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兔扶着钟问策,刚走近雷子家,雷子就迎了上来,喃喃道:“还,还真是,夫妻啊!”
“雷子小哥,谢谢你。”桑兔从怀里掏出一片金叶子。
雷子连连摆手,“不,不用。”看向好人大侠。
“收下吧。”钟问策说道。
“哦。”雷子接过来,而后想到一件事情,“你,你们,要走?”
钟问策看向桑兔,桑兔看看他,又看看天色,“如果方便,我们想再留宿一晚,明天再走,可以吗?”
“当,当然,可以!”雷子嘿嘿一笑。
太阳落山,雷子的爹娘也回来了,见到桑兔,还知道了雷子收了金叶子,拿出了看家本领,好好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就当作给俩人送行。
桑兔洗漱过,在外屋晾干了潮意才走进了房间。一眼看见钟问策低着头坐在床边,腰背笔直,身上的里衣竟然有点儿空空荡荡的,他又瘦了好多。
见她进来,钟问策立即站起,乖巧伶俐的模样让她忍俊不禁。又因为他表现出的对她的依赖,让她心里酸胀不已。
“你睡吧,我守着。”桑兔说道。
钟问策摇摇头。
桑兔眼珠一转,“那我们都不睡,一起躺着?”桑兔不是不想睡,只是她想到一个很棘手的问题,她对床榻一向霸道得很,她可能会在睡着后将他踢下床,导致他原本就虚弱的身体雪上加霜,最后心疼的还是她自己。
钟问策弯弯唇角,“嗯。”自己爬进了床的里侧,躺下,看向桑兔,发出无声的邀请。
桑兔清清嗓子,然后快速脱掉外衣躺下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清清嗓子,总觉得如果动作越慢,越有那个的嫌疑。
她一躺下,钟问策就将棉被盖到两人身上,然后拉住了她的手。棉被上都是阳光的味道,温温热热,显得他的指尖异常冰冷,桑兔侧过身看向他,轻轻说道:“我在。”
“嗯。”钟问策也侧过身,眼睛弯弯,映着夜色,闪闪亮亮。他一笑,似乎有点儿羞赧,“能跟我说说,你以前的事情吗?”
反正不睡觉,桑兔挑了几件小时候的糗事说给他听,比如,趁着师父睡着,在他脸上画乌龟;用树叶子挡住蚂蚁回窝的路线,看它们团团转;学会轻功后去偷摸麻雀的屁股;把师父的机括拆了,装回去时结果多了好多零件;她还是只旱鸭子,怎么都学不会游泳,总是呛水……
桑兔知道钟问策肯定看懂了她说的话,因为他的呼吸时而急促时而舒畅,很愉快的样子。桑兔说完了,他还笑了很久。
忽然,他的呼吸轻巧起来,就在桑兔觉得他快睡着的时候,他伸出指尖,拂过她的嘴唇,一下一下,轻轻按压着。
桑兔收到邀请,凑过去贴在他的唇上,他立即启唇迎接她。他的呼吸绵绵软软,时不时像只小猫一样哼唧几下。
这一次不像之前的惊湍直下、跳珠倒溅,而是水边归鸟轻点脉脉溪泉,缱绻旖旎,三月杨柳拂过堤岸,轻轻绕绕。过了一会儿,桑兔发现钟问策竟然睡着了,而他还含着她的舌尖。之前被刻意压制的害羞一下子都涌了出来,她悄悄红了脸。
桑兔退开一些,钟问策似被惊醒,急急跟过来,再次攫取她的唇舌。桑兔又好好地吻了他一遍,直到他的呼吸清浅绵长起来,她才靠回了枕头,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他。
描摹过他的长眉、鼻梁、嘴唇、脖颈,每一处都是正正好好,怎么看怎么顺眼。甚至是他的伤痕,每一道都戳着她的心口。对了,他刚刚只穿着里衣,也就是说他一开始就想跟她一起睡的!这家伙!是老天专门派来捕获她的吧!
桑兔听着钟问策的呼吸,窗外的风声,远处的狗吠,安静的环境着实会让人心定,但是过于沉寂的话……不敢去想,这些天,他在无声的、陌生的环境里有多么的不安和无助,而他眼底的青黑,已然说明了一切。
心中固然酸楚,但桑兔决定不再去想他经历过的苦难。若是一味可怜同情,反而是看轻了他。
钟问策安静乖巧地躺在身边,像只毛茸茸、暖烘烘的小猫。桑兔不得不将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默念了一遍又一遍,才忍住扑向他的冲动。
更漏将残,乌鸦躁动,已经到了后半夜。
突然传来女子的惨叫和哭喊,桑兔猛的睁开了眼睛,侧耳凝听,雷子一家人已经起身了,周边的邻居也陆陆续续跑出来。
桑兔不想动,她一动,肯定会惊醒钟问策。
有几个村民举着火烛从窗口跑过,光影明灭,钟问策还是醒了。看着他的眼眸很快转为清明警醒,桑兔立马说道:“你别动,我去看看。”说完,就迅速起身穿上外袍。一转头,钟问策也穿好了衣服鞋子。
“嗯?”桑兔挑眉。
“……不想,一个人。”
桑兔回身抱住他,踮起脚,在他的脸上啄了好几下,直到他笑起来,才放开他。
跟着村民来到了小玉家,里三层外三层,还有人在陆陆续续赶过来。大家都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着。村长已经到了,派了人守住外屋,挡不住一些零零碎碎的声音传将出来。
钟问策看向桑兔,桑兔皱着眉,做口型给他看:“小玉的爷爷,死在了儿媳的床上,马上风。什么是马上风?”
钟问策摸摸鼻子,悄声道:“就是,男子在行房时暴毙。”
“哦。哦!”桑兔恍然。人类有时候会把坏人比作禽兽,估计就是欺负禽兽不会说话吧。但凡禽兽也会说话,肯定要跳起来为自己辩驳一番的。
桑兔扶着钟问策避开赶来看热闹的人群,沿着外墙走着,钟问策突然停住了脚步。桑兔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一堆草叶子,乌漆麻黑像是药渣。
桑兔掏出一块手帕给钟问策,他捏起一些叶子,放到鼻下闻了闻,眉头一皱,而后包好药渣,放到了怀里。
直到回到雷子家,钟问策才开口道:“小玉的爷爷,是被谋杀的。”
“怎么说?”
钟问策掏出药渣,“这里面,有春药,还有毒药。”
“会不会是小玉她爹?毕竟,自己的爹跟媳妇……”
“她爹,昨日外出未归。可能,是小玉她娘、奶奶,或其他知情人。”
“你想怎么做?”
钟问策摇摇头,“我现在这样,做不了什么。”刚说完这句,就看到桑兔的脸皱了起来,眼眶泛起水光。钟问策立即将人拥住,轻声哄着,“别难过,我的意思是,只要有人将药的事情说出去,让村长和官府,再调查一下,就行。”
“我明白。但是,不许你这样说自己。”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这时,雷子他们也回来了,钟问策和桑兔对视一眼,往外屋走去。
天光大亮,告别了雷子一家,桑兔和钟问策路过小玉家时,那里还是人头攒动。时不时有哭声传来,还听到有人在说着“春药”“毒药”什么的。村长命人守着,等官差的人过来查探。
“小兔,你,靠着我,睡一会儿吧。”钟问策说道。
桑兔侧过头,看着钟问策的脸回道:“等到了镇上,买辆马车再说。”
“辛苦你了。”钟问策主动亲吻着她的脸颊,流连不去。
温温软软,又痒又麻,这就是传说中的耳鬓厮磨吧?桑兔心想,之前两人一起骑马那么多次,她是错过了多少好事啊,幸好幸好,“嘿嘿。”哎呀!不小心笑出了声,还好他听不到。哎——他听不到了啊!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钟问策问道。
桑兔反手抚摸着他的脸颊,“真想早点把你带回去。”
这一次,老天爷听到了她的请求,两人一马甫一入青枫浦,就有人迎了上来,自称是周家的人,迎着两人直接前往码头,乘上了开往扬州的大船。而找到钟问策的消息也已最快的速度传回了苦昼园和三江城。
浮天层云随波流,晚日寒鸦却温柔。可能是星星误人,船舱内烛火昏黄摇曳,氤氲不止。
“唔!”
桑兔尝到血腥味,撑起身子一看,他的嘴上果然流血了。“对不起!”
钟问策伸出舌尖舔去血珠,“无妨。你这样,我也喜欢。”
桑兔眉头一皱,立即翻身下床,“那个,你好好睡一觉,我,我先……”话没说完就落荒而逃,一直跑到甲板上吃风。
在船上三天,扬州城近在眼前了。桑兔一边欣幸,一边又有点儿别扭。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感觉,就是不对劲。可能是,钟问策回到了自己的领域,已经不需要她了吧。刚刚在与他亲热的时候,忽然悲从中来,非常不爽。分不清究竟是故意还是不慎,一用力就咬伤了他。岂料。心中郁闷没有发泄出来,愧疚瞬间占据心头高地,让她狼狈不已,不知如何是好。
脚步声传来,桑兔不用回头就知道是钟问策,他已经可以不用拐杖了,只是走得很慢。一件厚实的披风覆上肩头,他将她转向自己,却一言不发。
忍了又忍,桑兔终于还是抬起头,看向他。他已经换回了往日常穿的暗纹锦袍和银质发冠,周家考虑的很周到,连大夫都有。腿伤还好说,就是耳疾仍然要回到扬州再去找良医诊治。没来由的,她觉得此刻与他之间横亘着一堵厚厚的、漏风的墙。不知道该从哪里施力,才能推倒。
“你知道吗,那天,我在江上看到你了。”钟问策说道。
“什么?”
“你,在一艘大船上,还有申屠宫主。”
“为什么没有叫我?”
钟问策笑了一下,似乎有点儿苦涩,他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后来,总是忍不住想,如果那天我叫你一声,是不是很多事情就不一样了。”因为听不见,他说得很慢,愈发显得每个字都是深思熟虑后的郑重其事。“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但是,我想让你知道,你是自由的,你本就是自由的。无论,你是不是在我身边,我的心,已经给了你了,并且,不打算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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