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瞳跟戚徨走在押送方四的队伍后面，裴绯试图向谢无瞳搭话。
“师妹，表现不错。”裴绯颇有些咬牙切齿地说。
“哦，你同事表现是不错。”
庭审结束，谢无瞳又要开始盯紧谢无同，敷衍地回道。
裴绯的同事好奇地问：“冒昧地问一句，为什么你们不在法院的庭室里，也安排上测谎仪呢？”
那多省事儿啊！
“技术上很难办到。”戚徨解释，“测谎仪的能量源是一种叫做‘记忆石’的特殊矿石，一台测谎仪需要配套的记忆石体积很大。鹿城警局为了安装测谎仪，甚至重建了讯问室所在的区域。在其他地方设测谎仪，成本太高。现存的记忆石也只够供应各警局的测谎仪使用。”
“原来如此，受教了。”
裴绯的同事跟戚徨倒是相谈甚欢，裴绯跟谢无瞳这对师姐妹之间的气氛反而十分诡异。裴绯在对谢无瞳进行死亡凝视，谢无瞳看上去……
在走神。
旁听人员里还有李憨的妻儿。纪太太，为了营救方四而牺牲的探员遗属，之前因为袭击谢无瞳被拘留了一段时间，如今已经被释放，也特意过来旁听。
队伍离开法院后，李憨的妻子匆忙买来一串糖葫芦，哄着哭闹的儿子。而纪太太则状似不经意地加快了脚步，走到方四附近，伸腿绊了他一下。
原本，方四的左右都有探员护送。但这时他们正在下一条长长的台阶，探员跟方四的步伐难免不齐。
方四不想跟遗属挨得太近，走得急了一点，就被纪太太绊倒，摔了出去。
正正摔在李憨儿子手举的糖葫芦上。
谢无瞳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连忙跟戚徨赶过去，方四却已经被糖葫芦的竹签扎中咽喉，明显已经无力回天。
“啊啊啊啊啊！”李憨的妻子慢半拍尖叫起来，赶紧把自己的儿子抱开。
谢无瞳却分明看到，李憨的妻儿，跟纪太太三人之间，快速交换了一个眼色。
这是一场计划好的意外。
人的想法总是千奇百怪，纪太太没想杀叫增援的谢无瞳跟戚徨，也没恨上绑走方四的歹徒，或者射杀她丈夫的那名探员。
她对丈夫要营救的人质方四，产生了杀意。
看着方四气绝身亡，纪太太脑海中有个声音，发出一声释然的喟叹，然后消散不见了。
谢无瞳却直觉不妙。
如果纪太太是在杀人鬼的操纵下，跟李憨的妻儿合谋杀死了方四。那萧悟生的杀人鬼就被抢了人头，任务失败，转入第二阶段。
它要开始猎杀萧悟生了。
“戚徨，送我去探长家。”谢无瞳用力扯着戚徨朝停车场跑，“我有急事找探长。”
萧悟生面前，正摆着一把西式厨刀。
萧误生运气不太好，今天萧悟生正好把配枪放在警局了，它只能用这个简陋的工具杀死宿主。
它目前还很弱小，宿主萧悟生又是个意志很坚定的人，它一旦要做复杂的动作，比如拉绳上吊，找毒药，萧悟生半道上就能回过味来，然后制止它。
事实上，它现在跟萧悟生的身体控制权之间，有点接触不良，对萧悟生的控制时断时续。
但它又不想放弃萧悟生独处的机会。
到了第二阶段，宿主就能更轻易地发现它。萧悟生一旦有了防备，它想夺取身体控制权就没这么容易了。
它只能在萧悟生的脑内世界闲逛，试图找到突破口。
这个宿主也不过是俗人一个，满脑子不是工作，升迁，就是女人。
咦，这个女人，不就是那天发现它小秘密的那个女探员吗？
她身上也有个杀人鬼呢，而且貌似猎杀失败过一次。
它突然有了主意。
它决定反其道而行之，提前暴露自己的存在。
“哎，想知道你现在出什么状况了吗？”
“什，什么……”萧悟生艰难地跟萧误生做着斗争，他觉得自己像是喝醉了一样，时不时地失去意识，每次回过神，双手就会离那把厨刀越来越近。
“我叫萧误生。”
“萧误生？”
“我是你脑子里长出来的杀人鬼。”
“杀人鬼？”
“你那位旧情人也有一个。”它耐心地向他解释杀人鬼第一阶段跟第二接阶段的行动规则，“懂了吧？知道她为什么老是找死了吧？”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萧误生趁宿主心神大乱，成功夺过身体控制权，抓起了那把厨刀。
但提前暴露自己的存在也有坏处，它还没来得及把刀尖转向宿主，萧悟生就把它按住了。
啧，真不好糊弄。
“所以你现在要猎杀我？”萧悟生沉着脸。
萧误生的眼珠子转了转，转移话题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前女友带着一只想杀她的杀人鬼，你那时突然跟她分手，她会遭遇什么？”
萧悟生心神剧震。
他突然想起，分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见过谢无瞳。谢家人那段时间对萧家的意见也是特别大，死活不肯告诉他谢无瞳的消息，两家人几乎断交。
她不在学校，不在谢家，她那时去哪里了？
他是不是，差点害死了她。
萧误生这时已经完全掌控了他的身体，慢慢把刀尖朝向宿主。
谢无瞳就是这个时候打开了萧悟生家的门。
“探长，你在做什么？”戚徨跟在她的身后，一时没能弄清状况。
又是你……
萧误生不理会不速之客，手上用力。
谢无瞳毫不犹豫，整个人扑到了萧悟生的怀里，被扎了个正着。
“我去谢无瞳你在搞什么？”谢无同被她关到了禁闭室，一时出不来。
虽然面前没有显示屏跟喇叭，但它感觉很不好，拼命撞门。
“探长！住手！”戚徨冲上前，死死捏住萧误生的手腕。
谢无瞳这时，轻声在萧误生的耳边说道：“我发现你了，我知道你的猎杀目标是萧悟生，杀，人，鬼。”
萧误生眼神一厉。
杀人鬼的猎杀之路上，从不避讳滥杀无辜。
只要有必要，它们不吝于用任何手段，除去任何障碍，隐瞒自己的罪行，隐匿自己的存在。
谢无瞳在方四那里做过实验，谁点破杀人鬼的存在，谁就会变成杀人鬼新的猎杀目标。
她猜测，这是宿主从第二阶段杀人鬼的猎杀中脱身的办法之一。
方肆到方四死的时候，猎杀目标仍然是谢无瞳，只是它还没能找到机会，宿主就领了便当。
谢无瞳觉得，萧悟生的杀人鬼把猎杀目标换成她，猎杀难度会陡然提升，至少比让它去猎杀萧悟生本人安全。
至少萧悟生不用担心独处的时候怎么办。
她目前还没有发现其他能够构建脑内监狱的人，她不确定萧悟生能不能像她一样，造出一个牢笼关押他的杀人鬼。
即使他能做到，也要像她一样，耗费大量心神去维持脑内监狱的运转，那他的职业前途就算完了。
她不知道的是，杀人鬼对于点破自己存在的猎杀对象，猎杀行为会变得非常疯狂。它们这时进入了一个特殊的阶段，不再隐瞒自己的存在，一心只想要先除掉那个知情者。
它用力打掉戚徨的手，又拔起厨刀，对准谢无瞳的后心，第二次扎下。
戚徨拔枪，对准了萧悟生。
“住手。”他冷声道，“我要开枪了。”
厨刀刺进去一小截，萧误生的手生生顿住。
谢无瞳还想错了一件事：被点破存在的杀人鬼，猎杀对象确实会暂且转向点破它存在的人类。
但杀死知情者后，杀人鬼的杀意并没有得到安抚，它还是要继续猎杀宿主。
它在感应戚徨的脑子里有没有生出杀人鬼。
如果没有，它先杀死怀里的谢无瞳，再让戚徨开枪杀死宿主，对它而言是最妙的结局。
“别，戚徨，不能开枪。他现在控制不了自己。”谢无瞳连忙制止，“你把他控制住就好了。”
戚徨的手在抖。
萧悟生手里的厨刀，已经快要深入到谢无瞳的要害了。
“相信我，不要开枪。”谢无瞳声音发虚，但还是坚决地再强调了一遍。
戚徨收起枪，用力把萧误生的手，连同厨刀往外拔，他也发现了，萧悟生的表情很奇怪。
他的脸右半边表情狰狞，眼睛通红；左半边却惊慌痛苦，只有一只左眼在不停地淌泪。
“不要，不要杀，我的阿瞳……阿瞳啊啊啊啊——”
萧误生被他捆了起来，萧悟生重新接管身体，把手一松。
戚徨不顾刀刃锋利，泄愤般把厨刀从萧悟生的手中抽开，利刃在萧悟生的手掌上划下长长的一条口子。
萧悟生却顾不上手掌上的伤势，颤抖着摁住谢无瞳背后的刀口。
“阿瞳，阿瞳，对不起，对不起……”
谢无瞳让戚徨把贺临叫过来。
“这种情况去医院说不清，反正扎得不深，让贺临过来处理一下就好了。”
“为什么要说清？”戚徨情绪激动，“难道不应该让全鹿城知道，警局的萧探长，差点把自己的下属杀了吗？”
“我都说了，他刚刚控制不住自己。”谢无瞳也不好在萧误生面前，对戚徨解释太多，免得他也成为杀人鬼的猎杀目标，“总之，我不会去医院的，你把贺临叫过来。”
她的话音刚落，手机就响了，正好是贺临的电话。
“阿瞳，你怎么才接电话……戚探员，你拿着阿瞳的手机干嘛？”
“贺法医，正好，你来萧探长家……”
“你们在探长家？那正好，你们都快看电视！出大事了！一个小时前有人黑进了电视台的直播系统，播了一段视频。现在网上应该到处都是那段视频，你们快去看！全警局都紧急回去加班了！”
“我现在没空看什么视频！你马上过来探长家，谢探员受伤了！”
“啊？阿瞳在探长家也能受伤？探长自己受伤都不会让阿瞳受伤吧？行行行，我马上过来，你们记得看视频，看视频！顺便告诉探长，局长找他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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