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第 158 章

当未名彻底醒来的时候,像被卡车碾碎后的剧痛使她深深蹙起了眉头。

她紧绷在床上大概过了几分钟,也许是几分钟,或者十几二十秒,她没有办法清楚地触摸到时间,那种痛楚逼迫她死咬着牙捱着,等这一轮清醒的痛稍微减缓一点,她就立刻睁开眼睛。

——过去了多久?

这个问题和她的动作一并发生,她当然骨裂了,不仅如此,也存在一部分的骨折,但她还是坐在床边,随手把针头扯下来。

血液从掌背外溢,沁入床单,顺着纹路横向延展。

她扶了一下床,然后慢腾腾、歪扭地站了起来。

每走一步都感觉是一种酷刑,手术之后没有比躺着养伤更惬意的事,她的麻醉基本退得精光了,所以冷汗像溪流一样串到下颌,把衣领打湿一大圈。

汗水也浸到眼里,酸涩着,但她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擦,她一边眨眼睛一边奋力地推窗——她不能走门,她得悄无声息地离开这里。

没有细致的语言能描摹这样尖锐的痛苦,有那么几个让人昏聩的瞬间,未名都觉得自己要力竭着昏迷过去,但好在她都撑下来了。

她从窗边翻出去,踩着管道左右估量了一下,一次又一次沉重而安静地下落。

落地的时候她在井盖边呕得天旋地转,把稀薄的胃酸、唾液和血液都吐了个干净,更晕,但她站起来,尽可能快地往前走。

她知道贺瑾秋在哪里。

这就是办理身份的便利,国安代的戒备放松了,至少不是那天——昨天那样如临大敌,她透过别人的窗户看了时间,庆幸自己醒过来还算早,否则之后的麻烦就更大。

国安代里走小道的人不算多,拐来拐去,除了放假和当天只通勤于内外的人员,大家都不常这样走。

未名视觉发花地摇晃前行。

她就这么状态极差地来到监护区外,依然不走正门,她踮着脚推窗,意识到窗门上锁之后她一拳打碎了锁扣,脚踝的疼痛一直得不到缓解,步行又加剧这种痛苦,她发颤着翻进窗户,把窗门掩上,扶着墙喘了片刻,才头晕眼花地转过身。

这时她不得不感谢宗家对她残酷的对待了,因为如果换成宗潇那就绝无可能在这里安静出现,然而她可以。

她就像是游进水潭里的蛇,除了波纹外什么都没引起。

——未名总算看到贺瑾秋。

昨天见他的时候,即便在玻璃墙外,也能感受到他无匹的撼然抑势,然而此刻他就躺在这里,躺在这个玻璃棺内,伤痕累累,停止呼吸。

未名没有多费时间去观摩这个曾经站在世界顶端的人,玻璃外仍有平稳的数据流动,她把手指摁在玻璃上,被国安代认证的数据轻松打开了侧方的玻璃锁。

她半跪下来,因为实在没有力气继续站着,她发觉自己的呼吸不仅疼痛而且有种拉扯的闷重——说不定不久后她也要躺在这种玻璃盒子里让人监视,未名没有多少起伏地这样想。

手指完全被汗水打湿了,指尖冷簇簇的,她把手伸进去,摸到贺瑾秋的手,这并不僵冷,似乎也不是死了,干涸的血液板结了,一触碰就有碎痕。

混血种的死,未名想。

她牢牢握住贺瑾秋的手腕,另一只手抠向他的无名指,那圈魔怪肋骨做的戒指可以帮她很大的忙,未名一直在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等贺瑾秋回国,等贺瑾秋死,等贺瑾秋这枚对戒之一的戒指。

她把它扯下来。

她也没有多看戒指一眼,触碰到戒指的时候她就确知这个戒指真得不能更真,未名把戒指握进掌心,把玻璃门关闭,人又慢吞吞站起来,再要原路返回。

她才翻出去,就听到执勤检查的声音。

“他没有到接应的位置。”

——这不是执勤的人。

未名刚要往外的脚步立刻收住了。

“他不可能到那里。开起来吧。”

未名斜站在墙边,只侧过脸向内看,她的倒影不反射在玻璃上,但内侧的人影却能很清晰地出现在她眼里!

另一个人伸出手,把柜门再度打开。

“……最麻烦的问题是我们要如何告诉大师。”这个人触摸了一下贺瑾秋的鼻息,确定他的状态不存在虚拟可能之后,他又示意核验的人把玻璃门关闭。

“就说是卡利扬闯了大祸。”阿列克斯基接着说,“……嗯?”

他几步走到窗边,一把推开了窗门。

本来就是坏的?阿列克斯基在室内警惕地看了一圈,但什么也没缺少,也没有来访者的痕迹,如果大代理级都找不到痕迹的话——

“没什么,没有问题。”他对出声询问的阿多芙吉娅回答,“先在公海上做好准备。”

-

百里剑英把沈航坤和沁元一左一右安排在宗潇的监护室后才第一次离开这里,她对除了他们之外的人毫无信心。

她还有要弄清楚的事。

沈航坤和沁元哭得停不下来,百里的眼泪从来都是干涸的,她走出监护室的时候两位预备大代理还在忍着泪,唯恐被百里剑英批评一顿。

贺瑾秋的死被严密封锁在总部,然而消息其实已经悄悄泄漏了,不过这终究也不是一个要被锁死的消息,毕竟叛逃的结果是处决这原本就是无可非议的,只是要等一个商量好的时间公开发布。

百里剑英在总部活动的时候,已经习以为常地处于他人的敬畏和恐惧之中,多数人会回避她,少部分代理能很亲近地和她打招呼。

她来到冰库。

贺瑾秋已经被转移到这里,大代理级的身体该如何处置一直是持之以恒的问题,但贺瑾秋现在的问题就简单多了,没有家人在等待,最有话语权的宗潇也无知无觉。

她推向沉重的钢门,这种厚度叠加了阵法的重量,明显不希望有任何人进来这里。

她的义手握得更紧,向内推进的过程仿佛是要把门板用肩肘顶碎,也确实如此,她步步向前,阵法破碎着闪烁几下,最终消失。

冷气流溢那样弥漫开来。

灯是暗的,似乎一切都被压在涡流深重的海底,她的脸蓝荧荧地散发出一种摄人的冷意。

这里停放着数十大代理级残毁的遗体。

百里辨识着每一个名字,最终她停在“贺瑾秋”的名前。

她接触到冷得惊人的钢铁,她的右手并不怕冷,钢铁与钢铁撞出轻微的动静,百里握紧把手,要向外完全拉拽出来。

“百里!”

她发力的臂膀停滞下来。

“这是上锁的。”吴闻的身影从门边打着哆嗦出现,他背着门外的光,门掩合后他的轮廓才清晰起来。

“我能打开。”百里冷冰冰地回答。

“打开需要申报。”吴闻站在原地,保持着相当的距离在阻止百里的下一步行动。

这段距离使得他看不清楚百里的脸,他不确定百里是否是不耐或者是嘲讽地微微笑了,她依旧冰雕一样不可动摇,像地穴里不锈的剑戟一样,刺出让人无法逼视的尖芒。

“我知道贺瑾秋不在这里。”百里松了手,直面吴闻。

“……什么?”

“我只是想让你出现在这里而已。”百里的左手慢慢抚到右臂、右肩上,这时吴闻才发现她的□□早就准备彻底,只轻轻一个弹响就可以打碎他的头颅。

“你要杀了我吗?百里,你——”

“杀死一个利用鸿蒙术法协作使徒的高层,又怎么样呢?”

吴闻震惊地看着她。

“讲讲,吴闻。”百里的箭镞折射出雪亮的锐光,在吴闻的视网膜上一跳。

“你和金蓉都知道贺瑾秋会死在这里,而且如此卑鄙地设计让大代理死在本国代理的手里,你们知道他没办法对星国代理出手。

“使徒也知道贺瑾秋会死,使徒想杀了贺瑾秋,所以现在他的身体不在这里,已经被他们带走了,不是吗?”

吴闻在零下的冰库里冻得像是冰棍一样,这也不阻碍他拼命流汗。

使徒带走了贺瑾秋。

百里知道自己都说对了,她看到吴闻灰败的脸色,她想着贺瑾秋说的话,他对使徒的猜测,她对使徒的猜测,重叠的部分,不同的部分。

贺瑾秋当然不会预料到自己的死,所以贺瑾秋的猜测一定错了一部分。

“……百里,我可以解释。”吴闻惧怕地走近了一步,“我们想告诉你的,但是他们都害怕你,他们知道你不会轻易答应这个计划——”

使徒带走了混血种的身体。

百里剑英忽然皱起眉头,这个表情吓坏了吴闻,但她其实只是半听着吴闻的话,因为此时一个想法突然闪进她的脑海。

……使徒带走了半人半魔怪的贺瑾秋的身体。

——和魔怪一样可以吸收的庞大死气,甚至贺瑾秋身上还储存着曾经杀死的顶级魔怪的死气。

百里的脸色惨然一闪,她收起□□,对吴闻的一无所知感到怒不可遏,“贺瑾秋的身体现在在哪里!”

“百……”

“贺瑾秋的身体同样是可以被吸收的!这样也可以复活日极赤衍!”百里揪扯吴闻的动作就好像吴闻只是一块破布片,“他在哪里!”

吴闻才醍醐灌顶一样感到大难临头——

“……在公海上。”

-

安吉拉舒舒服服在沙发上打了个滚,毛绒绒地窝进任相玉怀里。

看一只白猫用肉乎乎的爪子玩手机是很奇特的体验,至少对任相玉来说是如此,他一直轻轻捏着安吉拉可爱的耳朵尖。

安吉拉忽然大喵一声,引起前面跳操的玉藻前的注意,“怎么了?”

“你们主君复活的条件都准备好了。”安吉拉得意洋洋地在沙发上甩尾巴,“现在,按你们的话说,选个‘良辰吉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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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极代理人
连载中王潇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