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春路泥泞难行,又时值草木繁盛之际,即使昼夜不歇也难在七日之内抵达,直到第八日午时,汪喜才点头道:“一直顺着这条路再走一柱香,便到了百笑谷。”

顺着汪喜的指引,愈往里走,四周就愈发开阔起来,树种也单一了起来。

走到这片林子的最外边,树木骤少,花草骤多,头顶无枝叶遮挡,阳光直照在人身上,明亮万分。

这里的花草被整齐的划分为许多块,约是有专人照料,行列之间无一株杂草。所种植株除了一些卢梅见过的食材,多数是她不认识的药材。

不远处有三间木屋,卢梅抬头一看,之见三边都是悬崖峭壁,方才的林间小路,竟是唯一通往这世外桃源所在的途径。

等到马车听到了木屋前,汪喜先一步跳下车,习惯性抬手推门,但又想起什么,手停在半空中改掌为拳,轻轻敲了几下。

屋内一男声应了一句,等了一小会,门吱呀一声从里打开。

开门的是一位小童,看着身形不过□□来岁,来看门时手上还拿着晒药的竹筛。

门尚半掩,还未看清来人,那小童便道:“师父出门采药去了,你们三日后再过来吧。”

他话说完,才抬头看向三人,等看清了来人,一张原先板着的脸顿时惊喜交加,失声喊道:“阿喜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汪喜听闻他前一句话,不自觉松了一口气,却又想起自己回来是为了卢梅身上伤势,一时间有些苦恼起来。

她跨过木坎,摸了摸小童的头,道:“有没有什么吃的,快要饿死了。”后带着卢梅与周去恭向右侧的房子走去。

右侧的木屋有二层,下一层堆满了各种药材,无论名贵,大多随意的堆成一叠随意放置。

约莫烧过些祛湿的草木,空气中存留着一股浓烟味。

虽汪喜多月未归,但房中整洁无比,一点灰尘也无。

二人将东西整理放下,便重新下楼。

一下楼来,只见周去恭蹲坐在石阶前,左手捏着小童的脸颊,说道:“听说民间将番薯放在火中烤,番薯就变得十分香甜,可有这一回事?”

小童脾气甚好,想着他是汪喜带回来的客人,被他这样胡乱揉捏也不生气,反而乐呵呵道:“屋外就有种。”

周去恭放开他的脸颊道:“你是汪无生的徒弟?他只有你一个徒弟吗?怎么岁数这般小。”

小童听他直呼师父大名,嘴角不由得向下撇了撇,回答道:“从前的师兄都长大了,我长大了以后,也是要被师父赶出谷的。”

江湖之中哪一门哪一派有这般奇怪的规矩?

卢梅上前坐在周去恭身旁,正要开口问小童缘由,又听那木门被敲响了起来。

木门从汪喜一行人进来以后便未再关上,小童理了理身子,喊道:“我师父不在,三日以后再来。”

门外人听见声音,顿了顿说道:“我母子二人远道而来,可否请小大夫先瞧一瞧?”

小童道:“先进来吧。”

话落,便见门口一中年妇女抱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走了进来。

十来岁的男孩,体重已经算不上轻。可是那妇女抱着他走得稳稳当当,丝毫踉跄、摇晃也无,分明身上有武功在身。

小童从正中间的木屋搬出一把椅子,示意妇女将男孩放在上方。

那男孩受伤的右腿上并无明显的伤口,可是红肿得整整比左腿大了一倍有余。

小童拿手在男孩腿上摸了几下,转身对那妇女说道:“我医术尚浅,虽在书中见过这等症状,却还未在现实中碰过,以至于师父从未指导过我。以防万一,还是请你稍等三日,我师父回来后自有主意。”

“可是...可是我孩儿腿痛得很,”妇女满面担忧,十分心疼的着急说道:“我知道汪大夫的规矩的,等你们治疗好了我的孩子,我这右腿随你们处置,我实在没有办法,已经找了几十个大夫了...”

听见妇女的话以后,卢梅不由得皱起眉,心道:“这是什么规矩?怎么他二人从未跟我说过?”

那小童约莫也仍未自家师父的规矩过于无理,又进屋中拿出了一小瓷罐,对妇女道:“这里面的药是我自己做的,吃了以后痛感会减轻许多,但切莫再用这腿了。”

妇女接过瓷瓶,连声道谢,重新抱起自己的孩子,转身离开。

一直到门重新被掩上,卢梅才出声问道:“什么规矩?”

周去恭知道若是告诉卢梅那汪无生毫无道理的规则,卢梅定转头又朝北方走去,于是眼神飘忽,看着小童转移话题道:“好些日子没吃上热乎的了,快去取些热腾腾的馒头过来。”

小童应声离去,汪喜看着卢梅,抿了抿唇说:“卢姐姐,我跟你说个故事吧。”

这个故事汪喜从未对外人说过,她一直以来都尽可能的把它藏在心中。

幼年时候总是信奉父母,更何况同卢梅相似,她亦藏在这荒无人烟的山中十余年。

可是自从自己偷跑出门以后,才逐渐觉得,自己并非想要这样的人生。

看见卢梅点了点头,汪喜便继续往下说道:“汪无生是我父亲。”

这件事并不难猜,单是进门时候小童的反应便可以说明。

汪喜道:“我爹从前是医圣何须亭的关门弟子,跟在他身边学了二十来年后,何须停对他说,你已经可以自立门户了。”

卢梅问道:“何须亭,我好似听过这个名字。”

周去恭解释道:“一代解毒名医,相传在世期间从未有过他解不开的毒。”

汪喜接道:“便是他。我父亲那是年轻气傲,听见这般话便自行离开,走南闯北,哪里有疑难杂症便去哪处行医。后来到了这山中,遇上了我的母亲,与我母亲相爱以后,便在此定居了下来。”

周去恭听她将母亲一语带过,忍不住想引着多说几句,便道:“你母亲一定很好。”

此时小童已经端上了八个白面馒头,汪喜拿过咬了几口吞下,“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就是这些从前的事情,也是在她絮絮叨叨写在本子上的话里得知的。”

卢梅自幼父母双亡,闻言不由得心中闪过一抹酸涩,可却又不知如何安慰,只手足无措的拿起馒头。

汪喜道:“汪无生,也就是我爹跟我说,是我害死了我的母亲,生下我的时候,她血流了满地难产而亡。”

周去恭问道:“他从前给人看病不用这样吗?”

汪喜解释道:“他治好了很多人,但是他的妻子死在他面前,他却无能为力。埋葬了我的母亲以后,他哭得昏了过去,醒来以后,口中说着:我跟阎王抢的太多了,以至报应在了我夫人之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以后若要让我看病,必定要一物换一物,要不然又得报应在我女儿身上了。”

结合方才那妇女‘右腿随意你们处置’的话,卢梅一下无师自通的明白了汪无生的‘规矩’,心道:“我这内息紊乱事关生死,若是汪无生治好了我,岂不是要叫我去杀一个人还给他?旁人与我无冤无仇,若是莫名杀害他人,我与肖疾有何区别?”

千思万念一时涌出,卢梅皱了皱眉道:“我还是走吧..”

周去恭忙道:“切莫多想,你既要求杀了肖疾,不就也算得上一物换一无吗?”

卢梅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再看向汪喜时,只见她神色之中留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痛苦。

那痛苦并不似陷于回忆,而是肉身疼痛一般,卢梅急忙问道:“你怎么了?”

汪喜摇了摇头,“这些天舟车劳顿,既然我爹还没回来,不如吃饱喝足便先上去休息一会好了。”

自受伤以后,此时虽不用内力便与常人无异,但马车颠簸,外加这些日子胡思乱想,已经许久没睡过一场好觉了,听汪喜一说,顿时感到浑身疲惫不矣,草草将手中剩余的半个馒头塞进口中,拉着汪喜便回了房间。

这一觉睡得异常深沉,再次醒过来时,屋外的天已经灰暗下来。

汪喜不知去了何处,房中找寻不到她的身影。卢梅喝了一口水,推开房门,倚靠在木栏上吹着凉风。

灰蒙蒙的天空下有一处光亮随着夜风不住晃动,卢梅顺着向下看去,周去恭坐在一平石上,手里拿着一枝木棍,玩儿似的挑着面前的火堆。

大概是感觉到有人再看他,转身仰头看向卢梅,两人便猝不及防的四目相接。

平心而论,除了阮玉山以外,周去恭算得上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之一。但与阮玉山不同,此时与周去恭四目相对,竟然心下漏了一拍。

好在她向来不显山不露水,轻飘飘的一下旋即恢复正常。

周去恭看见她以后,原先被无聊整的苦大仇深的脸上一下咧开一道笑容,喜道:“你醒了呀,快下来尝尝我烤的地瓜,一直等着你呢,你要是在晚一点可是要烤焦了!”

卢梅三步作两步的走下楼,道:“你还是去偷摘他们种的粮食了吗?”

周去恭唉了一声道:“别说的那么难听嘛,我可是给了汪喜银钱的。”

卢梅看着被风卷起的火星,周去恭拿着棍子从中拨出了几个圆滚滚的地瓜,每一个都被烧的黢黑。

周去恭拿起一个,被烫的在手中抛来抛去,过了一会儿才递给卢梅。

卢梅接过道:“我们家客栈的厨子虽然爱乱做菜,但是见识过不少外边的美食,听说江南有各种甜点,北方有各种面食。其实你可以不用管我,送我到这里我已经很感激你们了,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周去恭剥开了地瓜的皮,见一整个足足有半个被烧焦成了炭块,又听见卢梅的话语,不由得皱了皱眉道:“既然已经麻烦我了。你总得送我点好处吧?”

卢梅问道:“我能做到的不多,你要什么好处?”

周去恭看着她郑重其事的模样,又笑出声道:“我要你做完你的事情以后,陪我下江南吃甜食!”

他的条件好像总是这么简单,他好像总是可以因为一点小事而乐开怀。

卢梅嘴角被染上了一丝笑意,问道:“你心情好似总是如此欢愉。”

周去恭道:“所以说武功心法也并非非有不可,你瞧我不是也活得好好的吗?”

不知怎么又绕到了这里,卢梅笑了笑不予置否。

她又何尝不知这一浅显道理,只是这么多年,仇恨早已在心中越滚越大,实在不能轻易放下。

周去恭看着卢梅敷衍笑意,心中竟然泛起异样情绪,暗道:“天下阁的那几个老头虽算不得天下无双,但凭现在的卢梅来说却是万万招架不来,我何不强行将她缚起,好叫她继续活下去呢?”

这想法不过泛起几秒,周去恭便兀自晃了晃头,只怕自己若是这样做了,卢梅从此痛苦难抑,再也不理会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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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平安喜乐很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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