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到了新年,陪思服在城西对着日落绿洲祭拜过父母后,景湛一行人来到一品楼吃饭玩耍。
日子长久下来,几人已经和酒楼里的小二们、掌柜混得十分熟悉,加之明尘在此处一住就是月余,几人更成为此处的贵客。
年关一品楼生意极好,掌柜还是特意留出二楼的包厢“临江仙”给几人,思服大摇大摆地领着几人上楼,在其余众人艳羡的眼神中落座。
“这样的雪天就该吃上几杯暖酒,”思服拿起酒壶,给几人挨着斟了一杯:“可惜,金昭忙着参加家宴。”
阿芙走到窗边,雪花纷纷扬扬,她怎么都看不够。
自从母亲辞世,他便好久没有过过这样温暖的节日,景湛端起酒一饮而尽,心中酸涩但畅快。
明尘看着大雪,突然想到十几年前,也是在一个雪天,他听说了景湛的诞生。
他看向和思服调笑的人儿,一种愧怍伴随着欣慰升腾而上。
一阵热闹的锣鼓声打破楼下的喧哗,随之一声声喝彩、惊叹自下传来,思服和阿芙率先冲出去,景湛和明尘也赶紧打开门,走到围栏处,只见底下众人或围在门口,或站在席间,鼓掌迎候着舞狮队伍进场。
一共八支狮队入场后,还有几个大头娃娃敲锣打鼓。
中庭大舞台上的舞者退下台,将几支狮队请上去后,也立在一边喝彩。
此时中庭下面是舞狮,上面悬空的戏台上还演着民间戏剧,楼下楼上人头攒动,大头娃娃们走在其间讨要赏钱,人们纷纷解囊,掌柜的也拿出几个红布包,喜气洋洋地放在几人手中。
“中部的新年和我们那边真是不同啊!”思服感叹道。
“这些我在砥原也见过,我们还会追在狮队后面,朝那些看热闹的人说些吉祥话,也讨一分吉利。”
“那我们呢?”阿芙看向明尘,一脸期待。
“我‘出生’的时候,物灵就已经不再独立了,”明尘解释道:“所以我也不知道。”
“啊,好失望。”
“那葳川怎么过?舅舅一定把葳川治理得很好吧?”
明尘正要开口,大头娃娃已经走到他们跟前,将锣翻过来,朝着他们伸去:“请大人纳吉。”
阿芙以不及劝阻之速,将手中的枣泥酥放到锣中,那咬过一口酥点在便变成了一块黄金。
周围偶然瞥见这一幕的几人不禁睁大了眼睛。
明尘拿起黄金,那黄金又变回了普通的枣泥酥,他朝那几人道:“同是江湖人,混口饭的本事罢了。”
又放了几锭银子,大头娃娃颇为满意地走开了。
“阿芙,你太莽撞了。”思服刚说出这句话,就有点发虚地看向景湛和明尘,憨态惹得两人会心一笑。
*
金氏家宴今年有些冷落,金迟死在战场上,常胜将军金获迟迟打不下小掖,金令固执地驻扎在为乐城郊,葳川有些脱离控制……金守节想到这些,脸上就没了笑意。
加之为严肃家规、加深宗亲之间的交流,他把乐队解散了,诺大的府邸更显冷清压抑。
众人连投壶之类的小游戏都不敢玩,只规规矩矩地坐在席上,等待金守节的年度盘问。
金氏家宴不同与其他世家大族,男女并不分开,大人小孩聚在一处,讲究亲热。
见金守节盘问完各家的年收等情况,以及各个小辈的学问后,席间再无一人讲话。
坐在最末端的李氏用胳膊推推丈夫,男人无可奈何地站起来,脸上挂出讨好的笑,举起酒杯,道:“佳节饮酒怎能无有助兴之舞?犬子最近学了些剑法,不如让他为大家舞剑助兴?”
正是无聊难耐,众人纷纷点头,金守节往席末觑了一眼,他年迈看不清,也记不得这声音是何人,也随意地点点头。
“我不会啊阿娘!”一只耳霎时脸涨得通红,低声向李氏求救:“我真的不会,我学堂都在睡觉。”
李氏脸上挂着笑,低声催促道:“抓住机会!一年能见你叔公几次?”
说完一把将一只耳推到酒席中间,一只耳环视一圈后,颤颤巍巍地拔出剑。
金昭凑到吴氏耳边说了几句话后,离开酒席,朝后面走去。
他觉得很闷,尤其是想到前几天祖父的安排,他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朋友们。
“想什么呢?”
金昭转过身,看金沐泉抱着暖手炉走近,他正要离开,又被金沐泉的话拉住了脚。
“在想你那个说是砥原陈珩,实际上是葳川未来继承人的朋友,还是那个小物灵?”
陈景湛的身份甚至身世,他竟然会知晓,金昭道:“你从哪里听来的奇怪传言?”
金沐泉走到他身旁,得意道:“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一个物灵,你有,我自然也有。”
这一句话让金昭有些茫然。
“祖父看好的也不只你一人。”
金昭这才看到金沐泉腰间悬挂着一只小麒麟,模样与“选中”他的那只一般无二,只是小了太多。
“所以呢?”
“所以,与其两败俱伤,不如我们强强联手,一同对外,天下就该是金氏的天下!”
“疯子。”
金昭淡淡说出两个字后,慢慢朝设宴的地方走去。
看着运去的人影,金沐泉低声道:“我已经按照祖父交代的做了,既然你不接受,那就不要怪我了。”
*
近来的葳川让金守节频频留意,虽然他之前的计谋没有成功,但得知葳川新主和金昭身边的陈景湛身份完美吻合,他觉得这大概是上天在示意,要么把他活在煜都,要么让他死在煜都。
众人都说金昭和以前全然不同,但金守节分明看到那孩子身上除不掉的优柔,光靠他,很难让陈景湛留在煜都;而金沐泉于他不同,他身上有对权力的渴望,这是驱使他最好的东西。
至于金获和金令,这次让他失望至极,况且这两人各有各的谋划,他也日渐感到自己英雄迟暮,他们想要做什么,只要不危及金氏的利益,那就让他们去罢。
家宴结束天色已经暗下来,金昭趁着众人高谈阔论,悄悄溜走了。
*
而一品楼这边宴会正酣,各种江湖戏□□番上演,景湛几人吃饭吃得断断续续,钱倒给出去不少。
金昭走进“临江仙”的时候,几人正好钱袋空空。
他将刚才金沐泉所说的话告诉几人后,几人一合计,发现很有可能是“勤叔”投靠了金沐泉,将他们的信息全部泄露了出去。
“照这么说,勤叔并不聋也不哑,”思服左手扶着下巴,思忖道:“那他为什么要在你面前装呢?”
“我也不知道。”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是物灵的?”景湛问道。
“很小的时候吧,具体几岁我不记得了。”
“你父亲明明知道十几年前你祖父在屠戮物灵,却还敢收留他?”思服感到不可思议。
阿芙听到“屠戮物灵”几个字,眼泪又控制不住地流下来,景湛轻拍阿芙的肩膀,现在阿芙已经和他们差不多年纪大,拍拍头这样的抚慰方式已经不再合适。
“不管以前怎样,”明尘道:“现在他投靠了金沐泉,相当于投靠了金令,你还是早些写信告诉你父亲比较好。”
金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算运势,月运、年运、命运,婚姻、求子、仕途……样样可算!”
楼下又传来新的吆喝声。
景湛道:“不愧是一品楼,啥江湖术士都能请到。”
“早听说有这样的奇人,走走走,我倒要去看看说得准不准!”思服拉着金昭,推开门就下楼而去。
“这些人说的都是些普遍适用的东西,没多大价值的。”金昭站在思服身后道。
就排队的这么一点时间里,那坐在台中间的人已经说了好几次相似的内容,不过就是些“命中有财,勤劳即得”、“静心等待,子女在途”、“官场似海,需徐行之”……
“什么啊,你不会是不想帮我付钱吧,”思服转过头,提醒道:“你别忘了,你还没给我道歉。”
“我是真不知道。”
“不听不听,你们姓金。”
“好吧。”金昭无奈道:“你问吧,希望能问出个好结果。”
“那当然,我要问的和他们都不一样,我可不是俗人。”
轮到思服的时候,景湛几人也用了点手段,排到了金昭身后。
大师穿着粗布麻衣,却遮不住他出尘的气质,黑色的山羊胡须更显得他智慧非常。
“大师,我要求的是……”
思服话没说完,大师就递过来一个签筒,他会意后,诚恳地摇起来。
一声清脆声响起,一支精致签子落在案上。
思服拿起签子,那上面写着一段类似谶语的句子:
盈盈山上松,瑟瑟谷中风,一朝失彼此,天地两相倾。
“什么啊,完全不准嘛!”思服递给站在旁边的几人,道:“你们看,什么松、风的,跟我问的一点关系也没有。”
思服几人琢磨半天也看不出这支签是什么意思,上面所说的东西跟他们的生活似乎没有一点联系。
“求签是心诚的前提下问命,”大师听见思服的话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笑起来:“小友的问不诚,答案自然也不准。”
“思服,你问的是什么啊?”景湛在心里又念了一遍那四句话。
“问的是,”思服眼中闪过一丝悲戚,又很快笑起来,道:“哎呀,不重要啦,我知道这本来就是玩玩而已,还真能算准不成?”
几人很快会意,金昭走到大师前正要结钱,被思服一把拉住道:“他算得不准,就是个骗子,不能给!”
那人摸着胡须大笑起来:“小友须知命数是注定的,而你才走到哪里,怎么就能说我算得不准呢?”
“那你算算他的。”
思服拍拍金昭,低声道:“问个难的,不信他真的能算得出。”
金昭向来不相信这些,接过签筒,向大师问道:“我要问的东西需要告诉你吗?”
“你们是向天地问,不是向我问,不必开口。”
听到回复后,金昭闭上眼,一边晃动,一边在心中努力搜寻思服所谓的难题,还未想到要问的,一支竹签掉落出来。
金昭心中疑惑万分,捡起竹签,那上面写着:
百尺树木,凋于寒冬,有斯佳人,施仁于东。
“什么啊这是?”思服凑过去,见上面内容跟谜语一样,实在不解。
金昭心中一动,他感觉到这支签子似乎在预告着什么,但具体是什么,他不敢往下想。
景湛接过签子,读完后,看向明尘,这段话的最后两句难道指的是东边的葳川?
感知到景湛的目光,明尘接过签子默读了一遍,他大概明白这段话的内容,但怎么想都觉得缺少现世依据,金氏对葳川虎视眈眈已久,非要有一个庞然大物先“凋落”的话,怎么也轮不到金氏……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