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咣——”
清晨五更时分，打更人准时敲锣挨家挨户地报晓。
李君歌如往常一样打开医馆的门，走出门外，伸展了一下身体，不远处已经传来面粉团子敲打在案板上的声响，转身进屋拿出食盒，走向桥对岸惯常去的油饼店。
“哟，好几天没见着你了，哪去了？”老板打趣道。
“出去办了点师傅交代的事儿，还是拿四个走。”将装饼的食盒递给老板。
回到医馆，把油饼装置碗中，再给师傅每日必喝的茶水倒好。一切准备就绪，师傅也正好从里间走了出来。
“师傅，今天吃油饼。”
“嗯。”
回来也有好几天了，采药这件事情她耽误了这么久还没办好，她本以为师傅会臭骂她一顿，结果也没有。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寡言少语，“那就算了吧，天命如此。”据师傅说那个大娘已经另寻医师了，现下也不知道救治好了没。
迅速吃完收拾好一切后，她便去药柜前清点药材了。
门口的帘子被掀开，陆续有人进来取药。
李君歌左手拿杆秤，右手抓药，嘴上还念念有词：“黄芷2克，甘草3克，白芍3克……”抓完后，便在药方上细心写上服用方法。
“记得每日两次，煎煮30分钟。”将药材打包好递给客人，嘱咐道。
一上午就这么忙碌地过去了，今天的客人尤其多，可把她忙坏了，李君歌抹了抹额头出的薄汗，进屋去洗脸。没见师傅的身影，想着应该是出诊了，她便去伙房简单做了碗面条吃。
吃着吃着，脑子里便回想起那日也是这样做了面吃，区别是这次只做了一碗面。她望着面前的这碗面，明明都是自己做的，却总感觉没有那日吃着香。她吧唧一下嘴，想自己那日应该是饿了的缘故，所以吃着才会格外香吧。
吃完面李君歌打算休息一下，便眯眼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在梦里，她看见了玉玲珑，那人似乎靠自己很近，她的芊芊玉手拉扯着自己的腰带，却并不解开，而是不停在手中把玩。突然，她将自己一把扯过去，两个人的呼吸立即交织在一起，口齿碰撞，发出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琴瑟和鸣。李君歌只觉得自己身上冷一阵、热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大腿一直上升到大脑。
“喂，你在想什么？”玉玲珑娇滴滴的声音贴在自己耳边缠绵。
猛得睁开眼，李君歌盯着床板，吓得大喘气，好一会儿没缓过来。
她这是，做了春梦？而且对象还是——玉玲珑。她现下只觉得自己龌龊至极，怎么会这样，怎么能如此肖想她……就算是在梦里，李君歌也觉得自己实实在在地冒犯到了玉玲珑。
她向来觉得自己是不懂情爱之事的，从小到大也没遇到过自己喜欢的人。虽然现在民风开放，不管是断袖还是磨镜都不甚稀奇，但她从来没往自己身上想啊。她一心只想学好医术，成为一个好医师。
李君歌拍了拍自己的脸，赶紧下了床，控制不住的手抖，颤颤巍巍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连倒了三杯茶一饮而尽。她觉得自己是真的疯了，她需要冷静、需要清醒。
下午抓药时，好几次出了错，师傅出诊回来在一旁都忍不住开腔：“你今天怎么回事，心不在焉的。”听见师傅的责怪，她赶紧收回自己飘忽的思绪，瞪大眼睛、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拿起笔继续写药方。
月光如银，洒在石板路上。家家户户灯火通明，李君歌独自一人走在路上，她的脚步有些沉重，眼神空洞而沉郁，道路两旁隐约传来商贩的吆喝声都似与她无干系。走上桥头，抬头看看夜空，星星闪烁，却没有一颗能指引她的方向。微微叹了一口气，本想着出来走走散散心，但好像适得其反，她现在只觉得自己好烦，但不知道在烦什么。是烦恼自己再也见不到玉玲珑？还是烦恼自己喜欢上了她？
喜欢这个词在脑海里一出现，她的心跳便突然加快。用力咬住嘴唇，试图用痛感来驱散这个心思，但效果甚微。她想知道，自己是真的喜欢上玉玲珑了吗？可是，她都不知道什么才是喜欢。双手紧握，她扯出一丝笑容，似在安慰自己，今天中午做的那个梦，看来是给了她很大的错觉，才会让自己觉得自己是喜欢那人的。
“公子，来呀，快进来坐坐。”一阵娇嗔的声音传到李君歌的耳边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西街巷，巷内乃是青楼聚集之地。一时间，琴声悠扬、谈笑风生、酒杯碰撞的声音屡屡传来，她只觉得头昏脑胀。
站在门口的烟花女子好久没看见长相如此俊俏的白面书生了，又见他身姿挺拔，衣袂飘飘，更是觉得赏心悦目。都抢着争着往她身上扑，李君歌本就心情烦闷，只是误闯了这烟花之地，现下这么多女子都在她身上蹭来蹭去的，一时间更觉难堪。
“好姐姐们，放过我，我不去的。”她一边说，一边借机顺势远离她们的触碰。
“公子，第一次来吗？那更好了，进来坐坐就罢，肯定让你啊——开心得不肯走掉喽。”说完，三五女子的笑声便传来。
李君歌被挤得满头大汗，这群女人实在是太难缠，她又不敢大力推开，生怕自己不小心碰到不该碰的地方，于是半推半就的真给她推进去了。
一进来，便被大堂里灯火辉煌的透亮闪得眯了下眼，到处飘的是华丽的红丝带，与摆放一旁的金饰品交相辉映。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脂粉水味，混合着各样的芬芳，四处穿梭的女子都穿着薄薄的轻纱，显露出婀娜的身姿，个个笑容嫣然。李君歌长这么大算是头一次感受到什么才是纸醉金迷、乱花渐欲迷人眼。
刚刚那几个推她进来的女人也即刻跟着她围了上来，又开始上下其手的领着她走。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想错过今天这个香饽饽。于是大堂里便出现了一群女人围着一个瘦弱的男子吵吵闹闹的场景。放往常说，都是男人为了一个女人你推我攘的，今天是奇了。李君歌已经被她们吵得头都晕了，也不敢乱说话，只好自己偷偷溜去一边，找了一处地方干坐着。好在那群女人似乎已经吵得不知道因何而起，完全忽视了她的存在。
忽然一阵琴瑟声响起，所有人都顿时安静了下来，目光集中在大堂中央的舞台上。一位身穿红衣薄纱半遮脸的女人抱着琵琶缓缓走出，每一步都轻盈如燕；头上戴着精致的钗环，虽看不清女子的长相，但凭着这身姿、这眉眼，也不难看出是位绝色佳人。女子坐下，纤细的手指开始弹奏，伴随着她天籁般的歌声传来，李君歌不知不觉忘记了这里是烟花之地，被她的演奏完全带入。其实并非只有她，在场的所有人在她出现的那一刻都无不屏息凝神，沉醉其中。
随着最后一个音的消散，一曲结束，欢呼声、吹哨声、鼓掌声不绝如缕，李君歌本来就闭着眼在细细欣赏，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这四面八方突然的吵闹声给她吓一跳。她猛得睁开双眼，看见台上的女子正在谢幕，她也随着众人一起鼓掌，真心感叹她动人的歌声。女子抬起头，眼神如清水般清澈，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似乎与她的目光短暂交汇了一下。
“这颖儿姑娘的弹奏水平是愈发精湛了！”
“虽然蒙着张脸，但是啊，这长相，肯定不赖啊。”
“真想与她共度良宵，哪怕一晚上，也值当啊。”
“那小腰，小屁股，呵呵，想想就美，不知道摸上去我是不是就到了极乐世界了……”
李君歌被一旁恶臭男人七嘴八舌的发言恶心到了，她只想离开，一秒都不肯久待。
刚走到门口，不知道是谁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转过头去看，那人开口：“公子留步，我家小姐请公子上楼一叙。”
“你家小姐？谁是你家小姐？”李君歌疑惑。
“就是方才表演完的颖儿姑娘。”
“呃，啊，她找我干什么呢。”
“公子上楼便知，我家小姐可不是很容易见到的。”
那人拉着李君歌就往楼上走。李君歌本以为楼上嘛，上个楼梯就到了。其实不是，这人领着她一直七弯八拐的，兜兜转转都不知道走去了哪，只是越走，越觉得清净，直到刚刚楼下嘈杂的声音逐渐消失，这才到了一处雅致的厢房。
叩叩——
“小姐，人我已经带来了。”
里面传来一丝娇柔的声音：“进来吧。”
随着房门推开，一眼便看见刚刚那位红衣女子静静地坐在窗边，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的身上，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光晕。她回过头看向来人，眼中带着一丝好奇和笑意。
“请坐。”女子轻声细语。
李君歌点了点头，缓步走到桌旁坐下。此时她已经摘下来面纱，果然如她所想，这的确是位佳人，见她一直盯着自己，感到一丝紧张，但还是开口问道：“姑娘，为何请我上来？”
女人不急不忙，将桌上准备的精致茶点往她面前一挪，才开口道：“刚才见公子与众人都不一样，他们睁着眼，是来看我的容貌，你闭着眼，想来对我的容貌定是不感兴趣的。我很好奇，来这里的男人，不为了一睹红颜，一尝芳泽，又是为了什么呢。”
她深吸一口气：“姑娘，我不过是误入此地的寻常人一个，只是姑娘的演奏实在动人，忍不住沉醉其中，只是单纯欣赏而已。”
女人的笑意更浓，眼中闪烁着一丝狡黠：“误入？那想必是天意如此，公子不如在此处好好休息，妾身再单独为公子演奏一曲如何？”
说毕，她便去了屏风后面。
李君歌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能有机会再听到，毕竟她是真的很欣赏她的演奏，甚至觉得她不该在这个地方如此卑躬屈膝，而是应该去往更好的地方表演。刚刚那些男人的龌龊之词又环绕在她耳边，他们不配欣赏如此美妙的音律！
不一会儿，女人穿着一袭比刚刚更为轻薄的纱裙出来，这是一件淡粉色的长裙，胸口处只系了一个蝴蝶结，李君歌瞬间移开自己的眼神，脸上立刻如火烧一般得熟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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