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一口污血吐出,气息回拢,五脏六腑都归位,桑兔觉得自己终于缓过来了。
申屠隽骨收回内力,调整着呼吸,眼睛还没有睁开就先声夺人。“你这死孩子,觉得不舒服也不跟我说,真不让人省心。我知道你一向很能忍,但在我面前你就不需要忍,明不明白?死孩子,死孩子……”
桑兔抹去嘴角的血迹,一回头看到隽骨叔叔脸上还挂着薄汗,抬手帮他擦去,正好阻止了他的魔音绕耳。“隽骨叔叔,我不会死吧?”
申屠隽骨睁开眼睛,眸中一片碧天清远,嘴角翘起似笑非笑,“啧,现在知道怕了?你这死……你这孩子,放心吧,有我在保你不死。”
“太好了!我就知道隽骨叔叔最好了!”桑兔扑进申屠隽骨怀里,一下一下轻轻抚着他的心口帮他顺气。
见她如此乖巧,申屠隽骨很是受用,语气也软了几分,“你告诉我,白古恨到底怎么跟你说的?”
桑兔刚想张嘴,细长漂亮的指尖就戳在自己的脑门上,只见申屠隽骨眼睛眯起,鸦色刺青也散发着危险的颜色。
“我警告你,这次必须说实话。”
“好啦好啦好啦!”桑兔笑嘻嘻地捏住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按下,她可知道隽骨叔叔这一指的威力不亚于狂风暴雨、惊涛拍岸。“师傅说我活到天命没有问题的啦!”
申屠隽骨不说话,继续盯着她看。
“哦,对了,师傅还说了让我到江南来,他说曾帮我卜过一卦,说我的生机就在这里,嗯,对,我记得就是这样!”桑兔一脸讨好地笑着,结果隽骨叔叔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如云深鹫岭,千丈冰崖。
“那你当时为何不来找我?嗯?”申屠隽骨的声音越发温软,但是桑兔却喉头干涩说不出来——因为她当时想死,不想再拖累任何人,更不想看到再有人不问过她的意愿而为她舍命了,她再也承受不住那样的“付出”,她宁愿死的是自己。可这些已经过去了,不适合现在再告诉隽骨叔叔徒添烦恼。她缩起身子靠近,眨巴着眼睛从下往上看着他。“我,我就是想着先到处逛逛、玩玩,然后再来找你嘛——”
申屠隽骨冷哼一声,又来装可怜!“银钱花完了才知道来找我?”手指扣住她的肩膀正想推开她,转而一想到她遭遇的那些并不是她的错,心中叹气,手臂一收,反将她拢入自己怀里。“罢了,我不问了,至少,那日在吴家找到你的时候,你看起来没有吃什么苦。”
“没有!完全没有!我一点苦都没有吃!想不到江南这么漂亮,当然啦,还是隽骨叔叔最漂亮!这里还有那么好多好玩好吃的,糯米团子白白嫩嫩,乌鳢草鱼肥美鲜甜,我钓鱼技术也长进好多!而且我遇到的都是好人,很好很好的人,没有受苦,我还有很多很多事想做呢!”也不知道人为何这么善变,她在很多时候都觉得自己下一刻就会死去,但是遇到了一个人,又有了再试着活活看的想法。一想到钟问策,桑兔的心尖儿就阵阵发烫。他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不但救了她,给了她生的希望,还把自己的心也放她身上了,她可不想一尸两命从而欠下生死债,所以她现在惜命得很。
那日钟问策被流峡派的人拥着往祠堂走去,他只来得及回头看她一眼,她读懂了他的意思,他让她等她。可是她发觉自己的内息涨得生疼,来不及多做解释,跟宫甫君和黎妙年打了招呼就悄悄离开了留云谷。
回到青鸾宫后,她本想偷偷试着调理一下,想不到还是被隽骨叔叔发现了,结果又连累他损耗了元气。
哎,除了去找鹞冠紫金铃,她还能为青鸾宫做些什么呢?一般送礼都是投其所好,可是隽骨叔叔好像什么都不缺,若是直接问他吧,又显得自己不够诚心。唔,算了,既然今天解决不了,那就留给明天的自己去解决吧!
*
暑气熏风扩,高柳乱蝉多,苦昼园里此刻最热闹的就是池塘边了,两个少年站在一排大柳树下,活力满满,青春逼人。
阿甲兴高采烈地给陶李展示着自己设计制作并经高手改进过的袖中小弩。
“这把袖驽是我前后花了小半年时间,而后又请教了几位高手才变成现在这样的,这可是我的心血啊!你看哈,先这样……再这样……然后就……啪!怎么样!”阿甲指着一只被小箭钉在树干上的蝉,高兴地回头朝陶李挑眉。
“哇!好厉害!”陶李一个劲儿地鼓着掌,眼睛也亮亮的。
“来来来,你来试试看!”阿甲将袖努给陶李戴上,“你手伸出来,然后用这里去对准目标,最后扣下这里就行。”
“哦,好,我试试。”陶李转头在另一棵树干上搜寻了一圈,抬手按下机括……
“啪——”三箭齐发。
阿甲揉了揉眼睛,跑到树下,踮起脚尖凑过去仔细数了数,一、二、三、四、五!且不说每一支小箭上都钉着蝉,有两支小箭竟然同时钉住了两只蝉!
“你……”阿甲回头看着陶李,啧啧半天。想起初初见到陶李那日,是阁主大人派人去青鸾宫接他回扬州的时候,他爬上马车见到一个陌生的男孩子缩在车厢里,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高,差不多年纪。阿甲跟他聊起来,才知道对方还比自己大一岁,更没想到的这竟然是位高手啊!
阿甲手一推,“这把袖驽送你了!”
“不不不,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陶李一连声拒绝着,想把袖驽拆下来,被阿甲止住了。
阿甲:“这俗话说得好嘛,鲜花配美人……”
陶李顿了顿,抬眼看他,而后越发加快了速度想把袖驽拆下来。
阿甲看他急,自己更急,按住他的手,“诶诶诶!你别动别动,让我想想,后面一句怎么说来着!”
“宝剑赠英雄!”符容笑呵呵地走近,一指弹在阿甲的额头上,“还鲜花配美人呢!啧啧啧——小小年纪就美人美人的,叫你平时多读书,少听那些江湖传闻。”
阿甲捂着自己的额头朝符容做鬼脸,“符大哥欺负人!小心我揭你老底!”
“好好好,以后你别去书房了,就去后厨待着吧!”
“……去后厨干啥呀?”
“不是喜欢揭人老底么,我待会儿就跟廖婶儿说,以后所有的锅盖都让你来揭。”
“噗——”一旁的陶李笑出了声。一抬眼发现两人都盯着他看,他顿时手足无措地低下了头。
“小李啊,来来来,符大哥给你把把脉。”
“哦,那,有劳符大哥。”陶李伸出胳膊。
“嗯,不错不错,继续保持。”符容朝陶李眨眨眼,“对了,阿甲要是欺负你了,你也别客气,上手就揍!毕竟他还比你小呢!”
“没,没,阿甲好,没有欺负我。”陶李连连摆手。
“符大哥——!”阿甲在一旁哇哇乱叫。
“哎哟哟!耳朵都要聋了!”符容侧头躲开了魔音穿透,“我看啊,下次你给自己做个喇叭得了!什么先锋营、骑兵连的,都不如你这大嗓门!嗷一声,敌军就退回去了!”
阿甲更想叫了,但是怕符大哥又取笑他,再说出什么怪话来自己会在陶李面前丢了面子,他就生生忍住了,可是实在气得不行,只能吭哧吭哧地喘着气!
符容见好就收,一指戳在他的脑门上,背着手悠哉悠哉往书房走去,那里有一个他十八岁那年“揍”来的兄弟。
余光里见到一个人影,钟问策赶紧回神,眼睛转到手里的书册上。
符容晃悠悠地径直走到桌案旁,伸长了脖子去看钟问策手里的书册,“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账册。”
“啧,册子都拿反了!”符容毫不留情直接拆穿,乐不可支,能让他这么魂不守舍的事情可不多。
“哦,难怪看不进去,那我不看了。”反正在老中医小芙蓉面前什么都瞒不住,钟问策干脆坦荡承认了。他放下册子,翻起茶杯添满水递给符容,“今天有什么好消息么?”
符容好笑地看他一眼,接过茶杯浅抿一口,而后长长一叹,“姜叔传来消息,说那关中东施啊,失踪了。”
“……关中东施?”
怎么回事,阁主大人明显地不在状态啊!相思病真是会令人痴傻的?符容又笑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就假扮你到处招摇撞骗的那个长得还行、武功还行的小将军呗!钟还行!”想起周昀舟提到这件事时还顺便建议钟问策改名钟还行,符容就笑个不行。
钟问策终于想起来了,春末跟鸣川一起去玉衡山庄做客,席间程大小姐程亭荷说她跟傅柯平游历关中一带时遇到了“钟离询”,对方还跟傅柯平切磋武艺,并引为知己来着。
“之前我跟姜叔随口提了一下,他就说还是得查一查那人的行踪,以免引发不必要的麻烦。不过么,现在看起来对方也只是顶着你的名字到处蹭吃蹭喝而已,没有闹出什么事。”
钟问策笑起来,“或许那人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吧,如今困境解除,他也就可以做回他自己了。不过,若是钟离询这个名字能帮人解决暂时的温饱问题,也算是好事一桩。”
符容差点儿一口茶水喷出,笑得更大声了,“那你就不怕他顶着你的名字到处拈花惹草,欠下一身情债来?”
钟问策:“……”
符容笑够了,啧啧两声,装模作样安抚几句。“其实吧,也不用那么担心,只要小兔子乖乖相信你就行。况且我可以作证,自从你从留云谷回来后的这些天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而我们园子里连母鸡都没有几只,你又去哪里惹情债呢!”
提到小兔,钟问策这下子真有点儿坐不住了,她一直没有来找她。好多次他想去找她的,但是又怕她有别的计划,俩人会错过。
“我的好哥哥诶!”就在此时,熟悉的呼喊声从外面传来。
“嘿,可巧,鸣川来了!”符容放下茶杯站起身,准备迎接周公子。
周昀舟跨入书房,风风火火地跟符容打了招呼,然后直奔到钟问策跟前,“听说你接任了流峡派掌门!我这急赶慢赶地回来想一睹风采来着,这人还没有见到就听说你退位了?”
听符容简单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周昀舟眼眶都红了,连连发出“大知闲闲,小知间间。大言炎炎,小言詹詹”的感叹。
见符容朝自己一阵挤眉弄眼,周公子很快反应过来。“哦哦哦,不愧是我的好哥哥,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那一点小小的谎言和虚假的做戏,根本不值一提、不足为道!啊,对了,应该叫兵行诡道、兵不厌诈!阿哈哈哈哈哈……”
符容捂着脸一阵发颤,已经快摊倒在椅子上了。
周昀舟端正坐姿,赶紧回归主题。“那个,好哥哥,我这次来是找你帮忙的。”
钟问策微微一笑,“哦?是么,说来听听。”
“你还记得那个傅柯平么?就是程家大小姐的夫婿,那个关中刀客。”周公子叹了口气,“前几日收到程二小姐的求助信,说傅大侠遭人陷害,被抓进大牢里去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