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啊,小乐。”
有人在背后用力一推,文相乐踉踉跄跄跑出几步,看不清什么东西在追他,但从心底翻涌而起的恐惧感让他没有勇气回头。他尝试加快脚步,可腿怎么也使不上劲,腥臭的热气就喷在颈后,随即是……
“仙长,救、”救我。求助的话语没来得及说出口,便嗓子被灼烧的痛感扼住。
滴答、滴答。
恍惚间,只有黑暗企图吞噬自己所带来的窒息感。
“呼——咳咳”文相乐猛然惊醒,他一把拽掉盖在自己脸上的被子,坐起身深吸几口气后,咳嗽起来。
抖了抖因为汗水黏腻在身上的睡衣,空调风乘势袭来,文相乐被激得一个激灵。在床头摸索几下,勉强半眯着眼打开手机屏幕,看见上面的数字后又立马倒回去。
睡不下。他尝试用被子蒙住自己,但收效甚微。刚才做的梦已经没什么印象,可是那种对黑暗的恐惧还在让心狂跳不止。
空荡荡的房内,只有落地钟的秒针在表盘跳动的声音,又像雨声,滴答不停。
这一星期,几场山雨打乱剧组原本户外采景的计划,提前半年搭好的小型“村落”也只能先充当雨景点缀,好在室内的拍摄都很顺利。
对完戏后已是傍晚,大家忙着收工吃饭。文相乐有些恋恋不舍地打量着自己一身大红官服,他没第一时间将其换下,想着要去逢令平面前晃一圈。
“我这身衣服帅吗?”
“帅,这身衣服很配你。”逢令平看起来心情很好,逗趣似地拉了拉他垂挂在腰间的双绶:“文大人,什么时候要换衣服去吃饭呀?”
“大人要被罢免了,还惦记盒饭呢。”文相乐嘴里是这么说,手上却忙活着解带子。
尚书令的戏份就片尾一点点,也没几句台词,正好白天全拍完。接下来就是演主角“打怪升级”的戏份,自己算是半路转赛道的,平时在电视剧当一个漂亮的小花瓶也还行,但……
一想到接下来要和师兄对戏,他一个头两个大:虽然演技这玩意自己说好不算差,但是和师兄演对手戏,倒显得自己露怯。
心理压力占去一部分食欲,文相乐现在的行为可以算是将米掰成两半吃,半个小时过去,饭盒里的饭也吃下去多少。
“文哥,你——”“多吃点才长个。”
易禾原本想劝劝自家“少爷”多吃点,没想到台词被别人抢先说了,后者则是摸了摸鼻尖,踌躇着又补充了句:“前辈,多吃一点对身体好。”
语毕,将自己的水煮蛋咕噜咕噜推过去给文相乐。
易禾看文前辈剥完水煮蛋便往嘴里塞,赞叹道:“逢哥,还是你说话好使,平时我劝文哥多吃点,他理都不理我。”接着又打趣道:“当了前辈就是不一样,文哥,是不是?”
文相乐一噎,差点没缓过劲来。
“是文前辈脾气好呢,愿意给我这个面子。”逢令平半撑着脸看他。
文相乐脸一烧,紧接着咳嗽几声——这下真呛住了。
“我前辈都不理我。”易禾被“前辈”两字绊着,沉浸自己世界里:“我们认识好几年了,现在我想约他出来吃饭都约不出来…”他叹着气,看逢令平帮着文相乐拍背。
“人家没空不出来不很正常?”文相乐觉得没什么:“公司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下班也要有自己的独处时间,关系好也挺不住天天一起吧?”
逢令平不置可否,不自觉摩挲起手上的创可贴。
“我知道,我隔了好几天问一次。”易禾听了更加难过:“我和他又不像你们一见如故的,而且他最近好像一直在躲我。”
“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呢?你有空去问问嘛。”文相乐再次停下扒饭的动作。
话听到这里,逢令平回想起咱家经纪人的性格:要是有什么大问题,辰华早就和其划清界限,哪里需要易禾在这里想原因呢?
可他不清楚辰华心里的打算,缄默比起乱建议总是好的。
一边的易禾听到这句话,没说什么,只是皱起眉头,低头看了一会手机,磨磨蹭蹭打了几个字,又将其倒扣,接着学逢令平一起盯着文相乐吃饭。
大概是被两个人监督吃饭的感觉并不好受,见文相乐又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逢令平便借口要散步消食,先一步离场。
晚上有自己的戏份,逢令平没跑太远,就在片场外附近的山林边逛了逛,也算带自己的蛊虫出来溜溜。
雨后的空气是夹杂了草木的土味,暖和的阳光褪去,染灼了整片树林,土地表层开始干燥。
晚风阵阵、松针瑟瑟、蝉鸣不止。长尾大蚕蛾绕着松树起舞,娟丽的粉色长尾飘逸在身后,轻点几下枝头,随后飘进林中不见踪影。
松林是茶绒生长的地方,它喜欢往里钻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逢令平也不急,见时间还早,就跟周围土生土长的原住民聊聊——不过大部分是节肢动物罢了。
“最近怎么样?”逢令平半蹲着靠近草丛。
“最近老是下雨,很麻烦哎。”一只蛾子从探出头来。“我晚上还要加班哎。”
“是哦,而且这几天晚上有很多个月亮,我都要找不回来了。”另一只蛾同样抱怨:“昨天还差点要撞蜘蛛网上,好烦人。”
估计是剧组正式开工,把周围照明灯都打开的缘故吧?逢令平莫名其妙一阵心慌。没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只能拔一根狗尾巴草,安慰似地用它拍拍两只小蛾子同样毛茸茸的脑袋。
“不介意可以直接和我一起住,”不知道从哪爬来的蜘蛛加入话题,它为此特意拉了根丝线:“还有专车接送哦。”
在两只蛾子惊慌失措地离开后,只留下逢令平和它大眼瞪六只眼。
“你图什么呢?”
“生活所迫,”细长的腿轮流落地,在枝叶上发出规律而又细微的“滴答”声:“最近长辈来串门,想着给老人家吃点好的嘛。”
怪孝顺一孩子。
逢令平本着和谁聊不是聊的原则,正打算问问它家里的长辈春秋几何,搞不好和自己是一辈的人时,一个蓝粉色的身影冲他飞扑过来。
是茶绒。它的身上湿漉漉的,还带着几根银光闪烁、粗细不一的蜘蛛丝——粗的比得过成人手指,细的几乎看不清。蜘蛛见状,不好意思地转了几圈,没打招呼就倒退躲了回去。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的?”侧脸看躲在自己衣领处瑟瑟发抖的蛊虫,逢令平将它摸到手中,帮忙解开缠在翅膀上的蜘蛛丝。
“林里有大东西!我们打不过的快跑!”茶绒一句废话不讲,但也没给清其他线索,“带相乐快回家搬救兵!”劝完自家主人,便自顾自地躲回象牙里。
见茶绒虫都吓傻的样,逢令平心里也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转头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打电话给自己经纪人。
“喂?”
“…人事总监来这里的可能性多大?”他莫名其妙问了一句。
“0.1%,啊,算上他这次去央都出差,是0.001%。”
严谨的回答。
“我现在发生一件同样概率低的事——”逢令平在脑海里把词汇挑挑拣拣,“我和文相乐能不能付违约金,让剧组先别拍了大家一起跑路啊?”
“我能说脏话吗?”辰华没忍住一口过去,要是人站他对面都说不定得挨两下。
“别说文相乐,你自己就付不起你自己的……”
听到这话,逢令平想起回事:自己和文相乐一旦擅自离岗,他们的经纪人和许导的电影怎么办?
“不是,是有意外。”逢令平说一半卡壳了。
但他不知道要怎么和辰华解释这种事情:其实他们公司签了两个修士,现在遇到紧急情况——因为两人一个打不动,另一个不会打,所以现在只能回去搬救兵。
可是真把这种事情说出口——倒不如乱讲一通来的可信。
“其实,你在车上说的都是真的,不快点走的话,就有蜘蛛带我们一伙人去享清福了。”
说实话,直到几年后回想起来,逢令平也没想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讲这么烂的借口。
“你说真的?”
手机那边静了好几分钟,逢令平以为是信号不好,正抬手晃手机呢,就听到辰华有些疲惫的声音。
“哥,你是太累了吗?实在不行咱先跟剧组那边说要歇几天,我找个时间带你去看看心理医生好不好?”
看来现在也没办法马上带文相乐离开,只能想想其他办法。
逢令平便借口刚才说的是愚人节迟来的玩笑,匆匆挂断电话。
想做什么却没法做的感觉很不好,逢令平算是几百年来第一次体会到这点。他有些失落地回到小院——院门不知道被谁重新漆了一遍,油漆味道很重,上面还画了。
没心情欣赏这些,换好戏服,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便往拍摄地点赶。
说不定能趁候场时想出什么解决当前困境的办法。逢令平匆匆往村落赶去,远远看见人群,还没抵达现场,就听到旁人的惊呼,随后便是导演让暂停录制的声音。
这场是文相乐的戏。顾不上多想,逢令平上前挤过人群。
只见文相乐孤零零地跪在地上,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什么。
逢令平下意识过去安抚他,刚过去,便听清对方口中含糊不清的言语。
他说,师兄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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