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始的震惊很快被安且歌压在心里。他必须尽快找到办法救这个人。
安且歌抿起嘴唇，余光警戒周围的同时，仔细观察着司机的变化。
司机剧烈地颤抖着，眼眶内的耳朵仍然在咯吱咯吱地生长。
但生长速度比起刚才似乎变慢了很多，这是为什么？
安且歌回想起耳骨冲破眼眶的那一瞬。
那时，司机被猝不及防的剧痛惊出一声惨叫，然后眼眶里的耳朵破骨而出。
后来司机有意识地压住了声音，耳朵的生长速度也就慢了下来。
和声音有关？安且歌猜测。
八成是了。估计这也是哥哥捂住自己嘴的原因。
这种诡异的现象……是另一只归终的能力吗？这么短的时间里，连续出现两只归终？
刚才那只被一刀劈成两半的归终，也是听到了声音后才发动攻击，和现在的情况有相似之处。
而且，司机眼眶中长出的耳朵，也让安且歌想起了刚才那只全身长满了耳朵的归终。
世上不可能存在如此多巧合的事。
难道……
安且歌微微睁大双眼，清亮的月光落进他的灰色瞳孔中。
刚才的那只归终，在被砍成两半后，没有死！
不仅没死，甚至还偷偷跟了上来，对司机发动了攻击！
“唰唰”——
有什么东西，在及腰深的草里快速移动着。
左边？
安且歌悄无声息地拔出长刀，对准左边的黑暗。
但马上，右边的草丛里也响起了一模一样的“唰唰”声！
安且歌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不小心绊到了一块碎石上！
他独自一人面对这鬼一样的东西，精神本就紧绷，这意料之外的失去平衡让他终于下意识地轻叫了一声。
瞬间，左右两边的草丛中同时高高窜起两团东西，尖利的爪子闪着绿光，朝安且歌的脸扑过来！
安且歌不再调整平衡，倒在地上就地一滚，堪堪躲过，紧接着，也不等起身再攻击，反手用刀就是一个横扫。
袭击者在空中无法调整位置，一声闷响，被打飞了出去。
借着月光，安且歌看清了被自己打飞的东西的模样。
那是刚才被他劈成两半的归终的其中一半，满身耳朵的它长出了两只爪子，来代替失去的那半边身体上的手和脚。
安且歌皱着眉站起身，将刀再次横到身前。
此时他心里感觉很不妙。
这只归终第一次发动袭击，是在司机第一次发出声音的时候。
当时是简单的扑上来，像现在一样。
然后它就被一刀劈成了两半。
后面他与司机有过几句对话，也就是说，两人都发出过声音，甚至就在断成了两截的它的“尸体”旁边。
但两个人都没有遭受到攻击。
也就是说，它被劈成两半后，有一段短暂的“死亡”时间。
然后它活过来了，长出了新的手和脚，并且因为司机触发了规律却没有死，一路追了过来。
它第二次发动攻击，是在司机第二次发出声音后。
司机眼眶里长出了耳朵，耳朵的生长速度受声音影响。
第三次发动攻击，是在自己第一次发出声音后，它扑了上来，像第一次袭击司机一样。
也就是说，自己下次再发出声音，遭遇的就会是眼眶长耳朵这种类似于诅咒的攻击了！
安且歌抿起嘴来。他眼睛本来就不好，再长个耳朵出来的话，他可以直接去食堂后勤部报道了。
跟食堂资深阿姨进修一下，到时候以前一起训练的朋友来打饭，特别是伏音，他就哆嗦着手把菜从勺里全都漏出去。
“唰唰”，那两个半只的东西爬上了刚才绊倒安且歌的石头，全身的耳朵都竖了起来，好像在努力倾听什么。
不远处，司机眼眶里的耳朵已经生长完成，但他身上的异变并未停止。耳朵雏形的肉芽从脸开始，一直蔓延到胳膊、大腿，乃至全身。
再过一段时间，这就是第二只衍生的完整归终。
这种类型的攻击，只有杀死来源才能停止。
“喀嚓————！！”一道银亮的闪电划破漆黑夜幕，紧随而来的便是隆隆雷声。
趴在石头上的两只归终猝不及防地混身一震，接着像遭遇了什么酷刑一般收拢了所有耳朵。
安且歌注意到了它们的变化，眼睛一亮。
有机会！
***
又要下雨了。
伏音抬头看了一眼夜空，刚巧先于雷声看到了那道闪电。
这山间的夏天，真是一点道理都不讲，说下雨就下雨，一点预告都没有。
他没有带伞出来。
这也就算了，最重要的是，他还没有找到安且歌。
而他沿着教授给他们规划好的地图走了已经相当远了。不管怎么说，也应该和安且歌打上照面了。
就算真出事了，也应该会有些什么痕迹吧？
……
还真有。而且还是一整辆报废跑车。
伏音神色一变，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黑色跑车旁边。
发动机被完全破坏了，车周边有一些散乱的脚印，仔细辨认的话能看出是两个不同的人，在这里停留了一段时间后离开了。
其中一个人踩下的鞋印图案和伏音相同，应该是安且歌。他们的衣服鞋子都是统一下发的。
另一个应该就是送安且歌的司机了。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东西冲过来的“足迹”，以及什么东西摔落在地上的痕迹。
足迹有一处，摔落的痕迹却有两处，挨得很近，从形状看来完全相同。
以他对安且歌的了解，应该是又抽“刀”劈了什么东西。
但地上什么也没有，安且歌的脚印也深浅相同，说明没有多带上什么。
那被劈落在地的东西呢？
等等……
伏音蹲下身，拇指和食指捻了一点脚印上的土，放到眼前，就着月光仔细观察。
还潮湿的泥土里夹杂着极为细小糜烂的鲜红花瓣碎片，凑到鼻尖嗅闻，是一种介于腐臭的腥味和花的甜香味之间的混合味道。
刚嗅会觉得臭臭的，但闻多了又会觉得是甜的。
伏音趴下身体，更加认真地看他们留下的脚印。
司机的脚印很干净，没有沾染一点死去的花瓣，就算捻土仔细嗅闻，也只是雨后泥土的咸腥味。
而安且歌，每一个脚印里都有一部分泥土含有花瓣。
这是怎么回事？
二人的脚印十分密集且一致，看得出没有单独离开的时候，自始至终都是同行的，如果安且歌脚底有花瓣，那司机脚底应该也有才对。
而且……伏音站起身环顾周围，这附近，根本没有开花的东西啊。
他目光又移回安且歌的脚印上，忽然，心里就打了个激灵。
这花瓣碎片……不是安且歌踩下的！
是有什么别的东西，一心一意地踩着安且歌留下的脚印，跟着他们走了！
站起身后的伏音看得很清楚，红色花瓣碎片所在的范围都组成了一个个小一些的脚印的形状，套在了安且歌的每一个脚印里。
这脚印极轻、极不易察觉，若不是伏音一贯缜密，根本发现不了。
也就是说，安且歌他们现在实际上是“三个人”的状态！而安且歌很可能并没有察觉！
并且，他们这脚印延展的方向……
伏音看向黑魆魆的山林深处。
这不是去木屋集合地的方向。
是被什么东西给吸引了？还是……被什么东西迷惑了？
伏音脑海里出现了很恐怖的画面：
安且歌所坐的车的发动机被什么东西暴力破坏，司机一打转向盘摔进深坑，二人出来后遭遇了攻击，被安且歌一刀化解。
然后二人放下心来，在“第三个人”的迷惑下，朝着自以为正确的方向继续前进。
而就在他们出发不久后，被劈成两半的东西，也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跟上了他们。
……
这热闹得都快能凑一桌打麻将了！安且歌这家伙真是一如既往地走运！
伏音用特制的通讯器简单编辑了一条消息发送给留守木屋的同伴后，便顺着脚印进入未知的深林。
***
安且歌在耐心地等待着雨落。
那两只东西在石头上僵硬地转着半个头，好像被雷声震得有点功能失灵，判断不出声音的方向了。
安且歌默默看着那俩东西，心想，这次把它俩切碎点，总不能再起来了吧。
他脑海里莫名浮现出一堆活跃的碎耳块凑一桌麻将的场景。
当然，碎耳块是麻将，一百多张的那个。
“喀嚓——”
又是一声炸雷，随后暴雨如期而至。
“哗哗哗——”无数雨点从天而降砸落在树叶上、泥土里，掀起一片声响。
两只归终明显有些茫然了，无措地四处转着耳朵，试图再次收听到该猎杀之人的声音，但显然，在暴雨的嘈杂下，它们捕捉声音的能力遭到了极大的干扰。
就是现在！
安且歌像之前一样轻声呼气，往前踏出一步。
无形的刀刃缓慢切割开雨滴和空气，一切都静默着，只有空间异常的扭曲昭示着它的存在。
归终们趴在石头上，一无所知。
能成。
安且歌愈发专注，灰色双瞳里只剩自己唐刀砍下的轨迹。
忽然，刀迹戛然而止。
安且歌瞳孔一缩，猛地转头看向身后！
就在刚才，他清楚地感觉到，有人从背后抓住了他的右手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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