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空哗啦啦地飞起一群白鸟。
子弹带着璀然却即将寂灭的光火,尾末跟着一撇硝烟,在所有大代理的眼中呈静止状几次卡顿,终于钉死在正中的白鸟身上。
接着是一串眼花缭乱的扑腾和翻滚,白鸟散成一地的白雪,而其余奔逃的鸟早扑棱棱地越飞越碎,根本找不到半点瞄准的目标。
阿多芙吉娅微微叹了口白气。
卢卡森拍去身上的碎粒,大剑在掌内一翻就消失了,没有耐心的表情像是一种潜藏的愤怒,他一动不动,但视线几乎是冷傲地在所有人面上梭巡一圈。
“现在怎么办?”
卢卡森问的是贺瑾秋,但贺瑾秋看着杉田尤。即便在绑带之后,他下瞥的视线依然讥嘲得让人无法忽视——“生擒雪女?”
阿列克斯基的表情出现了一点涟漪般的变化,但出现的时间只有毫末,除了百里剑英不着痕迹地望向他,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
杉田尤一张老脸拉得很长,半晌没说话。
宗潇正黏了吧唧地贴在贺瑾秋身后取暖,冲杉田尤各种五花八门做鬼脸,一张脸蛋折腾得完全不忍直视。
“其他人去哪里了?”卢卡森大步上前走向杉田尤,耐心告罄咬牙切齿的语气让杉田尤不由得退了一步,袖下短刀滑出。
“我不知道。”杉田尤的语气低沉而尖锐。
“他们没有进入幻境。”贺瑾秋开口。
卢卡森停了下来,棕色的眼睛里压抑着烦闷的情绪,像是长久饱浸着不快的情绪——加之刚才,他所经历的那些不为人知的幻境,导致他看谁都是一副很不爽快的脸色。
“你怎么知道的?”
“在说什么?”宗潇抵着贺瑾秋的耳际问。
“他想知道为什么别的人都在幻境外。”
宗潇毫不留情且极端浮夸地“哼”了一声,稍稍仰头咧嘴嘲道,“老子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说什么?”
贺瑾秋摸向刀柄,“他说为什么要告诉你。”
卢卡森的大剑从上暴烈斩落,与气势凛然的以明双刀刚猛相撞,两个人都一步不退,狂卷的气流在脚下肆肆射散。
宗潇兴奋地看着卢卡森。首先,他本质上就是一个好乱分子,其次,人地时限制本来对他就形同虚设,作为可能性约束的只有贺瑾秋的肯定或否决,再次,现在连贺瑾秋都动了手,就等于他的禁制完全失效,他也可以——
百里剑英瞳孔骤缩,浑身备战一样就差猛上一步挡下宗潇,但宗潇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福至心灵,一改激情表现,又凑到贺瑾秋耳边亲亲热热咬耳朵。
“外面有人也。”宗潇捂着贺瑾秋的脸侧,像是分享秘密的小孩一样得意洋洋道。
百里剑英听了个分毫不差。
以明双刀和卢卡森的大剑没有分毫颤抖,卢卡森低声警告道,“别用你的血统仗势欺人。”
贺瑾秋冷淡地盯着他,“也别指望别人体谅你的情绪。”
卢卡森微微眯起眼睛,几秒之后他抽剑退开,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平复翻腾不止的记忆。
“这里的时间流速和外面一样吗?”宗潇看着贺瑾秋问。
面对宗潇,贺瑾秋的态度相比之下那是好上加好,他看了百里剑英一眼,因为百里剑英也在等他的一个确切答案。
“封禁区内,加上……”贺瑾秋明确地看着宗潇,百里剑英立刻会意,“外面的时间和里面肯定不一样。”
百里剑英点头之后就转向从刚才开始一直没说话的杉田尤,剑拔弩张的气氛腾跃半空,警惕的防备、亟待动手的锋芒感交错着,按耐在不动声色的面皮之下。
“霓虹有多大把握能对付雪女?”
百里剑英的话语冷清,但吐字非常清晰,完全就是在铁腕地发号施令。
“杉田尤。”她微微摇头,□□因为抬起一点弧度,烫起了相当硬厉的寒光,“别让我重复。”
“——很大。”
“为什么?”
杉田尤在原地深呼吸几次,最后认输一样把短刀入鞘,垂下手道,“霓虹一直保存着……”
风雪弹指间开始凝聚,像是一场小型的飓风,在场的大代理无一不是半眯着眼睛,在一时不备的趔趄里听到砖瓦墙柱摇晃碎裂的声音——
“什么!”百里剑英大声问,她眉头紧锁,看向杉田尤的方向。
背后迅猛袭来相当刺骨的冷。那不是风,完全就是寒潮一样淋湿如硫酸般彻骨的冰寒。距离剩下不到两米,所有人都悚然变色。
没有人在这一刻还不清楚,被它碰上会发生什么。
——全身上下的肌理,完全被激发出了极端的活跃潜能,过速的神经动作比思维快出一大串星火——百里剑英差之毫厘,就要被这一簇流动的冰体吞入,但她以相当凶险的距离硬生生撕出一隙真空,连点顿挫都毫不存在地大跳离地!
冰体内,和冰色化为一体的雪女勾起异常柔婉的唇角,漾出星星点点、不带感情的笑意。
糟糕——
同一国家的大代理非常默契,百里剑英还没有开口,贺瑾秋已经接连三个「濟」字诀依次拖开,宛如屏障一样兜头压下!
但不同国家的大代理之间默契值又奇低,阿列克斯基的猎枪精准至极地爆碎冰流,好像下一秒就会直奔雪女的后脑——
宗潇的视觉远超在场的大代理,甚至还有碾压的趋势,没有任何一刻在他的眼里呈静止展示,每一瞬间都流畅而缓慢。
秒针震颤着,要奔赴下一程。
雪女,笑意加深的过程简直称得上是旖丽至极,继而层层爆发的碎冰如同雪崩催上半空,烟尘一样的雪雾浩渺腾空,没有任何一点空缺之处留给大代理用眼睛捉捕。
她的目标是——
雪浪瀑射一样翻滚,逼得所有大代理都不得不在寒气刺目的情况下退而再退。
「濟」
止。
别人看不清,但宗潇看得一清二楚,雪女在冰流停止的一瞬间超然般挣脱,化作比雪雾更溃散的存在!
「濟」
止。
雪雾仿佛窒息一般暂停流动,以扭曲的姿态定格在宗潇的眼中。
「濟」——
雪女陡然出现,身形宛如尖厉的雪白锐簇,直截撕碎单一层无法抵御她的字诀,凶豺般扑向横刀阻挡的杉田尤!
外界的虚室生白开始摇晃,如同层层摇曳的裙裾褪下。
宗潇睁大眼睛,响指的“啪”声在暴风中几乎消弭殆尽。白光像是微型的闪光弹,无声无息地砰然一炸,带着所有用以障眼的雪和雾消失得干干净净——
雪女冰蓝剔透的指尖扎入杉田尤的脖颈,下一步似乎就是紧攥、抽手,要把他的喉管生生拽成两段!
“叛徒!!”
她的嘶吼几近癫狂,赤红的魔怪眼瞳要滴血一样闪闪发亮。嗓音从清丽薄冷的女声开始吞含风暴,宛如极端天气的恶劣狂响一样震耳欲聋地咆哮如雷!
“叛徒!——”
秒针刚才迈开那惊心动魄的一步,终于牢牢踏在下一秒的实线上。
雪女骤然觉察到了什么一样,脖颈的薄肌顷刻间绷紧,紧接着就要回头!
“轰!!!!!!!!”
屋顶轰然炸裂,坍塌的巨块裂解掉落,光火霎那间点燃天穹,整室的大代理失明一样猛然失去了视觉!
呛人的浓烟以及嗡鸣的白雪都在大面积坠落,被炮火狙中的中心点——雪女和杉田尤,狼狈地冲翻出去,如同两次悍然的炮火没一点停顿,接连把墙壁撞碎!
没在中心点上的几个大代理也不觉得有多好受,各式衣冠不整地退飞近十米,在浓烟后才眯着眼睛看到外界的情况。
虚室生白无声消融,修缮完整的高达炮筒里热烟流溢,步步走来的巨大震声让地面都不断颤抖。
高达的光学镜头正盯着这片废墟一样的叠加幻境。
它的手里稳稳拿握着一截集装箱,脚步在废墟前半米停了下来。
-
公海上,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任相玉正满心欢喜地抱着一堆鸟食,高高兴兴地往半空中撒。
各种海鸟绕着他飞来飞去,既不敢落下来,也不敢飞走,任相玉一丢,海鸟就乖乖地边叫边吃。
画面是如此鲜明可爱,如果没看到任相玉旁边保姆一样站着的青坊主的话。
青坊主在敲木鱼,唯一的眼睛就看着任相玉,很是尽职尽责。
甲板的另一边,漆黑的、酷似海豹却满口尖牙的魔怪,顶托起白亮的大鱼,大鱼在阳光下金光闪闪,被白面金毛的玉藻前用原身叼走,一放回甲板,就又是穿着迤逦和服的美人。
美人的素手出刀收刀都快且分明,剖露的鱼肉嫩而生,仿佛有莹白的乳汁,一挤就会从肉里流溢。
玉藻前坐在伞下,把片下的鱼肉放到自己从厨房里拿来的木盘上,摆得像是一圈艳绝的白雪牡丹。
任相玉在那边玩得开心,玉藻前在这里捣鼓酱料。
青坊主看着任相玉玩得面上都出了层亮亮的薄汗,正要拿条手帕给他擦,就看任相玉两手把鸟食向上一捧,脆生生道,“目一坊!”
“属下在。”
“分你玩!”
目一坊看了一会任相玉桃瓣一样水津津的脸,蹲下来说道,“这些用完了就没有了,给您玩。”
“可是你也想玩吧?”任相玉还是把鸟食塞给他,“你不要忍着偷偷伤心。”
“看您玩我更高兴的。”
“真的吗!”任相玉在青坊主青黑的脸上确认地看了几眼,确定他没有撒谎,又高高兴兴地抛鸟食去了。
等把一袋子抛完,任相玉又趴在栏杆上看了一会。
天海的分界明显,海是深邃而透彻的深蓝,天空蔚蓝,干净得明媚动人,太阳的光辉随着波涛起伏,像是在珍珠般的浪花上点缀金箔。因为随着风摇来荡去,整片海面都被涂抹了蜂糖一样的蜜泽。
大海的声音涌来,频频不断。任相玉乌黑的眼睛像是水晶的核,瞳孔里满是流光。晨风拂面,但他又因为孩童的身体所制约,丢失的记忆时断时续,无法完整或片段地浮现。
远海浩渺,在夜色下波澜壮阔,潮起潮落,哗然得仿佛巨翼振翅。灯光与流火从身边潺潺下落,暗色里,焰苗温暖,高空悬挂一轮寂静安详的圆月,在澄澈无边的深蓝里仿佛被托起的金绣球。
“小玉。”
“小玉?”
任相玉转过身,皓齿明眸碎出细腻的亮,幼嫩孩童莫辨男女的稚秀感格外鲜甜。
玉藻前把木盘托了托,斜斜的,好让任相玉看到盘中的食物。
片下的鱼肉原本透明如冰滴,现在乳色晕散,满盘都是熟嫩的鲜味,蘸料从鱼肉上垂出细细的曲线,蕴入满齿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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