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阿茶从惊恐中醒来,梦中满是大理寺停尸房见到的那具尸体。她并非不曾见过尸首,只不过大漠干燥少雨水,寻常尸首只有被风干的份,那会是那种可怖的模样。昨日入睡前她也在阿爷留下的书籍中翻找过,那也是一种尸变现象,湿润温暖的环境容易让尸首内部发生的某种不知名生物暴增,加剧尸首的**使其膨胀。
扶着额头坐了好一会儿,推开窗子,漆黑的夜色星星点点,坊门已开,做早食生意的小贩推着各色的独轮车井然有序的到达各自的铺子。
想着反正也睡不着了,阿茶决意起床寻找点美食,上次阿延奇带回的汤饼味道不错,听说还有什么水盆羊肉,不如就今日去试试。
“小份水盆羊肉,另来两份正常放量的一会儿打包带走,麻烦老丈了。”
卖羊肉的老丈笑呵呵的说了句‘不妨事’,麻利的烫好一份小碗装端给阿茶,“娘子今日赶巧了,是小店今日的第一位客人呢,可是前几日来没有吃上今日特地早起?”
“可不是嘛,儿往日每每前来,老丈不是人满为患便是售罄,可不得早些来,到底还是老丈手艺好。”阿茶以往并没有特意为了这一口专程来等过,不过与人相交双方高兴就成,倒也不必计较内里究竟如何。
“不是小可吹嘘自己生意好,小可在这西市卖了几十年的羊肉了,这门手艺也是家传下来的,所用的羊也必须得是散养的吃起来才够滋味。若是那羊吃过天山脚下雪水灌溉过的草原那滋味,定然比这羊美味千倍万倍。”
“老丈就这么把秘诀告诉儿了,不怕儿偷学了去往后抢你的生意?”阿茶觉着这老丈真真是有趣,分明一脸益州人长相,知道的还不少。心中那股子恶心消下去不少,便忍不住打趣道。
“怕什么,若是有人能传承下去小老儿定然要开坛拜谢列祖列宗,唉,有客到了,娘子慢用。”
“康娘子?”阿茶听见有人唤自己,偏头去看,原来是胡四和几个大理寺的衙役,这个点,应是去上值的吧,不由得在心中暗叹‘可真早啊,换做我定然是起不来的’。
“还真是你,康娘子今日可真早,莫不也是为了老丈的羊肉来的?”一想到那日在大理寺狱看到的情景,胡四便一脸恶寒,他属实是想不到居然有人在牢房也能睡得,如此香甜。
阿茶脸色一黑,她自然也想到了那日的场景,瞪了胡四一眼并不回话。她原本在家中便习惯了晚起,阿娘以往常常训诫她都叫阿爷笑着一句‘女子得睡足五个时辰才最利于身体,阿茶这才睡了多久,你便是睡得不够这才时常生病,往后你必须得睡够四个时辰才行’挡了回去,只得含笑怒骂阿爷以求解气。
胡四是个自来熟的,说过几句话便能与对方称兄道弟何况阿茶这种帮了大忙的,相处起来自然已当做了自家姊妹般。“不是吗,那还真叫大人说对了,你昨晚入睡定是没喝安神汤吧!”
阿茶气绝,很想骂回去转念一想这是人家的地盘,找回场子也不能在扰了别人的生意,忍了又忍,压低声音怒骂道,“不会说话没人问你!”
“啊,大人还真是料事如神,连你这句话他也说了。我们大人真不愧是……”
眼见胡四还要继续喋喋不休夸赞那不知名的大人,阿茶更加气不过,直接打断他,“你们大人管的是不是有点宽,连我面都未见过居然在人背后说,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反正就是不该,你们中原人不是自诩涵养的吗,这便是你们的涵养吗!”
“你这女子怎的如此……”见阿茶的眼神越来越冷,无端感受到一阵杀意,胡四脑筋转的飞快,立马将未出口的话咽下换上另一句,“如此聪慧,还真叫你说准了,昨日戌初果真在一处偏僻的药房找到了那人,右脚脚踝几乎烂完了,只剩些许皮肉还挂在白深深的骨头上。等案子结了你可不许推辞,我可得好好感谢你。”
阿茶眼中冷意消散,笑着说了句‘都是该做的’,‘不必如此’,终是在胡四的强烈的邀请下应了这顿饭。阿茶深知哪怕没有她那几句话,大理寺也会有法子破案,如今不过是提前了几日,况且胡四官职虽不高但亦是官身本不必如此,今日此番也是客气而已。
不过她倒是对胡四口中的那位大人愈发好奇了,“你口中的大人是?他没见过我便能推断出这许多,难道他是神人投胎不成?”
“大人自然是崔少卿崔大人,谁说他没……”胡四蓦的停下,忽的想起少卿曾说过在外最重要的便是不能被人套了话去,“对,他没见过你。大人洞察惊人,能从细微末节找寻真相,诚然,是被不少百姓叫过神探,不过这些都是虚名,虚名,大人一向不喜这般兴师动众。”
胡四还欲接着说,被另一桌已经吃完的衙役们叫走了,走时还依依不舍的望着碗内还未喝完的羊汤。
点完卯,一衙役见胡四还耷拉个脑袋,玩笑似的说:“怎的,是忘不了那碗羊汤还是忘不了那貌美的小胡女啊。”
另一人高声说道,“羊汤我们日日都吃,怎可能是羊汤呢,胡二哥你这就不厚道了啊,嫂夫人与你相伴数载,生儿育女,你这一朝见了貌美小娘子便忘了家中糟糠我等定不会坐视不理,对不对啊大家伙儿!”
“都不做事了!若是嫌最近事少,刘武吩咐下去,恢复每日的晨练。”崔行刚走入衙门就听见几人的谈论,事关女子的清白,不得不严厉惩戒。“可记清是那几人了,下值后每人罚五百蹲起,记得绑上最重的沙袋。”
胡四快步追上崔行,与刘武并排而行,还不忘回头瞪了那些人几眼,无端连累他。“大人你莫要听他们胡说,下官只不过是在西市用早食时见到了康娘子多说了几句。大人猜的可是神了,那小娘子还是真被吓醒了,眼下的青黑活像三日三夜没入睡一样。”
崔行脚步一顿,继续走向东院,胡四丝毫没有察觉依旧喋喋不休的用各种华丽的辞藻吹捧崔行,直至被关在门外才被迫停止。
进门后就连一向寡言少语的刘武也忍不住吐槽了几句,崔行无奈叹气,胡四自是比不得刘武一直跟在身边十几年的情分,当初见他也算可造之材想着带在身边总有独当一面的时候,却不成想这是个碎嘴子,跟谁都能聊上几句。
然而偏偏就是这上不得台面的毛病,有些场合还只能他去,是以,崔行也就放任不管,只在必要时候提点一二。进来这毛病已然好了不少,今日不知怎的又犯病了。
“叫他进来商议正事吧。”想着晾也晾够了,崔行虽有严酷之名,终归还是奖惩有度。
“那人可交代了?”昨日戌时胡四带着嫌犯回到大理寺时,崔行家中有事回府了,是以没有亲自提审。
“刘寺正今晨刚回府,想来是招了,这是今晨刚送来的爰书。”刘武极其自然的一旁盛放一应文书的桌案上抽出司法文书上前递给崔行,胡四一脸羡慕的盯着刘武,心底暗暗发誓有一日他也要做崔行的近臣。
“都说说昨日的发现以及各自的见解。”崔行习惯于一边翻看爰书,一边考校学生。既能看看二人对案情的了解情况,又能得出二人的不足并加以指教,可谓是充分贯彻了在实践中学习这一指针。
“昨日下官和鸿胪寺钱主事去龟兹领馆发现……”
龟兹领馆,刘武乃是大理寺八品评事,官阶虽比钱主事高一级,但终究与外邦往来不多,再加上寡言少语不善言辞,事乃,只能钱主事出面交涉。
以他们二人的身份自然见不到龟兹小王子,乃是副使接待了他们。起初苏副使直言领馆内并未有人失踪亦或是死亡,哪怕刘武拿出了画像,苏副使也只是略微皱了皱眉头便一口否决了死者的身份。
“我想二位定然是弄错了,我们王子是有位宠妾,不过不久前她家中来报其母危在旦夕,不日前她已返回龟兹了,想来如今应到河西了。”
龟兹领馆死不承认,刘钱二人只能返回,不过刘武跟在崔行身边许久自不是白待的,当即命人在守在附近,另一队人乔装打扮在领馆附近看有无线人。
钱主事见刘武这一手甚为诧异,原来还能这样办案,那他们以前算什么。
“也不怪苏副使想遮掩过去,这事属实不光彩。”刘武表情怪异,一脸的扭捏为难,这副状似二八少女含羞带怯的模样,配上五大三粗的身材,真真辣眼睛,崔行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幅神情,晃神间不禁在想,这十几年是不是还是了解的不够透彻。
“刘兄你快说吧,你再这幅模样,我就要吐了,今后小弟我怕是再也不能直视小娘子们含羞带怯了。”
要不说胡四的碎嘴子是有好处的呢,眼下可不就解救了崔行。
“死者的身份不出意外便是龟兹小王子白简的宠妾毗卢纳,她比小王子略微大几岁,是龟兹早已落魄的贵族之女,最初也算受宠,但小王子来长安后迷上了中原汉女。据领馆内传出的消息,失去王子的宠爱后,毗卢纳难过了几日便与王子护卫队的一个年轻男子勾搭上了。”
“起初二人还算克制,渐渐的发现王子似乎并不在乎她的所作所为,便愈发大胆,二人甚至白日就,还叫王子逮了个正着,王子一怒之下将二人赶出了领馆。毗卢纳最后出现的地方便是西市的香料铺子。”
“至于那所谓的护卫,我询问过线人,皆说没有见过那人的真面目,至于画像上的男子,也都不清楚是谁,恐还不能确定这人便是与毗卢纳通奸的那名护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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