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涟牵着煜哥儿的手回了家,今天给赵东娘下了个没脸,还不知道她要在背后如何编排他呢,何涟没时间去管那么多。
他一到家就把新鲜的菌子削皮去泥,准备明儿个一早背到集市上去卖了,还有新鲜笋子过水洗了一遍泥污,放在簸箕里晾干水。
煜哥儿拿了两根比较小的笋子剥皮切片,放在水桶里泡一晚上,去去苦味,明日就能下锅用香油炒来吃,味道鲜美爽脆,冬笋滋味村里人和镇上人都喜爱吃,也能在集市上卖个好价。
林月梅晌午回到家时,何涟已经把饭菜都做好了,就等着她回来了。
何大鹏在镇子上做工,一月回来个三五趟,家里就只有林月梅,何涟还有煜哥儿三人,家里主要进项就是何大鹏,林月梅平日里空闲了便打打络子,绣几条帕子让何涟捎去镇上衣料铺子卖了,在村里也算穷苦的,家里只有何大鹏一个壮劳力,便也没有多少进项。
煜哥儿生下来时就不足月,身子一直不好,林月梅也因为生煜哥儿时身子落下了病根,无法再生育了。
村里人嘴巴都不积德,背后说何家没儿子运,说林月梅就是没有生男娃儿的命,说她克夫家,歹毒的话说什么的都有。
何大鹏和林月梅也没有那么执着一定要生个男娃,将来煜哥儿到了相看人家的年纪,夫妻两便打算招个品行端正的汉子上门做女婿。
奈何煜哥儿小时候身子实在是差,天天买药熬着喝,小小年纪都要变成一个药罐子了,半大点儿的何涟常常背着煜哥儿下地干活儿,叔侄俩关系最是亲近,一直到前几年,煜哥儿身子才好些,也不用天天熬药喝了。
小小一个小哥儿,天天跟在何涟后头,一转眼,都十来岁的年纪了。
今天何涟炒了前些天在山上摘的蕨菜,焯水和肉片炒熟了,又做了个白花菜蛋花汤,村里人一天大多就吃两顿,农忙时才会吃得足一些,人下地干活儿不吃饱没有劲儿。
他们家没有种那么多庄稼,不像村里其他的人家,家里都是几十亩旱田水田多,他们家就只有何大鹏一个男丁,得的水田旱田多些,他跟煜哥儿因为是哥儿,每人也得了五亩水田。
现在大冬天的,地里庄稼都早收了,林月梅早上扛着锄头去地里锄了几垄地,想趁着天种些好养活的芹菜啥的,天冷了,外头没啥人,大家都懒,多数过了晌午便都窝在家里不爱出来了。
林月梅正好赶上了饭点,一家人饱饱吃了一顿。
何涟回屋捣腾他从山上摘下来的花儿,他手头上有些香露的存货,用一些小竹筒装着,木塞子塞住口子,靠近了还能闻到一些香味儿,何涟从小就爱弄这些香露,这都是他自个儿摸索着做出来的,拿到镇子上去卖了,也能赚个十几文钱。
补贴一些家用,总比没有的好。
煜哥儿想跟着何涟一块儿赶集去,何涟笑着摸摸他的脑袋,道:“不急,明儿个才去,到时候我喊你。”
煜哥儿这才高兴了,帮着何涟收拾洗干净今天摘回来的花,放在太阳底下晾晒。
何涟这半个月弄了二十来瓶香露,拿布包装在一块儿,绿竹筒上边儿还绑着红绳,看着还挺好看的。
第二日一大早,何涟喂了家里的鸡鸭,便招呼着煜哥儿上集市去,林月梅也起来了,正在院子里晾晒衣裳。
“嫂子,我同煜哥儿上集市去卖点儿东西,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
林月梅应了一声,嘱咐道:“你俩路上小心,早点儿回来,别摸黑了啊。”
煜哥儿大声回应道:“知道了娘!”
琅州靠南边,冬天也不下雪,但今日也冷,寒风凛冽呼呼的吹,煜哥儿脸蛋子都被吹得通红,何涟背上背着竹篓,里头装的是昨儿个挖的冬笋和一些野菌子,还有他自己做的香露。
清晨太阳没出来,路面的杂草都有些蔫巴了,薄薄一层白头公铺了一地,就是寒霜,这种时候最是冻人,何涟的脚趾头都被冻得僵硬了。
他穿着淡青的长袍,里头是棉布袄子,外头又罩一件深绿色的半袖短袄,束着高马尾,用根红绳带子系着,面若芙蓉皮肤白净,额间的哥儿痣鲜亮,路过的人都要回头瞧上几眼。
煜哥儿身上也穿得厚实,他们家虽然穷苦了些,但是在穿衣御寒这方面,林月梅还是很舍得花银钱的,再怎么样也不能冻坏了身子骨。
何涟见煜哥儿缩着脖子跟在他后头,知晓是小孩儿脖子不受冻,等一会儿到了集市,卖东西得了银钱,再去卖布匹成衣的店铺里瞧瞧,有没有御寒的围脖,正好给煜哥儿和嫂子买一条。
“煜哥儿来,小叔牵着你走。”
何涟朝煜哥儿伸出手,煜哥儿立即欢喜的牵上了,两人的手暖呼呼的,握得紧紧的,寒风也吹不冷。
镇上的集市没有府城的远,走七八里路就能到,一路上也有人跟何涟他们一样,都背着竹篓上集市上卖东西,大家都低着头赶路,风吹得人手脚都发冷,只能快快赶路,也没人有闲唠嗑的功夫。
何涟知晓自己的脸招摇,他出远门时总爱拿一方帕子围在脖子上挡住大半张脸,这样不仔细瞧就看不清他的脸,也少了许多是非。
以前涟哥儿也不爱捂帕子,特别是夏天又很闷热,但是总有些汉子爱对其他哥儿女娘动手动脚,何涟受过几回这种调戏,人也学精明了,捂着个帕子,不叫人瞧见,那些存了腌臢心思的人便不会来招惹他。
到了集市上,已经有挺多人在摆摊了,何涟跟摊位管事的交了五文钱摊位费,便拉着煜哥儿挑了个位子摆起摊来,他们的东西不多,就三样,但好在冬笋和菌子都是紧俏货,城里头的贵人老爷都爱吃这口,卖得也快些。
何涟一开摊便把捂脸的帕子拉下来了,这里有管事的守着,没人敢闹事,何涟也放心一些,而且长得俊俏卖东西总是比旁人要好卖些。
有些婶子婆子见他长得俊俏,也乐意上他这儿买东西,这都是何涟从小琢磨出来的技巧。
没多会儿,就有妇人挎了篮子走过来了,一脸精明能干的样子,她熟练的蹲下来挑挑捡捡,问道:“哥儿,你这菌子冬笋咋卖的?”
何涟忙回道:“婶子,菌子十文钱一斤,冬笋八文钱一斤,都是从山上摘的新鲜货,炖汤吃炒着吃都成。”
毕竟是山货,卖的人也少,这菌子味道鲜美,卖这个价钱也不算太贵,妇人瞧着这些菌子新鲜大朵,知道何涟没张口开高价,便说:“菌子你便宜点,我买两斤。”
“成,给您便宜两文,给您挑大朵的捡。”
妇人点点头,何涟伸手接过妇人手里的篮子快速捡了起来,都挑着大朵的菌子捡了两斤,收了妇人十八文钱。
何涟笑着道:“婶子您慢走。”
菌子和冬笋卖得快,煜哥儿就坐在后头捂着钱袋子,神情十分戒备,深怕遭歹人抢了。
冬笋还剩两根就卖完了,香露却是一瓶也没卖出去,何涟也没气馁,他的香露买的人本就不多,都是靠着一些老主顾喜欢来买一些。
所以何涟也没做多,就二十来个小竹筒,端端正正的摆着,有婶子上来买冬笋,何涟便也向人推荐一下自己制的香露:“婶子,您要不看看这香露,挺便宜的,四文钱一筒。”
买冬笋的婶子看了看那些竹筒子,好奇道:“啥香露啊?咱都没听说过。”
何涟连忙介绍道:“您闻闻,都是用新鲜花卉做的,可香了。”
他打开了一瓶小竹筒的塞子,让那婶子凑近了闻,塞子一开打,果然就闻见了一股浓郁的花香味儿,香气扑鼻,令人心旷神怡。
“诶呦,还真香啊!”
婶子又仔细闻了闻,听着价格也不贵,便问道:“这咋用的?”
“您把盖子打开,放在屋子里头的桌上就成,或者放在箱笼里头,能熏衣服,还能擦手上。”
婶子听了还挺心动的,琢磨着给自家闺女带一瓶,她看何涟长得白净,便也没同何涟多砍价,要了两根冬笋和一瓶香露。
那婶子刚走,便有几个哥儿女娘吵嚷着挤了过来,其中一个哥儿欢喜道:“诶呦,老板,我们还以为你今儿个不来出摊了呢,找了好久。”
何涟认得他们,都是之前来买过自己香露的老主顾了,他笑道:“来的,你们看看要什么香露?这回我制了些别样的香,你们闻闻?”
哥儿女娘听了有新花样,更是欢喜了,都嚷着要闻,何涟便拿了一只小竹筒打开塞子让她们闻,一个女娘惊讶道:“诶,这什么香啊?真好闻!”
何涟道:“是冬兰花,今年开得盛,我便摘了些来制香了。”
冬兰花是村子里田埂上常见的花,只在冬日里盛开,所以也叫冬兰花,这还是何涟第一次拿冬兰花制香露,没成想着这花儿还挺香的。
“老板,你可真厉害!”
“冬兰花都能制香啊,我还是头一回见。”
年轻的哥儿女娘都很喜欢何涟的香露,因为是随处可见的冬兰花,所以价格也便宜了些,只收三文钱,他们人多,买的也多,五个人买了两筒,玫瑰和冬兰花的香露各一筒,冬兰花全卖光了,这个便宜又是新制的花露,很受几个哥儿女娘的喜爱。
何涟每半月就会带着香露来一趟集市,这些年轻的哥儿女娘都记着日子,到时候了就会来集市上找何涟买香,所以何涟都不愁卖不出去。
哥儿女娘买到了心仪的花露,嬉笑着跟何涟道别回家去了,煜哥儿在后头看他小叔卖香露,艳羡道:“小叔,你真厉害。”
何涟数着卖香露挣的三十五文钱,再加上菌子和冬笋卖的钱,拢共能有个一百七十六文,这都是赶上了季节,东西都好卖,过了这一两月,就没冬笋和菌子了,能挣多少是多少。
何涟笑道:“你若是肯学,也能制香。”
煜哥儿撇了撇嘴,他不是那制香的苗子,之前他小叔就教他了,但是怎么都制不好,煜哥儿便放弃了,还是别嚯嚯他小叔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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