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且歌头皮一炸，唰地收回目光。
他紧握一下司机的手，加快行进速度。
这世上究竟有没有鬼，安且歌也不知道，但他知道，不管身后那东西是鬼还是归终，至少现在还没对他们动手。
而且，安且歌现在对它一无所知，不能贸然行动，不然万一触发什么禁忌，后果谁也承担不了。只有它开始攻击杀人，安且歌才能摸清一些它的行动规律加以反制。
现在这样相安无事，反而是比较好的情况了。
司机感受到行进速度加快，明白信息已经传递出去了，也放下一点心来。
经历两次生死边缘后，他现在对安且歌有一种绝对的信任。安且歌总会有办法的，安且歌懂这些，安且歌一定不会不管他的。
他又竖起耳朵监听身后。一有什么异变马上汇报给安且歌，他现在听力这么灵敏，也算是帮上点忙。
没想到还真叫他听出来了别的声音。
轻轻的“怦”一声。
这是什么声音？司机紧绷的神经一颤，马上以过往经验对这个声音展开大量画面匹配。
有什么东西掉地上了？鬼也会掉东西吗，掉个手腕？
还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声音不大，应该是很轻地炸开，像气泡鼓胀破开，难道是鬼悄悄炸了个头？
司机脑海里画面越匹配越不知所以，还越想越害怕。而这种信息要写出来的话太磨叽了，一会不知道后面又要有什么变化。
不提“鬼”字，应该还好吧？
司机把头朝前凑了一点，小声问：“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安且歌头也不回：“没有。”
司机：“就在刚才，我听见后面怦地一声，声音不大。”
司机：“是不是该跑了？”
安且歌这才侧头用余光瞟了一眼。
“它打了一把黑伞。”安且歌说，“刚才可能是开伞的声音。”
司机蒙了，答案太过荒谬，他都以为自己疯了听出幻觉了。
不管是鬼还是归终，下雨了特意开个伞都有点离谱吧！
莫非是特殊的攻击手段？
“沙沙——”司机感到，落在自己身上的雨点稀疏起来。雨似乎变小了。过了一小会，竟然完全停了。
司机没听到收伞的声音。
这鬼是知道雨要停了才打伞的吗？和人相反，这……这还差不多。符合认知后，司机诡异地放心了。
雨停后，没了喧哗声干扰，树林里其他声音都显得清晰了很多。
又走了一段路，安且歌突然问他：“你是怎么发现后面有东西跟着的？”
司机：“听见的。我听见后面有脚步声。”
安且歌：“现在呢？”
司机：“有。”
一阵沉默。
司机就问他：“怎么了？”
安且歌说：“我听不见。”
司机呆住，蓦地，一种莫名的恐慌从心脏蔓延到全身。
安且歌：“下雨的时候我就只听到雨声和我们两个的脚步声，我以为是雨的干扰，可现在雨停了，我还是只听到这些。”
他又补充道：“更别说开伞这样细微的声音了。”
司机瞬间很多恐怖联想，声音都颤抖起来：“你的意思是，只有我能听到，是冲我来的……？”
明明还牵着安且歌的手，但窒息的孤军奋战感一下淹没了他。
好在安且歌马上回答：“那倒不是，我能看见它，说明它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声音也确实存在，只是我听不到而已。”
司机长舒一口气，可安且歌下一句话又让他把气倒吸回去。
安且歌：“你有没有觉得，自己身上的耳朵，又生长了？”
***
伏音在昏暗的密林里，飞速奔驰着。
前进得快了，周围的枝叶边缘会像锋利细刃一般割过他的脸。
但他若无所感，只是顺着安且歌留下的痕迹追逐。
似有若无的腐烂花香萦绕在他鼻尖。
风中传来什么东西燃烧的味道，像是香纸燃尽后留下的纸灰。
蓦地，他眼前豁然开朗。
树林已到尽头，前方是一大片空地，不远处赫然是一个村庄。夜晚的村庄本该一片死寂，但村口却有人影攒动，还有几户人家冒出炊烟。
空地上，两个身影正朝村庄前进。
走在前面的正是安且歌，牵着一个形状奇怪的人，走得不算快。
伏音加快速度，赶到安且歌身后几米远的地方，还没来得及叫他，就见安且歌一个甩手将那人护在身后，转身冲伏音就是一刀！
当然，在伏音的视野里，安且歌是空手砍过来的，但脸上未至的刀风让他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
伏音一个后仰身躲过横扫，然后右腿发力狠狠踢在安且歌右手手腕上！
安且歌吃痛，手一松，什么东西掉到地上发出“当啷”一声。但他马上调整过来，右手一翻抓住伏音的腿，左手手肘高高举起顺势下劈！
这一下要是肘实了，能给普通人膝盖劈碎。
伏音微微一怔，一个拧身用腿窝对着下劈的手肘，避免伤到膝盖，同时借着腰部拧身的力道带动上半身，一拳打在安且歌头上！
这一下给安且歌打得踉跄几步，和伏音保持了比较安全的距离。
伏音冷着脸旁观。其实刚才那一拳他收了力度，安且歌身体素质也比较强，不然换个人来，现在已经躺地上安稳入睡了。
眼前的灰发少年甩甩头，好像清醒过来，低声抱怨：“打真狠啊，伏音。”
伏音不置可否：“你发现有东西跟着你？”
只可能是误会，不然安且歌没理由攻击他。
安且歌眼睛一亮：“对，你看见了？你刚才跑到我后面，我以为是那东西终于动手了，没伤到你吧？”
伏音：“你的水平什么时候伤到过我？”
安且歌：“……”真厉害，伏音总是能用最短的时间挑起最大的仇恨。
这要是在基地，安且歌就拍案而起跟他再打上一架了。
但现在情况比较紧急，所以安且歌只是问：“你怎么会在这。”
伏音扬起下巴，脸侧到一边：“这个问题应该问你自己吧。”
安且歌确信自己听到了“哼”一声。
安且歌看着他：“……”这人要不是因为长得好看，肯定没朋友。经典的做了好事却不讨好的类型。
伏音：“被迷惑了都不知道，一直往集合木屋的反方向走，教授教你东西不如讲给他实验室的盆栽听。”
安且歌有些茫然：“什么？”
紧接着，他眼中的世界仿佛被点破了一般，阴翳树林开始晃动、溶解，最后化为乌有，只剩空旷月光和眼前黑发黑眸、形貌昳丽的高傲少年。
安且歌瞳孔微微放大，他看到月光照不亮的村庄，那个小时火光冲天、哀号横尸遍野的幼年之地。
也是父母丧生之所。
这一路，自己都行走在幻境指引之中吗？
他猛然记起之前看到的，红衣黑伞的鬼。
安且歌急急道：“那你有没有看见跟着我的那个东西？”
伏音声音很平静：“没有，我是从脚印和气味发现的，但并没有看到它本体。它走了？”
一直没吱声的司机突然说：“没走。”
伏音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
司机现在已经完全称不上是人了，只维持着大概的人形——四肢和头。除此之外，别的地方都长出了耳朵或耳朵幼芽。
他现在的样子，倒是像极了安且歌之前碰到的完整归终。
安且歌马上捂住他眼眶中两只耳朵：“别听了！它还没开始动手就先别消耗自己了。”
安且歌：“我不是说了吗，你越使用这种诡异的听力，你的异化就越快！”
司机只是惨惨笑了笑，也不多说什么。
他现在已经知道，自己是一种怎样的存在了。
阴差阳错，获得了一部分归终的能力——但这不是走上巅峰的开端，而是坠入深渊的起始。
一旦和这些东西扯上关系，自己的命运线就算是完了，这些东西之间有一种莫名的互相吸引，他不用能力，干等死吗？用了能力，也是死，甚至更惨——完全异化为那些东西的一份子，失去所有感情。
安且歌他们就是这样的一群人。
自己当时还觉得安且歌神经病，现在看来……
自己听到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在正常人看来，自己可不也就是“神经病”吗？
好像知道司机在想什么似的，伏音淡淡地说：“安且歌跟我们不一样，他是真神经病。精神分裂有报告的。”
伏音：“他说他有个哥哥，你现在不是能听到那种东西的声音吗？”伏音朝抓着空气往刀鞘里塞的安且歌扬扬下巴：“你能听到他哥的声音吗？”
伏音又补充道：“安且歌自己不动嘴的那种。”
司机：“……安且歌说他哥有事出去了。”
伏音冷笑一声。
司机：“……”他想起那个阴冷的声音，确实是从安且歌嘴里发出的。
另一边，安且歌已经把刀捡起来收好。
他现在很想进村，一是伏音的武力值给了他底气，二是他也想查清楚失去父母的真相，为父母报仇雪恨。
伏音掏出通讯器看了看，冷静道：“等一个人。”
通讯器的界面，正是祝言。
争取下一章让三人组集结完毕
ps我们安且歌就是这么外冷内热的宝宝！熟人面前终于可以不端着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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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异化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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