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的路灯昏黄,一辆不起眼的本田停在下方,小雨打在车身上,流入地下。
最近的天气是不是太差了些?
一日的准备,整装待发的朗姆凝望着不见皎月的夜空,心情如天气一般沉重。
坐在驾驶位上,他拨通了波本的电话,一分钟的响铃后,自动挂断。
雨刷器摆动着,透过前挡风窗,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朗姆捏紧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那栋别墅果然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波本给他发了一封开始行动的邮件后就无法联系上。
不知道是被绑了,还是死了……
之所以让波本做先锋探路,无非是「那位大人」的转达,让他加深了对波本真实身份的怀疑。
这又是一次试探,若波本完成了,他的安全便多了份保障,失败了他也没损失。
只是,朗姆有些想不明白,别说波本,就连库索拉,他都没在对方面前提起过自己的过往。
就算波本真是老鼠,那他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
得不到答案,思索的间隙,朗姆插入车钥匙,启动了本田。
今天,他摘下了伪装,取掉了两颗可拆卸的鼠牙和眼罩。
搭配着锃亮的光头、没有黑瞳的左眼和阴翳的神色,说是凶恶也不为过。
……
入了秋,天气慢慢冷了,树影婆娑,山道间的气氛颇为压抑。
刺眼的车灯穿破薄雾,经过一小时的车程,揣着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朗姆抵达了快二十年没踏足过的区域。
在能瞧见别墅屋檐时,他突然踩下了刹车。
轮胎摩擦湿滑的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本田滑出一小段距离后猛地停住。
朗姆的身体前后晃动了几下,悬空的小臂发着明显的颤,他能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肾上腺素正在以一种极不正常的速度飙升。
他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下心绪,脸皮不可控地抽搐着。
他在害怕。
时过境迁,一切似乎都变了。
朗姆下了车,着了魔般,他没带多余的累赘,仅留下了腰间的手|枪。
他孤身一人走在荒凉的道路上,任由雨水无情地冲刷。
是同样的悲凉雨天。
恍惚间,头顶的雨水被隔开了。
朗姆怔然,他不可置信地扭过头,视野中,是将透明雨伞侧向他,二十年前就死在自己刀刃下的妻子。
他亲手割得喉。
喷溅在脸上的温热血液,伽萘椰幸悲切的面容还历历在目。
“你……”
朗姆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想去触碰,他的喉咙干涩,似有火焰在焚烧。
“怎么了,游川君?”
伽萘椰幸一半的身子处在雨中,她对着朗姆展露出温柔的笑颜,握住对方伸过来的手,掌心冰凉,“下雨了,不和我一起回家吗?”
朗姆僵硬地扬起唇角,眼里是浓郁的留恋之色。
「砰!」
枪响猝不及防——
子弹刺破真实的人影,就像一颗石子掉入平静的潭面,荡开层层圆形的涟漪,陡然间,大雨倾盆。
镜花水月罢了。
朗姆面无表情地举着手枪,枪口冒着浅淡的黑烟,他眼中的留念已然被嘲讽取代。
来这之前,他就做好了各方各面的准备。
全息投影?
还是不为人知科技?
这就是托卡伊的手段,或者说,「那位大人」的考验?
也不过如此。
朗姆嗤笑,自觉被低估的他,只觉恼火。
他收起枪,抛下本田,大步流星地朝着别墅所在的方向走去。
——
数百米之外的别墅阳台,一黑一白两人盘腿坐着,周围放满了零食和饮料,他们一边欣赏着雨景,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凯撒窝在五条秋怀里,尾巴轻轻甩着。
夏油杰低头研究着昨夜安室透带来的炸|弹,炸|弹一共七个,他拆解了三个,剩下两个留下以备不时之需,还有一个,在他手里。
研究了一天,他大致弄懂了这个危险东西的爆炸原理。
五条秋斜歪着身,把自己的大部分重量压在夏油杰肩上,等得无聊的他,打了个哈欠。
摸索着拿起地上的一袋全新的薯片,刚拆开,一道巨大的声响吓得他手一抖,薯片散落一地。
五条秋:“!!!”薯—片——
他倒吸一口凉气,心痛到难以呼吸。
为逝去的薯片悼念两分钟,五条秋这才看向左侧,淋着雨顺着墙壁狼狈爬回来的伽萘椰幸。
她的脸色很难看,就连五条秋给她擦的白粉都掩盖不住那两条血痕。
“游川君不爱我了!”
伽萘椰幸上下甩动着手臂,一脸哭悲像,她气急败坏地说,“他居然对我开枪!明明上次还是把小刀而已!”
“还有!”
她继续愤愤不平,“游川的左眼居然坏掉了,人也胖了,一点都没有以前帅气的影子!”
“等游川同意和我回家,我一定要督促他自律生活恢复身材!”
伽萘椰幸握拳,势在必得,“我孩子的父亲绝对不能是个光头的胖老头!!!”
“不过……”
她扭捏了起来,手指搅着白裙,傻笑道,“游川白眼和我的黑眼倒是很般配,我们可以相互填补对方眼睛的不足之处。”
夏油杰:“……”她在说什么?
凯撒「喵喵」叫着附和,典型得看热闹不嫌事大。
五条秋半自动化的脑子选择性忽视了伽萘椰幸后面的言论,严肃地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他摸着下巴,诚恳地提议:“要不等他近了再试试?”
伽奈椰幸之所以能离开别墅,是因为五条秋教她如何给自己下「束缚」,以削弱「生得领域」百分之八十为代价,将影响和自身活动范围扩大为别墅为中心的半径五百米。
越靠近别墅,伽萘椰幸的自行使用术式对人造成的威力就越强,幻境就越难以破除,反之亦然。
伽萘椰幸觉得在理,她拿起边上的粉饼,在脸上补着妆,使劲压着血液痕迹,连被衣领遮着的脖子上,深可见骨的刀口都不放过。
细粉被黑红的血块粘成了块状,皮开肉绽的伤口外围裹了一圈,像是裹着异色面包糠的炸鸡。
来回欣赏着小镜子中苍白的自己,伽奈椰信心满满,她「啪」地扣上了盖子——游川君一定会喜欢的!
看着四驱离去,坚决不使用术式制造假象,一定要亲自上场证明朗姆爱她的伽萘椰幸,夏油杰不忍直视地别开眼。
他总算明白对伽萘椰幸得不适感从何而来,咒灵从外形上就能看出与人类的差别,再像人也不会把对方当人类。
可伽奈椰幸不同,她的外形本就像极了人类,如今一通「精心」打扮,加上来自术式的干扰,让人下意识忽视异样之处,如此之下,更是和正常人没任何差别。
在看到四肢扭曲,恐怖片中才会出现的场景时,强烈的违和感迸发,那是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厌恶和惧怕。
俗称,恐怖谷效应。
夏油杰:“……”让伽萘椰幸往前面一站,表演个下腰爬行,朗姆怕是能当场吓死。
对此欲言又止的五条秋默默把凯撒放到边上,捡着地上的薯片残渣。
——
被两人一灵惦记的朗姆此时已经来到了距离别墅不过百米的地方。
他的步伐不急不缓,转动着手|枪,看起来不是在做任务,而是在秋游。
眺望对称式结构的仿古欧洲建筑,朗姆眼底闪过不悦——重建后的伽萘别墅实在是不符合他的审美。
伽萘椰幸倒挂在路边的树上,乌黑的发丝垂下,没有眼白的眼眸紧盯着朗姆,她眼睁睁看着对方毫无所觉地穿过她的长发。
没有术式的加持,朗姆无法看到处于咒灵形态的伽萘椰幸。
伽萘椰幸用贫瘠的大脑想了想,翻阅着以往和松津游川相处时的美好,很快有了幻境该从哪儿呈现的想法。
她伸长了手,勾住朗姆的脖子,带动双腿,整个挂在了朗姆的背上,再往上挪动几下,成功坐到朗姆的肩膀上。
伽萘椰幸人性化地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水,低下头,漆黑的瞳孔映着下方人肉色的天灵盖,她嘴唇向着两边咧开,扬起了一个自认为温和甜美的笑容。
在嘴角裂开前,及时收了收。
她又补了个没什么大用途的散粉和浅粉色的口红。
理了理乱糟糟的白裙,双手搭上朗姆头顶,压低了腰,将下巴贴在了手背上。
接着,
术式发动——
“游川君,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熟悉的嗓音来自于上方。
朗姆脚步倏然顿住,紧随而来的是,两侧肩膀的重量。
他的余光中出现了一对白皙的小腿,在他的胸前悠然地轻晃着,
此刻,他的前方,从慌寂的郊外、阴森的铁门变成了温馨的客厅,暖意阵阵,洗却了雨水的湿气。
纵然做足了心理准备,可此番景象过于诡异和惊悚,朗姆大脑不禁空白了一瞬,而就是这一瞬间,他的记忆和思维立刻被拉回到过去,伽萘椰幸刚怀孕的时候。
“我怀孕了!”
肩头的伽萘椰幸把脸移到松津游川的右边,她笑语盈盈,眼眶中流出两行腥臭的黑色血液,沿着肌肤滑下,“孩子,我们要有孩子了,他就在我的肚子里!”
松津游川愣愣地转头,结婚几年的妻子正满眼期待的看着他,对方的双手捧着他的脸,手指抚过他的五官,寒意刺骨。
“怎么发着呆?”
他的爱人担忧地问,那张松津游川曾午夜梦回,时常会记起,难以忘却的面容,慢慢的在眼中放大,爱人的额头抵在了他的额头上,“是上班太累了吗?”
“没有,”
干涩的喉咙滚动,松津游川不知第几次,熟练地回答道,“我是太开心了,椰幸——”
“真的吗?”
伽萘椰幸闭上眼,血泪滴落在丈夫的衣领上,她的语调是渗人的平和,腹部的白裙晕染开一团又一团的血红,隐约间,有婴孩的哭啼回响,“那你,和我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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