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关上后,苏珏微笑着看着苏茜,说:“妹妹今天可真是漂亮,是我见过最好看的新娘子了。”她虽是笑着说话,但是眼中满是嘲讽之意。
“少在这阴阳怪气!”苏茜猛地攥紧嫁衣上金线绣的并蒂莲,指节泛出青白。那股自骨髓里渗出的寒意让她恼恨——她为什么要怕这个曾经任她揉捏的草包?
苏珏笑着向苏茜走近一步,轻声说道:“妹妹你怎么这么怕我啊?难不成我还会吃了你?”
苏茜握了握拳,说:“谁说我怕你了?”
苏珏轻声一笑,说:“我只是有点奇怪,当初给我送喜帖坚持要我在今天出现的是你,可我出现了你又好像不是很欢迎我,你这样让我很为难啊。不过这也不重要,我过来也是有些话想和你说。”
苏茜不自觉地后退,绣鞋踩到曳地的裙裾。
苏珏今天来只是想为原身出口气,毕竟是她占用了她的身体,而且现在将这些关系斩得一干二净,也省的以后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我承认,以前你样样都比我强,比我更像这个家的小姐。但是那都是过去了,我想你应该也感觉得到,我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不过这也都是拜你所赐,如果你那晚没有把我往死里打,我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苏珏说着眼神逐渐变得冰冷,如寒冰一般。
苏茜又向后退了一步,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苏珏又继续说道:“你自以为嫁给了李流就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李流是什么样的人我想你比我还清楚。苏茜,有句话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恶人自有恶人磨,而你和李流比起来,你没有他恶毒。所以你以后……好自为之吧。”苏珏说着流露出了几分同情的神色。
苏茜的脸色倏地惨白,凤冠上的东珠簌簌相撞。她张了张嘴,却只发出气音:“你……”
而在下一秒,“啪”地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响起,苏茜捂着脸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苏珏。
一直在注意着这里面的动静的秦姨娘一听见这巴掌声便立马推门而入,她先是扶住了身形摇晃的苏茜,随即转过头不顾形象地对苏珏吼道:“你疯了!今天可是茜儿的大喜之日!你这个小贱人,你且等着,等我忙完今天的事情看我怎么收拾你。”
苏珏则是看着她们两人一脸不屑地笑了下,说:“这只是讨回那日你将我打得半死不活的利息罢了。”说完她转身便走。
众人都以为苏珏会离开罗府,找个地方躲起来,毕竟这件事要是被苏老爷知道了一定饶不了她。可谁知她不但没出苏府,反而径直地走回了自己的院子里,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丝毫没有慌张的感觉,仿佛她从未做出什么出格之事一般。
苏茜的良辰吉时一到,整个苏府便彻底热闹起来。鞭炮声、贺喜声、丝竹管弦声交织成一片,红绸高挂,喜气洋洋。可这份喧闹越是盛大,便越发衬得苏珏的院子冷清如坟。
她独自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指尖轻轻翻过书页,神色平静得近乎漠然。外头的欢声笑语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半点也渗不进来。
这一日,她过得极静,可心里却比谁都清楚——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果然,翌日天还未亮,一桶刺骨的冷水便狠狠泼在了她身上。苏珏猛地睁眼,睫毛上的水珠滴落,视线里已站满了人。
站在最前面的,是原身再熟悉不过的两个人——苏老爷和秦姨娘。
苏老爷身材不高,微微发福,两撇小胡子下藏着一张精明的脸,那双细长的眼睛透着商人的算计。而秦姨娘站在他身侧,妆容精致,眉眼间尽是得意。
苏珏看着这两人突然想笑,因为这个苏老爷和秦姨娘站在一起竟然有种十分般配的感觉。
“孽障!还不跪下!”苏老爷见她醒来,怒喝一声,眼中怒火熊熊。
苏珏抬手抹去脸上的水,不紧不慢地坐起身,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跪?凭什么?”她顿了顿,眼神冰冷,“我是孽障,那你是什么?老孽障?”
满屋子的人齐齐倒抽一口冷气。
苏老爷的脸色瞬间铁青,额角青筋暴起。他强压怒火,咬牙道:“好,很好!昨日是茜儿的大喜之日,你竟敢当众掌掴她,让她顶着红肿的脸出嫁,害我苏府颜面尽失!你还有脸问凭什么?!”
苏珏冷笑:“她是你捧在手心的明珠,我不过打她一巴掌,你就恨不得让我跪地认罪。那当初她将我打得半死不活时,你在哪儿?”她缓缓站起身,直视苏老爷,一字一顿道,“还有,你以什么身份命令我跪下?”
“我是你爹!”苏老爷怒不可遏。
“爹?”苏珏嗤笑一声,眼中讽刺更甚,“你扪心自问,这些年你可曾关心过我?尽过半分父亲的责任?若没有,你又有什么资格自称我爹?”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原身压抑多年的怨恨,“你——根本不配!”
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苏老爷竟被震得一时语塞,眼中闪过一丝动摇。
秦姨娘见状,立刻上前一步,假意叹息道:“大小姐啊,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老爷再忙,可吃穿用度哪一样少了你的?你在外头闯祸,哪一次不是老爷替你收拾残局?如今倒好,竟这般忘恩负义……”
苏珏冷冷扫她一眼,讥讽道:“吃穿用度?我吃的是你们剩下的残羹冷炙,穿的是府里丫鬟都嫌旧的衣裳,住的是这间连柴房都不如的破院子!”她抬手一指四周,“你们自己看看,这地方,配得上‘苏府大小姐’五个字吗?”
众人下意识环顾四周——斑驳的墙壁、漏风的窗棂、简陋的家具,连一盏像样的灯都没有。
苏珏又说道:“我这么说不是想为自己争取什么好东西,我要的不过是公平二字。同样都是您的女儿,凭什么我和苏茜的条件差这么多?您的心是长在了右边吗?偏得这么厉害?”
这苏老爷从来没关心过苏珏,也从来没用正眼看过她,又怎么会知道她的这些条件?如今听苏珏这么一说他才醒悟过来,转过头看着秦姨娘,等着她给他一个解释。
秦姨娘一看苏老爷那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马上哭着说道:“哎呀我的老爷姑奶奶呀!这府上哪一样不要钱的?我掌个家也不容易。老爷你也知道,我跟着你的这几十年一直都在尽心尽力地打理着这个家,这些年你可曾听过别人说过我们府上的哪一点不好了?况且苏珏一天到晚都在外面闯祸,都不知道在她身上花了多少银子了。再说了,咱们吃的那些本来就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叫她来和我们用膳她又不肯。而且那哪里是什么剩菜?我每次都吩咐厨房另外做一份她的送到她院子给她吃。”
这秦姨娘倒还真是聪明,对她能解释的,她都把错推到苏珏身上。对她不能解释的,她都避而不提。而且还非常会颠倒黑白,她就算把黑的说成白的也没人会指出来,毕竟这个家可是被她紧紧地握在了手里。
苏老爷被秦姨娘这么一说便将原本要责怪她的话咽了回去,又转头看向苏珏,想看看她怎么说。
苏珏冷眼旁观,不再言语。该说的,她已经说尽了。若苏老爷仍执迷不悟,那再多的话也是徒劳。
苏老爷叹了口气,虽然知道是他对不起苏珏,但李流已经开口要他给个交代,他也不得不罚苏珏。
于是,苏老爷面无表情地说道:“上家法。”
那所谓的家法,是一条拇指粗的牛皮鞭,浸过盐水,乌黑发亮,像条蛰伏的毒蛇盘在管家手中。
苏珏静静看着那条鞭子,眼中没有半分惧色。她早就知道——要斩断这腐朽的枷锁,总要付出血的代价。
“今日这顿鞭子,我可以受。”她抬眸,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但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打死我,要么,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她一字一顿,“再见时,你是苏府老爷,而我,只是苏珏,与你再无瓜葛。”
苏老爷握鞭的手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好!好得很!”他怒极反笑,额角青筋暴起,“既然你执意要断,我就成全你!这般忤逆不孝的女儿,不要也罢!”
第一鞭破空抽下,“啪”地一声炸响,苏珏后背的衣衫瞬间裂开一道血痕。她闷哼一声,牙关死死咬住下唇,硬是将后续的痛呼咽了回去。
鞭影如雨,每一下都带着凌厉的劲风。苏老爷显然是发了狠,鞭鞭到肉,可苏珏却像尊石像般挺直脊背,连膝盖都没弯一下。鲜血渐渐浸透她的衣衫,在地面汇成暗红的溪流。
渐渐地,苏珏的意识开始模糊。恍惚间,她听到"咔嚓"一声脆响——那根浸满她鲜血的鞭子,竟生生断成了两截。
苏老爷喘着粗气扔开断鞭,袖袍一甩:“鞭已断,情已绝。从今往后,你是生是死,都与苏府无关。”
苏珏扯了下嘴角,她艰难地站了起来,抬起手擦掉了嘴边的血,一脸讥讽地说:“多谢苏老爷不—杀—之—恩。”她的最后四个字异常清晰。
围观的仆从们不自觉地让开一条路。他们望着那个血染罗裳却挺直腰杆的身影,不约而同地低下头——这一刻,这个遍体鳞伤的少女,比任何锦衣华服的主子都更令人敬畏。
苏珏拖着残破的身躯走出苏府大门。正午的阳光刺得她眯起眼,她仰头望着那轮烈日,忽然绽开一个解脱般的笑容。
真好,终于......自由了。
下一刻,天旋地转。她跌入一个带着冷香的怀抱。意识消散前,她听见一声极轻的叹息,和一句似怜似叹的——
“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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