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不要动……好,”面前的医生将一个仪器按在他手腕上,类似软胶的吸盘快速延展,包裹他的手臂,“请稍候片刻。”
这是在采集信息素。
所有雄虫都有配合信息素采集的义务。这些信息素会被派给该雄虫标记过的雌虫,以及其他未被任何雄虫标记的雌虫。即使米阿还在宅院里时,他也要定期提供信息素。
而这些信息素肯定会先到二皇子手里。
所以,德塔不用讨好他,讨好二皇子就行了——反正标记已经标上,接下来纯靠信息素也能撑个十几二十年。
……他对德塔没有利用价值了!
米阿在心里抱头。小说里也有这种雌虫:觉得自己这辈子怀孕无望,干脆终身不婚或者婚后完全消失在雄虫视野外,只靠信息素强撑。当然啦,大多数小说里他们都会被发现如此的清纯不做作,然后抱回去疼爱……问题是德塔是清纯不做作的类型吗!
德塔就是对他没兴趣,毫无疑问。
……可恶,更想骗心了。
米阿气哼哼地等着信息素采集结束,忽然问医生:“你知道我是谁吗?”
皇室派来的医生沉默着点了点头。
“那我和你说!”米阿猛地一拍他的肩膀,“你知道我雌君是谁吗!”
“德塔将军。”医生的唇不着痕迹地向下撇了撇。
“你知道他有多帅吗!”
医生刚撇下去的嘴角立刻扬了起来:“您很喜欢将军?”
“谁不喜欢将军啊!”米阿和医生击掌,“别往外说,但是我雌君要回来了!”
米阿和医生疯狂交流德塔时,几百万光年外,正上演一场围堵:这恒星系里最靠近恒星的行星上布满了翼族,一记能量炮后,山崩地裂、岩浆迸发,行星都湮灭了一大半,翼族却只死了一小半,正仗着可怕的体能试图逃离星球的引力。
第二记能量炮也只消弭了其中不到一成。再剩下的就得用些物理手段,比如更原始的爆炸型导弹。可惜这东西的破坏力实在有限,于是再下一步就是虫族自身。
这样的场景在近千恒星系、上万行星上一起上演。
之前的战斗里,他们已经切出一段没有翼人的净空带,如今,他们要收紧包围、将内部的翼人大部队一网打尽,再将最后的歼灭交给后方部队。
当然,普通战士不知道换防的事。他们正一个个脱离星舰、投入战场,靠着同样能短暂真空行进的可怕体质展开围猎。作为将军,这一次,德塔并未参与其中。
他要负责指挥。
翼人实在是太过强悍,这种宇宙巨兽在硬吃两轮能量炮后依旧有一战之力,因此,也有些区域被批准开第三炮甚至第四炮,就为了再削弱它们一点。这样的削弱终有尽头,它们会迅速适应能量炮,并展开羽毛来防御。
于是,下一步便是尸山血海。
翼人用不算默契的、野兽的配合试图撕出一个缺口,而虫族采用炸散大群、分割包围的策略,一个个身影在宇宙中穿梭,配合飞船驱逐这群动物,并将尽可能多的炸弹倾泻到兽群中。
最终,死亡汇成一个数字。
他熟悉这样的数字。
十二年。
他从数字的一部分成为观看数字的人,但每次看到这些数据,都有一种东西在刺痛他。他不认识他们之中的每一个,但他知道,他们每一个都和曾经的他一样。
“平民”。
这不仅是一个为他的晋升之路增光的名词。这是他过去的全部生活。
在星网上,很多人称赞军雌的荣光,从不吝啬溢美之词。他们如此吹捧德塔的功绩,仿佛他生来就属于荣誉。
但德塔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不是那种生来就注视着荣耀、以牺牲为美德的贵族。他摸爬滚打地活着,战斗只是因为雌虫生来就要战斗,太多人都走上了这条路,所以他也走。
当平民时,他不会体谅上级;当将军时,他也不会宽待下属。刺痛只是刺,疼那么一瞬间,再之后,将军就已经是将军,他与他们已然不同。
所以,一切正常。伤亡比控制在可承受的范围内,顶过这最可怕的一波,接下来几天里,死亡数字会好看很多。
德塔仰起头。上方的屏幕里,一只翼人正在试图突围。它的躯体足有几百米长,虫族在它面前像个小点。然而,这样的小点却会准确劈开它的脖颈,血液喷涌而出,又漂浮在宇宙里。
它失去头颅的躯体垂死挣扎,巨大的翅膀猛地拍到一人身上,那虫族倒飞出去,消失在屏幕边缘。
“……真是不会被铭记的死啊。”
“什么?”副官一愣。
“没什么,”德塔摆摆手,红瞳冷漠地注视屏幕,“继续推进,收紧包围圈。”
副官知道该怎么做。类似的围剿不止一次,他们会驱散鸟群,大量歼灭,直到所有翼人四散而逃。
“所有火力就位,准备实施歼灭。”
“是……所有?”副官第一时间记录,第二时间发现这是个从未有过的命令。
“就这样,”德塔愉快地笑起来,“战斗?荣耀?别忘了,我们是来屠杀的。”
德塔,好;艾维耶,坏。
艾维耶就是那个后方驻防的世家子弟,他的雄父是目前仅有的六只S级雄虫之一、军部的最高指挥者。作为少有的被雄父多加照顾的雌虫崽,艾维耶的人生之路顺风顺水,二十四岁在皇帝的亲卫队上班,三十一岁就跟在将军身边学习,到现在四十二岁,在边境当将军蹭功勋。
……和德塔比起来只能说“菜”就是了。
但人不能以战神为评价标准,在大多数人看来,艾维耶属于出身高、天份好还稳扎稳打,简直就是人生赢家的模板,除了旁边杵着个太过分的参照物。
德塔闪亮到普通人做梦都不敢碰瓷,所以他们把艾维耶当成自己的梦想。各种小说和电视里有不少艾维耶这样的雌虫,出身高贵,能文能武,然后演一些拯救落魄军雌或者纯情雌虫火辣辣之类的东西。
……但还是那句话,他身边杵着个太过分的参照物。
米阿和医生吹德塔吹得心满意足,躺回床上开始搜索之前的战争。一般而言,战争告一段落后,虫族会进行一段时间整备和休养,这段时间里,最重要的仪式就是授勋。
虫族经常办授勋典礼。战争这东西总是直接和两个概念相关:生死,与荣辱。
之前,米阿也在网上见过一些授勋典礼的录像。高级典礼上的东西总是相似的,有高高的拱门、足有几千米的红毯、奏乐护行的仪仗队、欢庆的人群和到处妆点的鲜花,旗帜与彩带飘扬在各处,受勋者穿过大街,抵达皇室的广场。只有这一天,人们可以进入皇帝的花园,为勇士欢庆。
这样的典礼总是会准备很久。一些典礼甚至是在战争开始前就在筹备,比如这次。
没有人怀疑德塔会输。在他提交开战申请时,典礼的准备流程就已启动,不过,即使是准备典礼的人,也不会知道,高层藏着怎样的暗流汹涌。
米阿也不知道。
他喜滋滋地在帖子里继续疯狂吹他的雌君,顺便暗搓搓贬低驻守后方、不肯和德塔一起出击的艾维耶,完全不考虑艾维耶接到的命令是什么,也不考虑这是否公平。他随心所欲地贬低,而且,因为他的贬低是和德塔比,甚至没人来杠他——你说艾维耶不行,那你行你上;你说艾维耶和德塔比不行,那真不行,没得比。
然后,该来的到底是来了。
半个月后,凯旋的号角吹响、仪式准备启动,整个虫族翘首以待的典礼,给出的人员名单却和德塔一点关系都没有。
在所有人以为德塔该在的地方,标着艾维耶·扎格的名字。
当疑惑的人群涌向网络,却得到了一个更加惊人的消息:一周前,德塔的部队已经从前线换防。
六个星期的战争里,他们完成了前五个星期,然后,最后一星期里,后方军队换到前线完成收尾,也就获得了胜利者的荣誉。
——舆论在这一刻爆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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