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来人有些面熟的脸,文相乐沉默了,他一时间想不清不出这句“前辈”是对自己在尘世中身份的敬称,还是对灵界先闻道者的尊称。
“你是演员?”文相乐脑子一点没动,率先开口,他记得和对方好像见过面。可接着被师兄无语的目光喇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低下头装鹌鹑。
不过这位林奉常已经得羞红了脸。他马上站起身来,惴惴不安地摩挲着左手大拇指处的扳指:
“啊,抱歉。我、我以为、你们是那个那个…嗯怎么说?我看错了,我以为我们对上眼了什么——真的对不起!”
看对方明显不认识的样子,刚才应该是自己认错了。文相乐心虚地往师兄身边挪。
“你没对错,”逢令平被两人的反应硬控了几秒,他拉着师弟站起身:“溪木宗逢令平。”“文相乐。”
“桓泽郡奉常林君山。”林君山没有说出自己所属的宗门,而是报了尘世间的名号。
“你是怎么看出我们两人是灵界的人?”逢令平没有深究,先问了最关心的问题。
“直觉?因为两位前辈一直在盯着我看。”林君山感到困惑,低头打量一眼自己的穿着:“好奇怪啊,好像每个前辈来尘世,都能一眼发现我,是我穿得太显眼吗?”
“你的头发会发光。”文相乐忍不住提醒,他看着对面人马上摸了把头发,补充道:“没关系,现在没亮了。” 好神奇的头发。
矮个子前辈羡慕的眼神把林盯得发毛,他目光躲闪,退后一步。碍于此行目的,又走上前,慌忙行叉手礼:“两位前辈来燕乌山,是有什么事吗?”
“拍戏啊。”
“啊?”
“我们是易黎传媒的艺人。”
“啊?”
文相乐正翻出自己的工作证,见站在身边的逢令平已经将“身份证明”拿给晚辈看了,悻悻地把手里的东西塞回口袋。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们是来寻蛟的。”林君山松了口气,整个人看上去轻松很多。
前五年不知道怎么回事,两界交汇频繁,尘世妖气郁温。不少灵界的修士跑过来,说要为民除害,可追捕到的大部分是寒青州的原生种。
体型小的生灵安逸惯了,逃跑时都能栽跟头,更别提什么自保能力,修士发现自己逮错了也会放回去,问题出在大型动物上面。
桓泽郡多山脉,燕乌山为群山之首,森林多,生物多。双方要只是小打小闹也没什么,但动手就是地动山摇,天翻地覆,谁受得了?
因为桓泽郡连续五年拿不到文明城市被罚俸是小事,影响生态环境是大事——林君山尝试制止过几次,到底敌众我寡,收效甚微。
“我们做不来那些事,等电影一拍完,我们就回去。”逢令平顺手将收起来的雨伞递给文相乐,只是对方好像有些心不在焉,差点没把伞砸地上。
在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林君山还想寒暄几句,却被郡府打来的电话催走。回过神的文相乐踌躇着,赶在他离开前,简单聊过几句,随后喜滋滋地回到师兄身边。
围读剧本地点定在燕乌山片场内的一座农家小院,当时剧组刚好选址在附近搭建拍摄用的村落。而这家小院建成后因为过于偏远没怎么住过人,但水电正常,便顺带把其租下。
院中的枇杷树已经把它的枝叶伸向二楼,被夕阳映后的树茵遮住近半条过廊,为这座仿古的建筑添加了神秘色彩。美中不足是让这条走廊多了正在腐烂的落叶和它的前身。
特意支开助理后,文相乐放慢脚步,靠着墙边走,又忍不住跟在逢令平左右,和他小声炫耀道:“我就说是剑修吧?”
“知道了知道了。”逢令平的耳朵快要被“剑修”这两个字磨出茧子:“回去宾馆再说要什么奖励。”
“可以自己说吗?那我要存起来用。”文相乐兴奋起来,还要开口,嗓子便一阵发痒,他停下脚步,用手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
“你怎么——”逢令平一开始没在意,以为对方太过激动被呛到了,正说出口的嘲笑话语,在看见师弟手中渗出的血后咽了回去。他没有犹豫,立马抱住对方,右手护在其心口,将灵力传递过去。
“我没事、真的。”心口传来的刺痛让文相乐眼前一黑,缓了一阵才有力气,他拍了拍师兄的背,示意把自己放开。
文相乐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手上的血,自欺欺人道:“我前段时间太忙,可能是刚好早上淋雨了……”
“你先去把手洗了吧。”逢令平没回应。他在确认文相乐现在的身体状况后,一个人先前往会议室。
会议室在走廊尽头后,屋内的灯全被打开,显得很亮堂。
进去放眼望去就是两排铺有蓝色桌布的长桌,每个位置都放有对应的名字和剧本,在与在场的人问过好,逢令平很快找到自己的位置,而刚进来的某个人还湿着手,正急匆匆抽走桌面上的纸巾。
“…既然大家到齐,我们就正式开始今天的工作。”许青砚在简单介绍完在场各位,便交由我们亲爱的编导江黎进行下面的流程。
其实这段路程不远,不知道刚才自己为什么能磨蹭那么久。
“简单过一下这周大概要做什么,目前理想情况是拍完男主和男二相识这一部分。”
要是早点进屋,文相乐就能少吹些风——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好。
“大家过一遍剧本的同时听我说一下背景...”江黎将笔记本的内容投影在白屏,方便给后面的人看。“要是觉得那部分不对劲可以说出来,没有的话就可以准备对一遍台词——从村长开始吧?”
可是刚才明明把灵力渡过去,按往常,他的反应不应该这样啊?难道是因为环境的原因?
逢令平没能顺利进入工作状态,连带烦恼师弟身体的那份一起责怪自己。他把铅笔倒过来,看笔帽在桌布上画出转瞬即逝的划痕,心里越发焦躁,恨不得现在马上拍完电影。
“听说隔壁村也遭殃了,再不走,下一个就是我们。”
“天快黑了,要不、赶明儿等天亮再走?”文相乐停顿一下,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惶恐。
“天亮就来不及了!”异口同声。
他和‘村长’愣住,互相看了一眼台本。文相乐赶走编导说话前抢先道歉,忙说是自己代入第三方,下意识念出来。编导便帮助他先进入男主的角色视角,再进行下一步。
在各方的努力下,很快到达电影的第一个转折点。
“起火了——是鱼磺出水!”村民甲惊慌失措,随后发出一声惨叫,代表自己在剧中被袭击,他夸张的无实物表演让一众人忍不住发笑。
因为男主坚持天亮再动身,又恰逢新月,灵兽出洞,导致村子被火兽袭击。
“提问。长得像鸡,那为什么叫鱼。”有人举手。“形状像鸡,有羽毛,有三条尾巴和脚——这样会不会让其他地方的观众感觉名字和出现的怪兽对应不上?”
“我没想到这点。”编导捻了把汗,思考片刻:“而且这个是风土志里面记的动物,不是我原创的,改了好像也不好。”
“我觉得没必要改,里面还有鸟叫灌灌,可是它的外表、声音和名字也联系不起来,难道要把它名字改成骂人鸟或者小白吗?”讨论片刻后,许导拍板道。
文相乐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笑出声,他下意识去看对面的师兄,发现对方有意无意地扣着手玩,完全没听见周围在说些什么。
许青砚也意识到这点,她把目光移向逢令平,轻咳几声,想让对方把注意集中回来。
“‘仙长’你怎么看?”许青砚在工作时间习惯用演员饰演的角色称呼对方。
逢令平被咳嗽声和那句称呼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才回答说自己没什么意见。
“那接下来对对仙门部分的剧情吧,我们倒着来——就从解决男主身体问题那部分开始。”
坐在对面的掌门扮演者向逢令平颌首,对手戏开始。
“…还没渡过心劫?已经数十年了,你还想帮他多久?”
‘掌门’很快进入自己角色,她说话的语调平缓,却带有不容他人反驳的威压。
似曾相识的话语让逢令平心头一颤,低着头回避‘掌门’近乎责怪的眼神,他摩挲刚才被抠出伤的手指,如台本上写的没有回话。
“他自己过不去这个坎的话,没人能帮他。你这么耗着没有意义——你的灵力支撑得了吗?”
“我相信他。”他干巴巴地念着台词。
也许是之前写在剧本上的提醒起了作用,恍然间,逢令平真的觉得是二师兄在和自己翻旧账。
“把灵力和时间浪费在别人身上,而且那个人可能都没办法渡劫成功,你以为自己是为他好?”
咄咄逼人。
“我只是想帮他,我…”“你那是在害他!”
“碰——”
逢令平猛拍桌面起身,双手用力撑着,指尖发白,手背却翻起青筋,他晃晃头,身体还止不住在颤抖,喘口气后,几乎恶狠狠地瞪向对面的人。
屋内的白炽灯适时闪烁几下。
“什么叫害他?我有能力帮他为什么不帮?”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
“我能做的我都尽力做了,”逢令平喃喃,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开始偏离台本,项链不受控地发烫,胸前的灼烧感让他忍不住低头,随后一阵头晕目眩:“他没放弃我就不会先放手,这是错的?”
接着眼前一黑。
原本安静的会议室闹腾起来,编导胆子小,大脑没反应过来前嗓子先叫了,众人也跟着惊呼一声,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转移过去。
连逢令平也疑惑地望向天花板。
怎么停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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