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噩梦,天还没亮,逢令平就往片场跑,顶着黑眼圈,坐在那看工作人员忙前忙后,各色的漆桶在眼前晃荡。
拍了拍脸,逢令平整理起已知的线索:
茶绒说的大东西,应该是昨夜袭击自己的大蜘蛛。这只灵兽看似来势汹汹,但并没有亲自下场,而是使用幻术蛊惑。
在幻术中,好像都是以往记忆挑拣出来,令人不安、焦虑或其他情绪的大杂烩。
说起来,辰华之前是不是提到过纺树下,以怨念为食的妖怪?
不过辰华心心念念等着带自己去看心理咨询师,在这个基础上,实在不方便和他询问些什么怪力乱神的事。
“‘仙长’,这么认真,想什么呢?”
“早啊,许导。”
一道招呼打断逢令平纷乱如麻的思绪,和许导近一个月的相处下,他已经习惯‘仙长’这个称呼,也就没之前的一惊一乍。
许青砚坐在他一旁,眼底同样乌青一片。
“在想早上的对手戏。”逢令平含糊道。
“这么敬业?”徐青砚打着呵欠,“易黎的人真勤劳。”
“文前辈也过来了?”
“嗯,不过他和我说是去练练嗓子——我之前开玩笑还问他要不要转行来着,毕竟确实唱的不差。”
逢令平记得辰华曾经和自己提到过,文相乐是演员出道。
但他喜欢唱歌?
逢令平垂下眼眸,脑里的记忆被串联起来——那个经常一个人低声哼歌的小师弟,明明多年间形影不离,但自己好像从来没放在心上。
“您精神看起来很差,是怎么了吗?”沉默许久,他猝然开口询问。
许导有些昏昏欲睡,被他问了个激灵。
“也没什么,睡不好而已。”许导说的含糊,只盯着面前的空气:“昨晚梦到一辆蜘蛛把服装道具全吃了,还在电影上映前把原片直接曝光——太顶了。”
它到底想做什么?
见她有气无力的样子,逢令平有心想帮忙,但自己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深陷其中,自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俩人就着诡异的沉默,在塑料凳上干坐。
“小文的手绳真好看。”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逢令平不自觉顺着许青砚的目光看去。
文相乐穿着常服站在过道边,自然垂下的右手处,露出一条深色麻绳手链,其绳结末端系有两根尾羽,正被曦光映照得五彩斑斓。
他看起来心情很不错,在和编导打个招呼后,两人顺势聊起家长里短来,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原本愁眉不展的江黎轻笑一声,玩笑似的用手肘碰了他一下。
这很正常,朋友间碰一下怎么了,以前在一起的时候,自己和师弟也天天碰——只是最近吵架,没再和以前一样黏一起而已,又不是关系变差了想到解决办法就好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吱——”
伴着塑料椅刺耳的后撤声,许青砚在逢令平呆滞的目光里,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她皮笑肉不笑地插过去,挽住编导的胳膊。
“你们聊什么呀?带我一个说说嘛?让我也精神一下。”
“我们在想关机仪式后的杀青宴有什么好吃的。”文相乐像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一跳,后才回道。
不过许导完全没听进去,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较劲上,导致编导奋力要抽开胳膊却也无可奈何。
大概是怕对方尴尬,江黎充满歉意的干笑几声,打声招呼后,便拖着许导先行离开。
“手绳很好看。”
文相乐环臂,一边哼歌一边踩节拍,一副没听见有人说话的样子。
逢令平也没在意,他站在离对方不远不近的位置,继续厚着脸皮说着。
“绳子上系的灌灌掉的毛吧?白天看很漂亮。”
“编起来累吗?你身体有没有好点?”
“我都不知道你会编手绳——”
“刚学的,”文相乐开口,“我又不是什么事情都要和你报备。”
见对方挑衅般地冲自己挑眼,逢令平倒也不恼,他低头,假装蹭蹭自己身上的灰,后抬眸。
“我、你当然没必要什么都和我说,我只是,”他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在医院之前,我明明有很多时间可以解释为什么要你回去,但我没有,抱歉。”
逢令平轻叹,压低声音慢慢开口:
“是盟约那边的新规定——你平时宅在宗门里不知道,出入两界需要通行证——你知道‘偷渡’吧?要是被监督司的人抓到,可不止关几年那么简单。”
文相乐没打断他,微微倾身,思考些什么。但日上三竿,周围的人渐渐热闹起来,是工作的时间快要到了。
逢令平今天还有最后几段戏份,等拍完后再说就不知道要等什么时候去,他沉了口气,偏过头去认真地看向对方。
“我对之前的决定很抱歉。我应该先问问你的想法的。”戏服的袖口被撰得皱巴巴,“这件事不是一个人可以解决的——如果你想,我们晚上再聊聊好吗?”
说出来的一瞬间,倒是一身轻松,难熬的是等对方回复的这段时间。
似有似无的轻笑声,让逢令平浑身一僵,望着一边一身轻松、打算过来喊他上班的许导,逃难似想先行离开。
还没走出几步,衣带就被身后人勾住。
“师兄,约人谈心要留个地点吧?”
逢令平又被拉得踉跄几步。
他没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回过头,对上文相乐笑意盈盈的双眼。
“争取早点拍完,我在房间等你?”
逢令平是带着十二分的干劲到片场的,只不过大家看起来精神都不怎么样,倒显得他在里面的表现格外活泼。
不过今天拍的都是吵架的部分,活泼些也不会显得很突兀。如果没出意外的话,大概下午就能完成拍摄任务,接下来只要准备演好明天关机仪式上,那象征性的一段戏就好了。
只是——
逢令平在说完台词后,自己对面的演员都没什么反应,他卡带许久,才如梦初醒般接到下一句。
而许导也同样。在没听到暂停声,逢令平便接着自己的话演下去,可话说到一半,便被一句迟来的“哎”卡在中间。
“嘶——”台下的许导沉思片刻,“‘仙长’,你是不是台词说快了?”
“是我吗?”逢令平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许导。
在对方迟疑的点头中,逢令平大概知道,今天最难熬的戏在哪部分了。
明明在之前,他和许导或是文相乐说话时,大家都很正常,反倒是拍摄时候,突然自己的反应就变快了?
哪怕更倾向于是其他人的速度变慢,但在整个片场只有自己不同,所有人的动作频率保持一致的情况下,他选择放慢自己的动作,与周围人相同。
不出所料,许导举起扩音器的原因不再是因为自己,即便她慢动作教训人的过程依旧很折磨。
中场休息,逢令平终于不用强制自己以0.75倍数活动,但在拿矿泉水的过程中,还是跟着大家的速度,一步一顿,生怕走快了又要被许导念叨。
天气闷热异常,蝉鸣响得像攀在耳边叫唤,也不知道是不是穿得太厚,眼前的景象有些飘忽不定,努力眨眨眼,更是模糊一片。
“给。”
一瓶开好的矿泉水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逢令平被吓一跳,顺势接手,等冰凉的水润过嗓子,他后知后觉自己的助理在一旁往前挪。
“谢谢。你是?”他仔细分辨,但对方穿着常服,裹得相当严实,印象里找不到对得上号的,只能带着歉意询问道。
“我是之前演村长的那个。”这人打着哈哈,自来熟地拍拍他的肩。“你还好吗?看起来有些中暑了。”
“你——”
见逢令平不动声色地后退几步,他也不介意,自然地回答对方未出口的疑惑。
“来跑龙套啊,我刚才一直站在后面。”‘村长’说罢,装模作样地比出手刀,在空中挥舞几下。
将手收回后,一转脸,关心地问要不要帮忙去找一个有树荫的地方,几度被拒绝,才摆摆手离开。
这个人还挺怪热情。逢令平看着远去的背影,晃晃手中不到一半的矿泉水,心里平添几分愧疚。
一边的助理已经拿好东西,准备好小板凳冲他摆手。
休息片刻,再次拍摄时,逢令平感觉自己不需要刻意去调整语速或是动作,视野里的每个人表现得都很自然,回想之前的记忆,甚至有些不确定。
大概是昨晚真的没休息好吧?
他不再胡思乱想,全身心投入到表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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