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把贺瑾秋吸收之后，我们就按霓虹妖怪决定的时间来复活他们的主君。”阿多芙吉娅对卡利扬说。
他们正处于公海之上，小型舰快速驶离星国，阿列克斯基不知道是第几次摁断吴闻的来电，“我要关机了。”
“和说好的有什么不同？为什么他一直打电话？”红莲花问。
“谁知道。”阿列克斯基长摁关机键，“也许他把贺瑾秋和日极赤衍联系起来想想了。”
卡利扬对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太多反应，从昨天开始他的状态就不对，大家自然而然把他归结为过分的消耗——撒旦在宗家门口累到了，仅仅如此。
但伊丽莎是很不安的，卡利扬的一点变化都会让伊丽莎感到害怕，她知道这个疯子发起疯来多么可怕，她一直注视着卡利扬，“听到了吗？”她问他是否听到了阿多芙吉娅的交代。
卡利扬转过蓝色的眼珠，盯视了伊丽莎一两秒，然后他迷人地微笑起来，“当然。”
贺瑾秋躺在玻璃棺内，看上去只像是苍白的沉睡，他们观摩了一下他的伤口，“想把他逼到这种地步可不容易。”
“同伴想做到的话并不难。”阿多芙吉娅说。
“来吧。”他们让开一点，好让卡利扬完整地掀开整面玻璃板，血迹经过处理场面就不再那样夸张，但可想而知当时是很残酷的。
“……吴闻真配合。”伊丽莎半晌后说。
卡利扬转过去和她笑，“如果大师要求杀了我呢？”
“义不容辞。”伊丽莎没有半点犹豫地用新词汇回答。
卡利扬的两手向贺瑾秋按下去，但在接触到之前就被一种极为强烈的阻力干涉了，他的笑容在此时变得明显，眼睛也转瞬变得鲜红，像是在冥渊里发光。
海面很快漫起体积磅礴的海雾，天色阴蔽起来。卡利扬越是把手向下展，越能感觉自己似乎正在拽起无底洞里的密布的尸骸，贺瑾秋的身上出现了丝丝缕缕极光般的黑雾，这在晦暗的自然光下显得更暗。
小型舰被波涛煽动得极为无助，不得不一直摇晃，使徒们在船板上拉开步距以确保自己不会被骇浪带起的震荡吞噬。
卡利扬的手已经不能再称之为手了，巨大的利爪上覆盖了漆黑的鳞甲，快速如同破冰一路弯翘到上臂、肩背。他黄金丝似的头发在呼啸的惊风中飘起，变成无光的漆色，血管鼓胀着钻到面目。
撒旦比任何时刻都更像撒旦，皮肤的血色淹没了，变得青，而且亮白，他骤暴的喝声听上去已经不是人类能发出的——阿多芙吉娅见过地狱魔，他们有些类似，但地狱的君王和地狱魔之间存在着绝对无法跨越的差距，因此连她也不由得感到危险起来。
所有人都警备异常地看着卡利扬，六翼在背后延展出巨大的筋骨，磅礴的羽翼一扇就必然会摧毁岛屿。
这是稀奇的一幕，还能近看撒旦的犄角、蛇尾，一切都被染得浓黑，无法确认是海雾遮天蔽日，还是贺瑾秋身上无法再绝遏的逼人死气，所有人，哪怕是小型舰都埋没在缭绕的黑雾之中，只有卡利扬的眼睛宛如探灯一样猩红地大亮。
伊丽莎忽然想起很早之前，他们都住在国安代的时候，她大步冲进被浓雾缭绕的漆黑房间，当然这里上了锁，但发狂起来的大代理毫不犹豫砸碎了门。
她把被窝里已经清醒却仍然在灿笑的卡利扬拖了出来，丝毫不管顾他是不是一件没穿，伊丽莎把他摔捶在地面，这个动静让三个人无一可以长久地留在梦里。她在怒吼中拔出银光闪烁的长剑，没有一点犹豫就要从上掷下捅穿他的心脏——
整艘船舰像被抛出海面那样，所有人都失重了霎那。
海面下浸染死气，长鲸般的魔怪嘶吼着浮上海面。阿列克斯基跳上船舷，从后一攀而上的猎枪稳稳贴靠在肩与眼之中，他一枪正中魔怪的头心，继而是惊撼无比的爆炸，像是引爆了一整颗洲际导弹，海水地壳开裂那样塌陷和熊熊燃烧。
“卡利扬——！”伊丽莎突然大喊起来。
“卡利扬——！！！”
她的声音被突降的暴雨削减，她脸上的恐怖表情几同于魔鬼，伊丽莎的体态轻盈美好，此刻却仿佛凶猛的母狮，向已经完全堕化的卡利扬狂扑过去！
“路西法！！！”
那一瞬间太快了，快到伊丽莎才刚有动作，卡利扬就已经从容转身看着他们，他的寓意丰厚，充满光泽，雨水无法沁浸他的羽毛，有种皮毛般的油亮。
他从头到脚看上去已经不再是人了，除了那张曾经光辉的面庞差别不算很大，只是从尊贵变得赫然而邪劣，其余再没有一处是不危机四伏的，看上去一时难以辨别是鹰、虎或者长满甲胄的鳞龙。
他用那双血眼睛远远望着伊丽莎，那直白的昭示使得她的心脏倏地冷沉下去——
撒旦带着电光振翅而起，当伊丽莎从背后拽出弓弩的时候，阿多芙吉娅一把撞开了她，“伊丽莎！！”
伊丽莎被无法克制的恐惧攥住心脏，她多么希望在此刻就能迫使撒旦永恒长眠，眼泪没有一点犹豫地滚落下来，那种无法阻拦的无力预感——
“伊丽莎！”阿多芙吉娅一把抓稳了差点被簸出去的流泪天使，“我们能追踪到他！”
伊丽莎惊慌地拍着自己口袋，然后发着颤把手机从口袋里拿了出来，“凯文？……凯文，你现在在哪里？轮蹲？哪儿也没去，是吗？好，哪里也没去。”
这个顾不上弟弟问“你们在哪里？”的姐姐挂断电话，深吸了一口气，才凝神镇定下来，在轮蹲。在轮蹲。伊丽莎扶稳了，好让自己能站住，她抹掉脸上的雨水，对紧皱眉头的阿多芙吉娅摇头。
“你给凯文打电话。”阿多芙吉娅不太认同地说，“现在时候特殊。”
“我得确定他是安全的。”伊丽莎定定看着阿多芙吉娅，大雨把她的发丝黏附在柔和的面颊上，“我得确定他是安全的。”
-
不在轮蹲的凯文撒了谎。
他听得出姐姐的声音是不正常的，这基本可以确定为是卡利扬导致的。
卢卡森听到了他们的这通电话，他首先当然很高兴再度听到伊丽莎的声音，然而紧接着就是伤心、失望接踵而至。
凯文把手机递给他，让他给伊丽莎回拨试试，卢卡森忐忑地尝试了，是关机。
“来电的信号呢？”凯文问。
“没有办法追踪。”
他们对视着沉默片刻，“……起效了。”凯文说，“至少从伊丽莎的反应来看，卡利扬不按照她的想法做，而是冲着我们来了。”
他们静坐在百慕大三角的沿岸，看着风暴像是夜幕那样降临，只是毫不安静。
卢卡森承受着非常难熬的心灵煎熬，他在昨天受凯文的要求，私自联系了卡利扬而非伊丽莎，把“凯文似乎堕化了”的这一消息隐秘地传达给他。
他们都知道这一事件的结果，卡利扬会克服一切来到这里，而这绝对是伊丽莎不想看见的。
卢卡森觉得自己背叛了伊丽莎，背叛了爱情和信任，骑士团团长除了祈祷“撒旦千万不要来”外根本没有什么额外的能做。
撒旦将和风暴、电闪雷鸣一同抵达。
这里向来都是最危险的入口，船只在这里失去方向，飓风、海龙卷，难以预测的航向和怪诡的天气，当地狱产生震动，这里的海啸会上达千米，摧毁一切。
有无数想象在这里蔓延，这里无论是海下还是海底的岩板都深藏着巨怪，他们是地狱的卫魔，只等撒旦一声令下就会把地狱入口的门扉打开。
整座建筑都开始微弱地颤抖起来，现在是下午四点，外面却黑得像是深夜，路灯在闪烁之后变成森森的绿光。
凯文从窗户外看去，很影绰地，海水里走出摇晃的、长条的影子，脱水的瞬间就趴伏在沙滩上，扭动和翻滚着前行。
“世安代的电话。”卢卡森举了一下手机。
“告诉他们我们在这里。”
“这里是安吉拉的地盘。”卢卡森托着脸说，不光是对凯文说，也是对是安代的人。
“互助协定。”凯文简略地回答。
等挂断电话，整座房子里的杯盘都颤动得像是在跳踢踏舞，玻璃发出难以承受的尖鸣，卢卡森极度不安地站起来，毫无头绪地来回走了走，“世安代知道我们在这里的话……”
“他们不会协助叛逃的大代理。”
凯文的视线停摆片刻，把手里捏玩的摆件轻轻放下来，于是摆件也加入震动的队伍。
“我要走了。”
“我和你去吧？”
“不用，真的。”凯文的脸色很平静，灯光早就熄灭了，但大代理的视线一向很好，卢卡森看着凯文的脸。
这是一张和卡利扬与伊丽莎都并不相似的脸，双胞胎的脸上还稍微有些共性，凯文的面庞则很不同，天使君王看上去不仅尊贵崇高，而且有着暗光也无法磨去的神圣，垂下眼睛的时候又隐隐使人联想到慈柔的圣母像。
而他的脸是冷的，没有额外的表情，看上去更像是禁，9（欲）多年的苦行者，让人信赖、依靠，无瑕得仿佛是静默的油画。
卢卡森感觉到急促的心跳，他觉得自己的不阻拦是错误的，可此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心跳带动一些涡流状的晕眩，紧张又让食道发紧——
“放心。”他微微笑了一下，像是乌云里微微斜射，转瞬即逝的金芒，
“还需要你来阻挡伊丽莎。”
风暴变得剧烈，雷电轰鸣到天穹要坍塌的地步，沙滩已经湿透了，无需踩踏就浮着一层海水。
海水这样冰冷，好像冰壳化冻，第一次随着波纹爬上大陆。
凯文静静地伫立着，他能感觉到海水下那些巨魔的狂热和鼓舞，它们在迎接它们久久不返的君王，以至于地狱的门板都在被剧烈撞击——
他听到呼啸的声音，在狂风中如当空穿来的极利羽箭。凯文回过头，他本有准备的表情却立刻变了，瞳孔乍然小得要消失了，呼吸和心跳被随手丢在一边，可能一时半会也不会捡回来，无从料想的意外和那漆黑的身影一并在视网膜上胀开。
“……凯文。”
“……米迦勒。”
两个声音一同出现，所以就好像一张嘴吐出了含糊不清的字眼。
暴雨和海浪几乎要把凯文冻得彻底，他的嘴唇白起来，而眼前的怪物却炫耀般，招摇地彻底张开他充满力量和威胁感的浓黑六翼。
“我亲爱的……凯文。”
“我亲爱的……米迦勒。”
新年前就到这里啦～～千藤宝，祝你新年快乐！jj后台的作者回复是不会显示的，所以就在作话里说啦！辛苦你也跟着我这么磕磕绊绊地看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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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第 15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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