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一串佛珠从太后手中滑落,瞬间划破殿中寂静。
“嘀嗒、嘀嗒、滴咚…”
珠绳断裂,珠子与地面碰撞、反弹、再落下,一颗一颗砸在地上。
众人的心也随着珠子沉沉而坠,直到再不闻半点声响。
兴元帝站起身子,负手而立,神色睥睨,瞥了一眼花容失色的贵妃,又瞥了一眼冷淡漠然的皇后,忽而嗤笑,“你们养的好孩子。”
说罢,一招手,“辰琰,到朕身边来。”
傅琰依言而动,几步走至兴元帝身旁,直立如松。两张脸摆在一起,竟是像了八成。
有辅佐兴元帝多年的老臣抬头看见这一幕,瞳孔微震,心道就冲着这张脸,也知傅琰定为天家亲子,若天家属意于他,那……
“来福,宣旨。”
立于兴元帝身旁的小黄门一展明黄卷轴,启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为江山永固,祈天地福佑,储贰之重,式固宗祧,一有元良,以贞万国。今皇长子李辰琰,为宗室首嗣,天意所属,器质冲远,风猷昭茂,驻守岭南,功高名著。兹恪尊先祖遗风,载稽典礼,俯顺舆情……”
众人的心伴着小黄门的语调抑扬顿挫,眼看这圣旨就要念到末尾,心也跟着提到嗓子眼。这一念完,是跪还是不跪呢?
好在长公主没有让他们纠结太久。
“…为皇太子。”
一声剑鸣相伴而生,秦驸马拔剑而起,冲着台上那两张极为相似的脸攻去。
小黄门尖叫:“护驾护驾!”身子本能地往兴元帝这边一挡,手上还攥着那纸明黄。
突然眼前冷光一闪,他全身僵住,以为自己人头落地,却忽而感到身子一疼,才发觉自己脑袋刻在了金丝楠案上,手中卷轴已经碎成两半。
慌忙抬眼去看,李辰琰正掩护着兴元帝往殿后走,秦驸马正同扑上来的护卫交手。
转眼望下,殿外不知何时冲进来一群身着甲胄,手执长刀的禁军,正同殿中手无寸铁的武将交手,而没有丝毫战斗力的文臣已颇有自知之明地往女眷那边躲去。
殿中霎时乱做一团,唯河间王及长公主被一群护卫护在正中,老神在在地望着这一切。
完了,完了,小黄门面色发白,瘫软倒地。
女眷这边乱作一团。
有人仓惶地往门外跑,很快又被长刀顶着,双手高举走回殿中。
在惊乱发生的第一时间,温璟便拽住温母的手,往殿中一个偏角躲去,小心翼翼地护着四神无主的温母躲开逃窜的众人,小声安抚道:“母亲莫怕,会无事的。”
两人缩在一个高案挡着的角落,温母颤着声问:“你,你知道?你都知道?”
她呼吸一滞,怔愣半晌才微微点头,眼看温母脸色先愠后衰,又将她搂紧了两分,抚着她的后背小声道:“母亲息怒,息怒。”
“你,你。”温母咬着牙,狠狠地捏了一下她掌心,“胆子太大了!”
手心遽痛,她咬着牙一边安抚着母亲,一边留心着外面的情况,忽而眼中一冻,看傅琰空手提兴元帝挡下一剑,心脏几欲停跳。
明知这可能是他的苦肉计,但也忍不住惊慌无措。
刀剑无眼,若真有万一,那……
他不会有事。
温璟一咬下唇,逼自己冷静下来,小声地安抚着周围啜泣不休的女眷。
她不能让他分心。
傅琰灵活地躲过一剑,但袖侧却有锦帛坠地。
被他护在身后的兴元帝看得心惊胆战,不由喊道:“琰儿,小心!”
他身子一顿。
冷剑下一瞬便攻至胸前,随同的还有秦驸马涨红的双眼:“拿命来!”
他微一提气,想都未想便伸手去挡。
在手掌抵上剑尖的前一刹那,忽而身子一歪,手掌如刀,劈向剑把,鲜血霎涌,他眼都不眨,趁男人愣神之际,脚踢向他腹侧,然后身子向前将比他壮了半个身形的男人扑倒在地,一击他腕侧。
下一秒,那把剑就到了他手上。
他弹跳而起,执剑退回兴元帝身前,对上男人担忧的眼神,语气微低:“父皇,我没事。”
兴元帝望着他剑把上沾着的鲜血,眼神有些复杂,但很快又镇定下来,像下了决心一般道:“谋逆者,死!”
傅琰眼前一亮,“是!”
冲殿后的角落打了一个手势,一道人影如疾风一般退出殿外。
傅琰手执长剑,一面护着兴元帝往殿前走去,一面砍掉涌上来的叛军。
待兴元帝走到龙椅前时,两侧窗户哗然破开,一瞬间无数弓箭对向殿中,殿外吼声嘶哑,听在殿中被困之人耳中却如同仙乐。
“叛军已降,速速就擒!”
“叛军已降,速速就擒!”
立于殿中的女人顾不得看去而又返的兴元帝,一双眼死死地盯着自殿外走入的男人。
怎么可能?她目眦欲裂,缓缓摇头,怎么会是傅虢?
他不是……被匈奴所害……死在漠北了么?
长公主面露绝望,河间王的脸色亦迅速灰败下来。
见着傅虢的第一眼,他便知道自己败了。
本该被匈奴所害、死在漠北的傅虢,却如天将一般出现在此,除了将计就计,不作他想。
螳螂扑蝉,黄雀在后。
他们本以为傅琰是蝉,谁知他竟是那黄雀!
这场叛乱起得突然,结束得也快。
宫内的叛军心力不齐,根本抵挡不住傅虢带来的傅家精锐。
见带头叛乱的禁军头领被傅虢一箭放倒,又见河间王及长公主被控在殿内,很快就缴械投降。
傅虢看也不看面色灰败的几人,径直走至阶下,跪地抱拳,高声道:“臣护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兴元帝面容难辨,摆了摆手:“爱卿平身,外面情形如何?”
傅虢道:“臣领一万精兵自漠北南下,已控制住河间王封地蓟州叛军、长安北营叛军、宫内叛乱禁军,请皇上谕示。”
“好好好。”兴元帝连声道,凤眸深深,难掩其下怒火,厉声道:“凡参与叛乱者,斩!”
三人霎时身软。
河间王及秦驸马还能勉强维持住身形。
此次叛乱本就为他们主使,自然想过眼下情景。
自古成王败寇,谋逆若败,又有几人还能保得下一条性命?
然长公主却远没有这般淡定,她“噗通”跪地,脸上涕泪交织,哭嚎道:“父皇饶命,父皇饶命,安仪知错了,是安仪鬼迷心窍,一时受外人蒙骗,求父皇开恩啊!”
说罢,她毫不犹豫地把头往地上砸,一下一下,没几下便把额头嗑得红肿一片,披头散发,再无半点平日的端庄傲气。
兴元帝却似失望至极一般,看也不看她,眸光在混乱的殿内逡巡一番,自右至左,眸色难辨,忽而又道:“来福,宣旨!”
刚被秦驸马推倒在地、灰头土脸的小黄门从另一个年长的公公手中接过一卷明黄,又站至殿前,朗声念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承先祖基业,以天德抚民,厚待功勋之后,统御万疆,以安天下。河间王秦明仲承继王位,本当感念先祖恩德,恪守王臣之道,襄卫大周。”
“然其贪欲甚重,常存谋逆之心,勾结外邦,通敌叛国,损大周疆土以谋一己私利。朕念在其祖功德,一忍再忍,苦诫无果,反纵其叛乱之行,以酿恶果。”
“玆命大理寺、刑部会同锦衣卫,将秦明仲全族缉拿归案,三日后午门行刑,以儆效尤。”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钦此。”
话音落下,群臣皆俯首而拜:“吾皇圣明!”
殿内叩拜之声霎时响彻云霄。
众臣垂首之下,无人得见兴元帝眸中一闪而过的痛色。
他像瞬间老了十岁一般,搭着傅琰的手缓步而去,罔顾殿内长公主哭喊之声。
……
夜色苍苍,人心戚戚。
谁也没有想到,一场盛大的千秋宴最终以河间王满门抄斩落下帷幕。
连刚嫁进王府的长公主也未能免难。
及至走出皇宫时,温母还是容苍唇白,几乎是靠着温璟的力道才能支起身子。
一见着早已等在宫门前的温父,她便再也忍不住,花容失色地扑入温父怀中,被温父一把揽住,“走,回去再说。”
温璟转头瞥向温玖担忧的神色,牵了牵嘴角,“无事,母亲就是吓着了。”
温玖眼眸微转,对上她平静的脸色时,目光颇为复杂,沉默了半晌,才一扬下巴:“上去吧。”
圣旨借鉴《武媚娘传奇》:
为大唐江山之永固
祈天地福佑
储贰之重 式固宗祧
一有元良 以贞万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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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0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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