带带我。”
年长的官员哈哈笑了几声,正准备再多说几句,抬头却看见曹览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吓了一跳,正准备抬手行礼时,曹览缺走过来拦住了他将将抬起的手。
曹览冷着脸凑近官员,眼神泛着冷意,一手搭在官员的手臂上,一手放在官员的肩膀上,低沉着声音,警告道:“在我看来,有些事有些东西就算心里清楚,也无需用嘴说出来,不然被有心人听见,可是要掉脑袋、诛九族的啊。”
说完,曹览轻轻推了他一把,越过他离开了。
那官员一时脊背布满冷汗,待反应过来后铁青个脸,愤愤道:“嚣张什么,不过是条走狗。”
一旁的几个官员你看我我看你,默默远离了他后又事不关己地离开。
以上都被尹方齐一一告诉了楚沐砚。
彼时楚沐砚还坐在御书房,拿着毛笔写着什么。
尹方齐是楚沐砚的暗卫首领,他幼时活在土匪窝里,习得了一身本领,后来在民间认识了楚沐砚,经历过楚沐砚一系列的恩威并施后,便一路跟着他。
尹方齐所在的土匪窝本就是江湖异士专门为了打劫世家所建,如今他跟着楚沐砚用另一种方式“打劫”世家,倒也称得上不忘初心。
尹方齐年不过二十六七,肤色偏小麦,身高近七尺,头发偏卷,容貌算得上是俊朗。他穿着一身黑衣,毫无规矩地倚靠在御书房的木桌上。
“主子,你怎么看?”尹方齐嘴里刁着个茶点,漫不经心地说。
“我怎么看?”楚沐砚头也不抬,笔下仍不停地写着,“我还能怎么看?我站着看,坐着看,实在不行你带我飞到天上去看。”
“……”尹方齐被噎住了,咳了几声,忙倒杯茶喝了几口。
喝完茶,他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几步就走到了楚沐砚面前,弯腰嬉皮笑脸地问楚沐砚:“不如我偷偷找个日子,把他们脖子抹了?”
尹方齐从小因为在武艺上有颇高的天赋,就没有胆小的时候,如今长大了更是胆大。
“……不急,”楚沐砚笔间停顿了下,“你如今确实是能杀几个趁口舌之快的,但他们人多,是杀不完的。更何况真正手握权力的人身边更是高手如云,你不能去冒险。”
他身边有尹方齐的存在除了他的亲信外还没什么人知道,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楚沐砚不会冒险。
“……哦,行吧。”尹方齐深感无趣,脚下生风,又跑回暗处藏着了。
不知多久楚沐砚停下了笔,看着眼前刚写下的字迹,喃喃自语:“这次可别又出错了。”
杜李一直守在一旁,闻言道:“陛下放心,一切都安排下去了。”
曹览提及的赵将军是当朝二品镇国大将军赵宇烈,手握半个兵符,常年守护边境,本人也算得上恪尽职守,多年来不曾参与结党,也从未听说和哪个世家走得进。
楚沐砚同他相处不多,只知他此次回京理由充分,楚沐砚又念在他身上的军功是实实在在的,便应予了他回京请求。
谁知一回京就待了快整整四个月,如今还给楚沐砚憋了个大的。
楚沐砚思索良久,轻笑出声,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殿试是在会试后举行,所以如今准备参加殿试的考生已在京城停留了数日。
这段时间,世家贵族可是能做不少手脚。助考生提前拜入翰林院大儒门下、便于日后为他们所用都是小事了,严重的更有买通考生作弊、同监考考官狼狈为奸、祸乱考场。
礼部此行是早有准备,拿国库空虚和兵力压楚沐砚,逼迫楚沐砚应下。
好在楚沐砚也不是没有任何准备。
此时,京城某处宅院内的内院正厅。
身着深蓝华服的男子坐在木椅上,手中正拿着卷书,低头默默研读着,薄唇微抿着,可见其心情不悦。
他远处单膝跪在地上的男子亦沉默起来。
良久,祁萧安才把目光从书中移向他手下身上。
许是祁萧安的目光太有压迫性,钟绍的头不自禁地缓缓低下。
祁萧安薄唇轻启:“还没找到?”
“是属下无能!”钟绍说道,“请主子再多给属下一些时日,属下定能找到卫公子!”
“……罢了,”祁萧安站起身来。
他身形修长,眉目冷俊,五官精致立体。但他面无表情时却酷似腊月的寒霜,让人第一眼迷上他的容貌,第二眼又会使人不敢靠近。
“他本就是用的化名,又有意掩盖行踪,咱们又不能大张旗鼓找他……”祁萧安走到房门前,望着院落栽种的海棠花,“找不到,很正常。”
祁萧安不知是在同钟绍说,还是在同自己说。
算算时间,他已来到京城快五个月,却连卫虞卿的影子都找不到。
不过没关系,只要卫虞卿在这京城,祁萧安就不信找不到他。
祁萧安睫羽纤长,阳光落下来,遮住了他眸中的暗流。
“钟绍。”
钟绍连忙起身,恭敬行礼,道:“属下在。”
“再从蜀地叫些人手过来,继续找。”
“是!”说要,钟绍就转身退下。
祁萧安又坐回椅子上,可这次无论如何都看不进手中的书。
祁萧安盯着眼前的书,手却不自觉得收紧,等把书页弄起了皱,才回过神来。
他眉头一皱,不得不承认,他心中不安。
他就算能查到卫虞卿来着京城,也能查到卫虞卿当初也确实是回到了京城。
但他查不到卫虞卿在哪儿,他找不到卫虞卿。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卫虞卿了。
但祁萧安谁也怪不了,当初是他选择放手,选择放卫虞卿离开。
卫虞卿要离开的前几个月,他就发现了。卫虞卿同他天天在一起,心中不宁他自然是能察觉到的。
卫虞卿不愿同他多说,他本也不会过多探求伴侣的秘密。
可谁让他发现了,卫虞卿的心乱来自于他要离开他。
祁萧安知道的时候,是有一瞬间茫然的。
他在想是不是他哪里做得不好,才会让卫虞卿有想离开他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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