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笙落转身的动作停滞了一瞬，她面无表情地转身。
慕承轻笑着看她，语气中带着有些讨好的意味：“准备了很多你喜欢吃的。”
其他女眷都小心翼翼地看着两人，不敢多说。
白笙落明白这下是不能拒绝了，便点了点头：“皇后娘娘费心，我自然是要去的。”
慕承轻顿时连眉梢都带上了笑意。
等白笙落率先走进去后，她才招呼着大家进入殿中。
都是女眷，座位也就随意了很多，白笙落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托着腮看向窗外。
雨已经淅淅沥沥地下下来了，看这架势，怕是要下上好一会。
旁边的位置坐下了人，白笙落本来没想回头看，但想着自己现在的处境已经不比从前，还是别那么嚣张，便想着回头打个招呼。
然而当她看到坐下的人是谁了之后，白笙落的神情都木了一下。
虽然大俞礼仪松弛，但皇后坐在宴席角落的行为实在是惊世骇俗。
更别提旁边还坐着个身份尊贵的安乐郡主。
两个大俞顶端的女人坐在角落里，其他女眷哪敢落座，她们踌躇着站在中央。
白笙落无奈地看了慕承轻一眼，慕承轻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笑着向其他人道：“无妨，诸位随意。”
说完，慕承轻便没再管他们，看向白笙落轻声道：“笙落……”
“停。”白笙落打断她，“皇后娘娘，我们应该还没亲近到喊对方名字的地步。”
慕承轻有些难过地垂下眼睫：“你果然还是在怪我。”
当上了皇后衣食住行都不同往日，慕承轻明显气色好了不少，垂眸时泫然欲泣，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
白笙落转头看她：“娘娘这话说得就奇怪了，就凭你之前做的那些事情，我凭什么不怪你？”
白笙落大部分情况下好说话得很，连慕承轻都快忘了这人无情的时候能冷漠到什么地步。
她面色有些发白，白笙落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施舍给她，冷声道：“我没时间陪你在这兜圈子，你费那么多心思，不就是为了让我今天坐在这听你解释吗？”
她向后靠了些，有些烦躁：“所以，还请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别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最后还在那些女眷口中落得个我们两人不和的传言。”
慕承轻眼圈有些泛红。
这个时代人人讲究体面，即使是慕时泽，说话都会留几分情面。
但白笙落不一样，她从小在万人敬仰、宠爱中长大，就算做错什么事情都会被宽恕，甚至百姓也会为她找好借口。
慕承轻一直相信，哪怕白笙落在百姓面前说自己不是个好人，百姓也会乐呵呵地夸赞安乐郡主率真可爱。
所以她不想留情面的时候是真的可以一丝情面都不留。
在所有人都有一层枷锁的时候，她却能自由自在地生长，并且没有长歪。
慕承轻实在羡慕这样的人。
毫不夸张地说，白笙落是她这辈子最想成为的人。
所以她疯狂向上爬，甚至为了爬上最高位踩了她一脚。
然而坐在高位上，她才发现自己还是比白笙落差一截，她还是没办法像白笙落一样自在。
她时常怀疑，如果当时坚定地站在白笙落背后，而不是她的对面，是不是自己的处境会比现在好得多，不用对抗明里暗里的针对，也不用担惊受怕地时刻注意着慕时泽和白笙落，生怕他们报复自己，更不会日日夜夜在梦中成为千夫所指的对象。
这个位置实在是太扎人了，扎到慕承轻开始怀念曾经的生活，也开始正视自己的卑劣。
她艰难开口，抓着桌沿的指骨泛白：“我是想说……对不起，之前是我的错。”
白笙落挑眉，毫不客气：“当然是你的错，难不成还是我的错？”
慕承轻深吸一口气，坚持着说下去：“是我当时被鬼迷心窍，我从小就被教育着，如果能往上爬，就要不择手段地爬上去。那次是我少有的能一举取得李启信任的机会，这点我不否认，你恨我也可以理解，毕竟我确实做了背后捅刀子的事情。但我现在真的后悔了。”
她突然落下泪来，白笙落转头不再看她，随手叉了个葡萄塞进嘴里，面无表情地嚼着。
“我想要的不是这样的生活，不仅仅是皇后之位的问题，也包括……我们之间的关系，在我走过的那么多年里面，没有人教导我，感情是大于利益的。当我意识到我对你的感情已经大于对高位的渴望太多时，我们之间的关系早就破裂了。”
“我承认，我卑劣、重利，但是这吃人的封建、压抑的礼仪就没有错吗？”她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声音也大了些，远处的女眷都有些惊魄不定地看着她。
慕承轻却丝毫没有管她们，她紧紧盯着白笙落，仿佛这世间只剩下她一个人：“我只是想活得久一些，活得自在一些，不可以吗？”
白笙落扫了周围女眷一圈，吓得她们赶紧移开目光：“可以。”
慕承轻红着眼睛看她。
白笙落呼出一口气：“我可以理解。”
她说着站起身，这里的空气已经压抑得让她喘不过气了，她没有看慕承轻，继续道：“但我不能接受。”
慕承轻眼里的希冀顿时熄灭了，白笙落声音听不出起伏：“我跟你相处了很长时间，你的痛苦和拉扯我都明白，但这不是你背叛我的理由。我可以同情你，怜悯你，但不能原谅你。”
她绕过慕承轻微微停了一下：“今日多谢皇后娘娘款待，臣先告退。”
她又抬头，朗声道：“希望明日不要让我听到关于安乐郡主和皇后娘娘的传闻，不然，后果我可不敢保证。”
在场女眷连呼吸都放轻了，直到白笙落走出去，大殿才慢慢有了些声音。
慕承轻颤抖着眼睫，好一会才缓过劲来，她抹去眼下泪水，恢复了往日模样。
……
外面还下着雨，宫女小心翼翼地递上一直拿在手里的伞。
那宫女名叫小萤，年纪小，没见过谁的气势比刚刚的白笙落强，现在害怕得紧，恭恭敬敬地举着伞不敢抬头。
等了好一会都没见白笙落拿伞，她忍着害怕抬头看了白笙落一眼，然后飞快地低下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虽然白笙落看上去跟平常没什么区别，但她还是感觉白笙落很难过，是那种无能为力的难过和痛惜。
外面有些刮风了，将雨水吹到檐下，白笙落被沾湿了一些。
小萤正想出声提醒，后面就大步走来一个人，拉着白笙落的手腕将她拉进来一些。
小萤看见来人更不敢说话了。
早就听宫里老人说过，身份尊贵的人不好伺候，他们多半阴晴不定，随意责罚下人。
自己没有撑好伞，让安乐郡主沾湿了裙角，还不知道要怎么罚。
想到这些，她冷汗直流，甚至已经开始幻想自己被责罚的场景了。
但慕时泽却也没心思顾及她，他有些担心地看着白笙落，小心捏了捏白笙落的手腕，轻声道：“怎么了？”
白笙落摇摇头，她回过神来，随意地拍了拍下摆被沾湿的地方：“没什么，你那边结束了？”
慕时泽今天是来跟李启汇报事务的，所以白笙落下意识以为他已经汇报过了。
慕时泽摸摸鼻子，讪讪道：“我还没去。”
白笙落抬眼看他：“哦，一直监视我呢？”
“怎么可能！”慕时泽急忙解释，“我是看快下雨了，担心你不想用我的伞，也不想用坤宁宫的伞，就在这等了一会。但是我真的没有偷听你们说话。”
他语速飞快，似乎是害怕白笙落误会。
白笙落闭了闭眼：“我知道了，那你现在去哪？”
慕时泽：“……送你回去。”
白笙落挑眉：“不去找李启了？”
慕时泽想都不想：“不去了。”
“行，”白笙落点点头，“那你快回去吧，我去找李启。”
“啊？”慕时泽木了一下，瞬间倒戈，追上去跟她并肩，“我突然想起来，这次要汇报的事务还挺重要的，还是去一下吧。”
白笙落无声地笑了一下，她拿过宫女手上的伞，低声道谢。
慕时泽朝着宫女挥挥手，示意她休息去，不用跟着了。
那宫女退下，直到看不到两人的时候，小萤眨巴着眼睛思索。
传说中捉摸不定的锦衣卫总领，好像还……挺和蔼的？
远处的慕时泽要是知道自己被按上一个和蔼的形象，可能得把人薅起来让她体会一下什么叫和蔼。
……
两人身手了得，走到乾明宫时也没再沾湿衣服。
慕时泽收了伞，跟在白笙落后面走进殿内。
李启本来躺在龙椅上，见这两人一起走进来，他直觉不妙，坐直了身子道：“额，你们怎么又来了？”
白笙落没忍住偏头笑了一下，慕时泽注意里根本没在李启身上，见白笙落笑了，他也不自主露出笑意。
白笙落还是顾及着皇帝的面子的，她装成咳嗽的样子，转回来道：“正好今日进宫赏花，便想着来看看您。”
李启一脸惊悚，他根本不相信白笙落会来看望他，但白笙落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驳了她的面子，僵硬着道：“哈哈，这样啊。”
李启这副样子实在有些……怂。
白笙落抿唇忍住笑，但想到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她还是有些凝重：“除了拜访您之外，臣还有个不情之请。”
李启：你们怎么又来了？
白笙落：我有事。
慕时泽：我老婆有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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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 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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