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琅一路走,一路听南星把来龙去脉说了个干干净净。
赵琅:……
她难以置信地开口:“此人莫非得了失心之症,他凭什么认为阿珂还会包庇他?”
南星笑了笑,没说话。赵琅虽然知道此人四肢筋脉尽断,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妹妹,行动快了不少。
爹娘交给她玉佩的那一刻,已经将此事全权交给她处理,这个尾她还要想一下如何收好。
监视赵家的禁城使者行踪诡秘,大王也不一定愿意这样就算了,她眼神放空,脚步匆匆,却突然刹住了脚,看向了天空。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镜如也看了看天色,道:“快到戌时了。”
南星险些撞上镜如,想出声询问,抬头便看见大小姐抬了抬手,蓦然转身,衣摆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南星,我知道该怎么处置这个人了,你和阿珂暂且看管他,我去去就来,以免夜长梦多。”
赵琅再次出门,这次,她带着礼物直奔礼部尚书的府邸。
待到李钟门前,她甩出赵骁的玉佩,成功地入内喝茶,只待仆从请来李钟。
李钟来的很快,他身着宽袍大袖,发髻簪冠,飘逸松弛,但不失礼数。赵琅起身行礼:“李伯父。”
李钟捻须微笑,示意她坐,二人都不着急,有一句没一句拉着家常,李钟心中感叹此女城府颇深,却谈吐有致礼数周全,又惋惜是女儿身,若要做出一番事业,估计还难。
他赞叹道:“君如芝兰,欲使生于我庭〔1〕。”
赵琅微微一笑:“伯父谬赞了。”
又让镜如将离自己最近礼物盒子打开,取出其中所置玉扳指:“此物为和田暖玉,触手生温,带在身上,可祛病消灾,为贺伯父寿。”
她又长叹一声:“晚辈也知今日来的唐突,只是伯父之寿将近,府中事务繁多,才不得不先如此失礼,以免到时状况突发坏了两家情分。”
李钟心知这不过是托词,所谓事务繁多,不过是辽国之事不解决,赵家在他寿宴之时,说不定已然风流云散。
他在官场浸淫已久,眨眼间便洞悉了赵琅的来意,又思及近来四司府中犯人被劫出一事,心下猜测赵琅说不定已有头绪,只是不方便出手,多半与他所查探质子住所一事有关。
再见她将玉扳指取出展示,就知她全意,李钟摆了摆手:“说什么失礼不失礼,礼之根本,贵在诚敬〔2〕。贤侄心诚意敬,又有什么失礼之处呢?”
赵琅面带喜色,情真意切:“如此,便谢过伯父体谅了。”
她命人将礼盒尽数留下:“还望此礼,能得伯父欢颜。”
赵琅出了李府,面色情绪散去,只淡淡道:“走吧,他答应了。”接着,赵琅便未曾亲自前去,而是镜如借着各种由头上下打点,就连巡逻的小吏都被她塞了一包银子。
入夜之后,一辆马车从赵府驶出,南星与镜如在其中看管那小王子,一路上虽然遇到了几个查验的人,好在赵琅花钱如流水还是起到了不小的作用。有惊无险地来到了主所街。
也亏得如今的大王是个容不得他人酣睡一旁的性格,再加上一些质子在宫内制造混乱以图逃跑的顾虑,质子们都住在宫墙外,方便了她行动。
不过片刻,便到了辽国使臣与质子居住的街区,赵琅把堵在耶律师洪嘴里的破布取了出来,扬了扬眉,有些戏谑:“接下来,就看你的命有没有那般重要,能够让他们保着你一路出京。”
她的面色陡然阴沉:“或者杀了你,与我而言,都是一样的。”
赵琅将人从一处僻静的墙院投了进去,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南星大气都不敢出,低声询问:“……真要如此放了他。”
赵琅微笑一瞬:“我们放了他,可城中查他的人难道只有我们吗?”她悠悠然道:“这个功劳,还是要分给大家。”
那边,辽国暂居大暨的使臣发现了耶律师洪,一口家乡脏话哽在了嗓子眼。此刻也瞬间明了那个被从四司府救出去的辽人是谁。他并不清楚丞相府和宫内书房里的谈话,但也从奉都内加强的守卫和戒备察觉了一丝异样。
只是也无可奈何,把人带出去难,把人在使馆内杀了之后毁尸灭迹难道就很简单吗?此地又并非是他们大辽!
耶律师洪此刻就好像那烫手山芋,还不知是谁送来的……
思及此处,使臣连忙询问耶律师洪:“是谁送王子来的?”
耶律师洪张了张口,却突然想起赵琅说过的话,他如今筋脉全断,若是使臣要杀他,那他是反抗不了的,随即改口:“是我手下的人,他们将我劫出后,难以出城,便送到了这里,他们去吸引旁人注意了。”
主使仍然有些犹疑:“那王子的伤……”
耶律师洪道:“是中原人劳什子的四司府弄的。”
主使叹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耶律师洪的四肢,心道这就是回了国,伤好了,也只是个废人了:“愿长生天保佑王子早日康复。”
耶律师洪此时倒是真情实感了起来:“愿长生天保佑。”
次日,大清早便有人敲门,耶律师洪一下子惊醒,他身边来自辽国的侍从害怕他反应过激吸引了中原人的注意,安抚道:“无妨,近半月来中原人宴席颇多,想来是来请主使去宴席的。”
果不其然,今日晚上有一场歌舞宴席,礼部的小吏是特意上门请主使出席的。
主使想着使馆里的耶律师洪,嘴里发苦,但也深知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不敢露出一丝异样,满面笑容地应下后将人送走了。
傍晚时分,主使临出门之前还不放心地叮嘱使馆内的人:“安抚好小王子,中原人既然还请我去宴席,就是没有察觉异样,按兵不动,保持冷静。”
他特意强调:“这里是大暨,把你们的脾气都收敛起来。”
待到主使经人牵引入座之后,礼部的各个官员除去尚书、侍郎外也都到齐了,随后便是礼部一位员外郎代替二位长官致歉。
对此,主使并无什么想法,反而还觉得庆幸,如今席上除了看出什么也不会说的他国使者,就只有员外郎、郎中,不仅年纪较轻,也更好应付些。
歌舞,宴席上的菜肴都一如往常,但主使始终觉得不安,在座位上硬坐到宴席过半,就有离去之意。
他摸了摸身上,神色骤变,奉都夜有宵禁,如他们这般的他国之人更是查得严,需要礼部开具的文书才能免于麻烦。
他又摸了好几次,苦苦思寻自己出门之前是否因为过度紧张而忘带了,此时,旁边的礼部郎中傅宣看见了他的动作,关心地询问:“怎么了?可是宴席不合口味?”
主使勉强地笑了笑:“菜肴鲜美,多谢关心。”
傅宣开怀笑道:“那便好那便好,今日招待不周,为了两国邦交,还请使者一定要海涵啊。”
主使放下文书,专心应付傅宣,宴席逐渐逼近尾声,他也越来越焦急,若是礼部尚书和侍郎今日来了才好,可以当场请他们再开出一份文书。
可是偏偏没来……
等到宴席终了,他站在门口想着对策,却突然听见傅宣和善的声音:“怎得不走?可是文书忘带了?”
他心底一股凉意迸发,终于明白,礼部尚书和礼部侍郎未曾到场不是意外失礼,而是故意。
故意让他没有开具的文书,好明正言顺地去搜他的住处。
果然,傅宣热情地挥手替他招来了一个小吏:“这位使者的文书落在使馆了,你且去替他寻一寻。”
小吏应了一声,随即就走了,整个过程中主使没来得及插上一句话,自导自演,还透露着一股笃定的轻慢,就好似……
知道耶律师洪在他那里。
主使眼睁睁看着小吏消失在黑夜里的背影,不断地回想整件事,又看了看附近的禁城使者和禁军,无可奈何地瘫在了门柱边上。
心里最后骂了一句娘。
去的是小吏,来的是被五花大绑的辽国使者和耶律师洪,傅宣皮笑肉不笑地质问他:“使者,这是怎么回事?可否给下官解释一下啊。”
主使面无表情地听着,随后呵了一声:“本使技不如人,要杀就杀,要剐就剐。此事皆是我一人所为,以权势胁迫其余人窝藏逃犯,被你发现了,我认栽。”
傅宣笑呵呵道:“如此说,使者知道他是谁了?”
主使闭眼:“他是四司府的逃犯,和我有些亲,我便使人把他救出来窝藏在使馆,有胁迫他人不许说。”
事到如今,事情已经被大暨主导,但主使仍不愿意认输,耶律师洪的身份迟早暴露。
但是他把这件事揽在个人所为上,不管大暨是要走形式,还是逼供,总能给大辽争取一些反应的时间。
“是吗?逃犯?”傅宣笑了,慢慢从袖子里摸出了一样东西“那,这是什么?”
主使看清了,那是一枚戒指,飞鹰驾虎的戒指,他呲目欲裂,突然暴起,挣开了束缚,一拳擂在耶律师洪鼻子上:“你这个混账!草原的雄鹰不会愿意吃你的尸体!长生天也不会接收你的灵魂!”
主使被反应过来的禁城使者压在了地上,但那双眼睛仍然死死盯着耶律师洪。
傅宣感叹了一声:“既然有亲,又何必如此作为呢?真是不体面。”
随即摆了摆手:“把他们押下去吧。”
〔1〕出自芝兰玉树的故事“譬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庭阶耳”
〔2〕出自论语。
关于古人会不会用我自称:怀嬴有句话我挺喜欢“秦晋匹也,何以卑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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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狗血指数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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