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仙客栈年轻的女老板正在打盹,见有客进门,连忙上前迎接。
“客官打尖还是煮店?”
“切二两牛肉,一壶酒。”
老板怔了一下,重新打量一番司真的气派,好心提示道:“小店有专供修真人士服用的鲜切白玉芝、瑶池醉……”
司真和她面面相觑片刻,又看向墙壁上那排超出他知识范围的菜牌,不容置疑地颔首道:“二两牛肉,一壶酒。”
少侠套餐,他是一定要圆梦的。
“好嘞。”老板没再多话,麻利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掀帘进了后厨。
一楼大堂内原坐着一桌客人,听到这段对话,朝司真这边望了一眼,又很快收了回去。
迎仙客栈的陈设充满了岁月痕迹,板凳坐上去会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司真望着桌上摇摇曳曳的一豆烛火,搛起一片牛肉,思考起自己下一步的打算。
既然在系统口中,他是名门大派的少宗主,家大业大,回宗门当仙二代当然是不二选择。
可话又说回来了,既然他是如此金贵的独苗,又怎么会被几个修为平平的小喽啰追杀?
派杀手来的幕后指使,应该知道他的身手不弱,没道理白送人头。
司真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处境很蹊跷。
“听说了吗?饮鹿镇自从没了三叠剑宗的庇护,这些日子堪称遭了大劫。”冷不丁,旁边那桌上的两人打开了话匣子,灰色衣服的人率先说道,“邪派的爪牙四处游荡,人人吓得闭门不出。”
听到三叠剑宗的大名,司真不动声色竖起了耳朵。
“嘘!”另一人年纪稍长,身着蓝衣,惊讶地在嘴前竖起一根手指,又瞟了一眼司真这边,见他毫无动静,才不安地道,“你怎可直呼仙宗的名号?”
灰衣人摇头:“孟兄果然忙着在山中种灵草,三叠剑宗被灭门这样大的事发生了一个月,竟不曾传入你耳朵。”
“灭门?!”
不光蓝衣的中年人惊呼出声,一旁的司真更是如遭雷劈,险些撒了手中的竹筷。
难怪,这举世罕有的好出身,不是有瑕疵的也不会给他。司真咬了下牙根,等待二人说出更多下文。
蓝衣人惊疑不定,大着胆子问:“三叠剑宗有司宸仙长坐镇,怎可能被人灭门?又是什么人痛下毒手?”
灰衣人摆了摆手,“此中详情,岂是我们这等人能知道的。”
语罢,他重重叹了一声,好像也为三叠剑宗的惨案感到唏嘘。
司真脑子里混乱的念头嗡嗡直转,面前的食物也顷刻间变得索然无味。
莫非,原主是在灭门那日逃出来的,所以才会被人一路追杀?
司真蹙起双眉,若是如此血海深仇,刚刚的小打小闹绝不是结束,换了他是某人的杀父仇人,为免后患,肯定会赶尽杀绝。
司真内心不好的预感大炽,搁下筷子,将碎银放在桌面空处,起身预备离开。
就在这时,一行人跨过小客栈残破的门槛,有几个人的脚步声颇为笨重,另一人却与他们迥异,听上去不紧不慢,每一步却轻得像有风在下面承托,几不沾地。
“风师兄,就是他!”
司真抬眼看去,一个汉子满眼凶光指着他,身上的装束与歹徒哥一般无二,估计是兵分两路时的另一路。而被他称作风师兄的那位青年,长相平庸,使他与旁人与众不同的是一袭刺绣精美的白色仙袍。风师兄背手持剑,身段昂然,修仙者的架势倒是端得很足。
很显然,风师兄是他们搬来的救兵,修为与之前的歹徒哥不可同日而语。见到这样的场面,旁边那桌食客早就悄无声息地溜了。
司真听闻灭门辛秘之前,并未意识到自己有多危险,此时面对着紧盯自己的风师兄,不禁暗暗叫苦。
“不愧是司宸前辈的爱子,”风师兄眼中闪过惊艳和妒意,“的确是龙章凤品。”
司真瞥了一眼自己的手,冲他微笑道:“风兄说的哪里话,风兄才是一表人才,不如你我化干戈为玉帛,坐下来喝杯薄酒如何?”
“师兄千万不要与他废话,司真明明废了修为,却能重伤十七、十八二人,手里绝对有古怪!”
另一人也附和道:“还是尽快将他拿下,稳妥为要!”
“……”表演痕迹太重了。非要当着他的面大声密谋吗?
司真绞尽脑汁,也没想出这个场面上还能挤出一句什么撒娇的词。
“系统,主危,速来!”
不靠谱的系统总算业务能力上线了一回,立刻响应:“宿主,实在词穷,掉两滴眼泪试试?”
“我又不是影帝!”司真怒道。
情势危急之下,司真求生欲爆发,忍住了没眨眼,竟然硬是眼眶发红,掉出两滴眼泪。
“风兄非要杀我吗?”
看他如此楚楚可怜,风师兄怔了一下,故作惋惜声调:“在下并非辣手摧花之人,奈何受命在身,身不由己。在下保证,绝不损坏司兄的绝世仪容。”
司真没想到,他假惺惺的话音还未落地,剑光就如流星般从身后飞出,好在这时,司真的指尖也腾起了光雾。
“呃——!”
短短一个眨眼之间,迎仙客栈内响起几声此起彼伏的惨叫。
气劲分明无形、无声,可司真却仿佛看到千万剑雨破空而来,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倾泻而下。
几缕剑气扫过他的脸,留下火辣的痛感。
司真不确定自己的脸有没有受伤,只看见身前包括风师兄在内的所有敌人都在同一时间倒了下去,生死不知,眉心一点细小的血痕,在摇曳的火光中仅勉强能够辨认。
“……”尽管他们倒在地上的神态很安详,几乎像只是睡着了,但司真来的世界毕竟已经脱离蛮荒社会好几千年。
司真的胃里像是被人塞了一团铅块。
“这是怎么回事?”他问系统。
那当然不是他出的手,他只出了一扇,只取风师兄一人胸口,根本不可能同时放倒这么多敌人。
“门外有人。”系统回答。
司真疑虑地朝客栈大门外望去。
门槛之外,一人静静地持剑而立,麻衣如雪。
月光映亮了来人的轮廓,和他有如寒星般清冷锋利的眼睛。
修真者的真实年龄是个谜。他看上去年纪不大,身材高挑,肩膀平阔,穿着没有一点装饰的白衣,却把风师兄的那袭华袍衬得像是卫生纸。
司真脑中蓦地冒出一句话:男要俏,一身孝。
青年注视着司真,缓缓走进大堂,比他手中的剑更像一柄出鞘的利刃。
完全符合司真心目中对剑修的想象。不过据传说,剑修都比较不好说话,司真心脏一颤,忙抱拳道:“这位仙友真是英明神武、剑出如虹。多谢仙友出手相助。”
他这么一说,仙友威压十足的脚步反倒顿了顿。
他的声音也很悦耳、很年轻,带着一丝少年气,却满是恼怒——
“司真,一年不见,你连我都不认得了?!”
……
气氛一时变得尴尬。
也对,司真家世摆在那里,总应该有些不平凡的人脉。
“系统,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系统装傻:“人就站在你面前,为何不直接问?”
“怪我,居然还对你抱有期待。”
压下心头的愤慨,司真重新看向青年。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仙术有哪些类型,司真怕他看出自己的芯子已不是原主,一言不合,把自己当鬼给驱了。
司真双手合十,讨饶地连拜几下:“小哥哥人又俊,仙法又高强,就不要和我计较了。”
青年更加不悦地皱了皱眉,眼神危险。
司真看着自己的手,也很诧异。象征修为的白雾一点也没有增加,连来加害他的歹徒哥都会起恻隐之心,他却没有。
他是戒过……吗?
“你也看到了,一直有人在追杀我。其实,我在逃难途中摔到了脑袋,所以——失忆了。”司真顶住压力,真诚地解释。
“摔坏脑袋?”青年上下扫视了他一个来回,司真报以略显僵硬的微笑。
青年脸上明显仍是半信半疑,但没再继续深究司真的说法,沉吟道:“你的性格倒是变了很多。”
司真松了一口气:“是吗?我不清楚之前的我是什么样子。”
“你修为虽然……”青年有情商但不多地停顿了一瞬,继续道,“但他们也不是你的对手,为何迟迟不出手?”
原来刚刚他早就在旁边看戏。
“跑路久了伤元气,我想等他不备找时机再出手。”司真硬生生胡诌。
“是吗。”
青年淡声应着,越过满地横七竖八的人,径直走到司真桌边坐下,抱着剑道:“也许忘了也好。”
这句话看似平淡,但其中显然蕴含了好几万字的隐情。
司真看得出,倘若他不打算说,问是问不出来的,于是识趣地转换话题:“所以,你是我的朋友吗?”
青年看他一眼,清凌凌的眼风似刀片。
“就当你是真失忆了。”他说,“我叫宁灼玉,是你的师弟,师尊的关门弟子。”
原来是小师弟啊。
只是两个幸存者好不容易相认,却没有上演抱头痛哭的感人场面,小师弟一丝真情都不肯流露,无疑说明原主和小师弟的感情相当不睦。
“可是,三叠剑宗不是……”司真犹豫着问。
宁灼玉刚刚平和些许的表情又冷了下来,眼神森冷骇人:“我刚刚出关,就接到师门求救的传讯,可我赶到时,已经晚了。”
……原来,他身穿白衣,真的是在给师门戴孝。
司真的嘴唇动了动,口中发苦。理智上知道惨遭毒手的是“他”的生父和诸多同门,可记忆全无的他,始终难以感同身受。
“难道,父亲也……?”
宁灼玉点了点头。他瞥了一眼司真脸上的反应,见他多是茫然踌躇,神色有些复杂地一抿唇。
司真问:“你知不知道是什么人下的毒手?”
“不知道。想来我去极寒之地闭关修炼的事,也在凶手算计之中。此事我会追查到底。”宁灼玉道,“除此之外,一个门人临死前告诉我,师尊留下遗愿,要我将玉箫寻回。我处理好一切后事下山来,今天才找到你。”
其实,司宸留下的遗愿是两个词,“司真”、“玉箫”。但被内心的某种感觉驱使,宁灼玉只提起后面一件,导致这段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好在司真未曾留意。
“什么玉箫?”
宁灼玉又飞来一个眼刀,似在责难他脑袋空空,连这样重要的事也能忘。
“玉箫是师尊和师母的定情信物,师母故去后,师尊日日佩在身边,不曾离身。宗门遇害之后,那支玉箫也不翼而飞。”
“是贵重的法器吗?”
宁灼玉摇头:“玉箫只是凡物。我也不知师尊为何执着,但既是师尊的遗愿,我便会办到。”
好霸道的一句话。
不说“尽力办到”,不说“要办到”,一个会字,给他狠狠装到了。
看来,小师弟的战斗力不容小觑。
想到今后能睡上安心觉,司真看小师弟的眼神越发友善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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