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巴掌

李君歌顺着这条小径一直走,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多久,只是前行的路似乎永远没有尽头。此时天色渐晚,风吹过她的脸庞,带着山间的寒意袭来,让本就因为爬山而出了汗的她更微微发颤,越往高处走寒意也越来越深。

她靠在岩壁上擦汗,探头出去一看,发现山底下已经不太能看清楚,内心得到一丝安慰,站在此处歇了一会儿,冷风一吹来使她本就被汗水浸透的身子更禁不住,于是又快速地行动起来。

远处,似乎一坨黑影正在朝她的方向袭来,她揉了揉自己已经发酸的眼睛,想要看得更真切一点。只见一只巨大的鸟影逐渐显现,它展翅翱翔,羽翼浑厚,这只鸟直冲而来时,她的心脏猛地一收缩,身子立马蜷缩了起来。看着它离自己越来越近且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她才肯定这鸟定是冲她来的!

恐惧在心头肆虐,但现下根本没有时间害怕,只剩下一个念头在脑中回荡:“逃,一定要逃走!”就在大鸟即将扑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她猛地侧身向一旁闪避,但差点失去平衡,呼吸变得急促而困难,眼下的这块地方又不好有大动作。于是,她往前不管不顾地继续跑。

她拼命往前冲,但崎岖不平的山路令她的步伐时断时续,回过头一看,那只鸟仍然紧紧追逐着她。它的双翼展开,扑扇着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听得她心尖一阵发怵。可她哪是这大家伙的对手,头顶已经被黑影覆盖住,恐惧和绝望似要将她吞没。

突然脚一个呲溜,直接让她摔在地上,身体上半部分已经悬在了边缘,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扭曲起来,仿佛一切都在缓慢移动,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听使唤地正在快速下坠。

那只鸟还没有停下来!她抬头一看,仍旧追着她过来了。李君歌这下是真觉得自己小命快没了,闭了闭眼,不甘在心头蔓延开来。

千钧一发之际,她感觉自己突然腾空。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不是别人,而是浑身散发着冷艳气息的玉玲珑。她细软的发丝落在了李君歌的脸上,让她觉得痒痒的,但不知道为何这一刻心底也因为这异样的触觉而渐渐泛起了涟漪。在她的怀里,李君歌不自觉就放松下来,盯着玉玲珑的双眼已经让眼前人不适了也没有发现。

玉玲珑被这人炽热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于是她便反盯回去,想让这人知难而退,躲避自己视线。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错,仿佛无形的电流在空中飞舞。这人,真是!居然还直愣愣地看着自己!

玉玲珑头一次败下阵来,躲开了视线。脸上似乎变得烫了起来,她有些不知所措,轻轻咳嗽了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因为出了汗水,玉玲珑的发丝黏在了自己脸上,李君歌也没想着去弄开,只是静静地闻着这专属于玉玲珑的香味,她很难说清楚这是什么味道,但此时她很喜欢。

还没等她回味完,玉玲珑就带着她直愣愣地落在了地面上。一落地,玉玲珑就立即松开了她,大步往前走去。李君歌却因为这突然地降落缓冲了好一会儿才站稳身子。待她站定后,才仔细察看现在所处的环境。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碧波荡漾的湖水,水中荷花盛开,随着风摇曳生姿。一座小桥横跨在湖面上,她抬脚走上去,只见这桥面是由青石铺就,石阶斜斜地蜿蜒而上,边缘的石栏雕刻着各类花鸟图案,栩栩如生。再往旁边一看,有一颗硕大的柳树、枝叶垂坠如瀑,轻轻飘洒在湖面上,投下了斑驳的倩影。往前步行30米,便迈入了一处连廊,顺着连廊一路走来看见海棠纹花窗、牡丹纹花窗、梅花冰裂纹花窗等各色花窗镶嵌其中,别致又精美,越往前走越似一副流动的画卷徐徐展开,李君歌沉浸在这精妙绝伦的视觉盛宴中无法自拔。何等神仙之地!她在内心默默感叹,眼中的欣喜之色毫不掩饰。

玉玲珑推开门,自顾自地说:“我跟你说,你差点小命没了知道吗,我可救了你。”好一会儿没听到背后那人吱声,于是一转头,独留自己的回音还在,哪还有什么人影。她急忙冲出去,只见那人正倚靠在亭子间逗水里的鱼,露出一排洁白如玉的牙齿,眼睛弯成了月牙,眼角边还泛起一道浅浅的笑纹,怎么有人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还能笑出来?她实在不解,但玉玲珑似乎也没想着去打扰此时此刻的异常宁静的画面,她虽日日精心打理这处园林,也没少欣赏赞美自己的手艺。但在今天,好像也没有因为一个外人的闯入而变得突兀,而是似乎……更加生机盎然起来。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回过神来轻抚自己的胸口,呼了一口气,“你还要看多久?”李君歌因为多日积累下来的心力交瘁终于得到释放而沉浸其中,丝毫没有注意到倚在门口的玉玲珑叫她。

“喂——”玉玲珑放开嗓子大喊,这一喊直接把眼神逐渐涣散的李君歌吓得直接聚焦,她惊恐地抬起头,迷茫地望向对方。玉玲珑根本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一个扭头走进了屋内。李君歌挠了挠头,还是赶紧跟了上去。

玉玲珑已经坐在圆凳上,只见她快速搅动着茶膏、不一会儿茶之色便逐渐焕发开来,又分好几次倒入汤水,再反复搅动均匀,待稀稠适中后方停下,随后便倒了两碗茶放在桌上。

她瞟了李君歌一眼,示意她坐下吃茶,可李君歌哪里敢琢磨这小祖宗的心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珠子压根不敢乱看,只是呆呆地盯着地面出神。

玉玲珑吃了一口茶,将茶碗往桌上故意重重一放,等着看眼前人的反映。李君歌显然已经形成了肌肉反应,立马就往后退一步,脖子也缩了起来。

玉玲珑笑出声,轻启薄唇 “过来,坐下。”李君歌这才踱步过去半坐在凳子上。她打趣道:“我看你刚刚不是笑得挺开心嘛,怎么一进我这屋就愁眉苦脸的。我是妖怪啊?”李君歌扯开嘴角:“玉姑娘说笑了,刚刚确实是被姑娘这雅致的居所吸引,一时忘乎所以,说来,还要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玉玲珑抬手理了理自己的发簪,开口说道:“我看你躲我都来不及,哪像要谢谢救命恩人。”“对不起玉姑娘,我嘴笨,没有躲着姑娘,只是怕姑娘厌烦我而已。”李君歌越说声音越小。

“现在可知,这舍己救人的事儿不是那么容易的吧?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事已至此,李君歌也深知这采摘幽梦花的事可能真的得搁置了,只是人没救治到,又害怕回去了之后师傅责怪她。想着想着她便重重叹了口气,摇头不说一句话,仿佛默认了自己区区“几斤几两”,的确什么事情也干不好的事实。玉玲珑看着她萎靡不振的模样,终是没有开口再说伤人的话。

突然一阵风啸,吹得窗户吱呀作响,也打破了二人此时的宁静。玉玲珑起身去关窗,还未等闭合好,雨点就密密麻麻地落下,顷刻间便水流汹涌,沿着屋檐不断地流淌下来,溅起一片片水花。狂风夹杂着暴雨横扫而过,水声隆隆、哗哗作响。

玉玲珑打开桌上的灯罩,点燃了内置的蜡烛,又将床头、书桌、木架上摆放的灯依次点燃,整间屋子顿时被暖光包裹,蜡烛的微光在屏风上跳跃着,勾勒出一位身姿曼妙的美人影,她似在画中穿行,时隐时现。李君歌从不否认玉玲珑是极好看的,就如此时的她被映射在这幅山水屏风上,身穿一袭轻纱,身影轻盈婀娜,仿佛一朵舞动的莲花,步步生莲、飘飘荡荡。李君歌心驰神往,情不自禁地被她所吸引,仿佛在望着一位仙子般。突然,这美人的容颜瞬间放大,她竟然不由自主地往前移动了一下身体,似乎想更近一步去观赏和感受这妖娆动人的美人颜。

玉玲珑点完灯后,坐回原处,看着眼前人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她便探头挥手,没想到这人等她探头的那一瞬间居然靠了上来,二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眼神交织在一块,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瞬间蔓延开来。李君歌的心跳开始加速,每一次跳动都令她莫名地悸动,呼吸也逐渐加重。

玉玲珑感受到眼前人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又见这人的眼神逐渐迷离,一下就清醒了过来,连连往后退了几步。只是面上微微泛起的潮红也喻示着前一刻她内心的悸动不安。

美人气息散开,李君歌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于是尴尬地面红耳赤,也不敢抬头看玉玲珑一眼。她好想现在有个地洞,自己一定丝毫不带犹豫、奋不顾身地跳下去。

还没等自己开口解释,一个冰凉的巴掌便扇在了自己脸上,声音清脆而响亮,大到似乎都掩盖住了外面的风雨交加。她并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一丝苦笑,刚刚的热乎劲儿被这一巴掌扇的更是火上浇油,热意甚至蔓延至全身。李君歌羞愧难当,依旧低头不发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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